62、第六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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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真推开房门，红玉熟睡一般躺在床上的身影，在层层纱帘笼下影影绰绰。
尽管这几日以来他已经习惯了日日来看望红玉，但每次见到这样的场景，楚怀真仍抑制不住地心头被揪起一般微微刺痛。
他快步走到床前掀起纱帘，红玉的脸庞带着病弱的苍白，往日如同桃花一般丰润的嘴唇，如同经历风雨吹打过似的，昭告着主人此时的荏弱。
楚怀真轻轻把手放在红玉的额头上，直到微微的温度从自己冰凉的手心传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一直在屏息，心头上踩空的感觉才算落了地。
冰凉的手抬起，隔空描画着红玉的脸颊，最后轻轻点落在红玉的唇间。
这算是属于钟红玉独有的口是心非吗？
那日在山谷之中，她既然走了，又为何要不顾一切地从失控的边缘拉回自己？
这已是她第二次舍命救他。
就算他是一块顽石，也已经被她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他还是看不懂红玉，他到底应该怎么样对她才好？
照顾红玉的舞姬已经替她将衣服换下，揣在红玉胸前的红色剑穗被舞姬放在了红玉的枕边，楚怀真将红色剑穗拿起，犹豫了一下，坚定地将剑穗塞回了红玉摊开的掌中。
还在昏睡的红玉当然握不住剑穗，楚怀真定定地看向剑穗一会儿，似乎还觉得不满意一样，伸出双手将红玉连同她手心的那枚红色剑穗轻轻拢住。
他的寒毒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
尽管他极力控制，指尖仍然带着凉意。曾祖楚沛告诉他，这是他天生剑心的代价。
楚怀真垂下眼，他本以为能够更亲近佩剑，甚至帮助门派中人这些都算不得什么，但如今看来，这样的代价也许他已不能承受。
在纱帘笼罩住的这方小小世界中，红玉身上不散的酒香让楚怀真不能自控地慢慢凑近红玉，却在鼻尖触碰到红玉的耳垂时，脸色苍白地停下。
也许他本就不应该亲近她。
他的亲近也许只会伤害她。
红玉似在睡梦中也感受到了楚怀真心底的恐惧一般，在床上不安地挣扎了一下，皱着眉头低语起来。
楚怀真地下身子将耳朵贴在红玉的唇边，却也听不清她到底在说什么，起身时将红玉的因为扭动而散乱的鬓发收在红玉的耳后，掏出怀中的笛子放在唇边。
幽幽笛声很快抚平了红玉紧皱的眉间。
一曲未尽，门外传来一阵轻扣声。
楚怀真替红玉掖好被角，转身向客厅处走去。
门外站的却是久不见的曾祖楚沛与沈从云。
两人头发有些凌乱，身上散发着点点腥气，显然刚从前方战场回来，就着急来看望楚怀真与红玉。
几日之前，在梁国当中的蛮族终于忍受不住人族好似永无止尽的所求与利用，所有蛮族一夜之间集结成队一齐逃出梁国。
但逃出梁国的蛮族并未善罢甘休，随着蛮族队伍的壮大，很快这些多年饱受欺压的蛮族很快便声势浩大地再次重回梁国。
只不过这次回来的蛮族不再能任人欺凌，他们为了复仇所行之处皆是无尽杀.戮。
印玉龙重伤后便不知所踪，三清门留在梁国的驻守弟子早已逃散，梁国中的修仙者远不是蛮族的对手。
这些杀红眼的蛮族不知为何竟变得与那行商一般，只要不是斩断了他们的头颅，剩下的四肢就算被士.兵与武者砍断，一阵黑雾过后也很快便能重新长出断肢。
人力所限，哪怕已经步入修仙者的行列，在似流水一般的蛮族手下也渐渐落入下风。
更糟糕的是，先前还能帮助梁国的净明阁与灵宝宗弟子，很快也受到了来自各自门派的消息，同样的暴动不仅仅发生在梁国，就连其他两宗的驻地上也涌现出来。
净明阁与灵宝宗弟子只能放下梁国事宜赶回各自门派。
直到三清门的修士纷纷赶来，才算暂且稳住局势。
可津城作为链接蛮族领地的边塞，早已失守沦为战场，要拦住源源不断向梁国而来的蛮族，三清门修士恐怕还有一番苦战。
沈从云看起来比之前更为虚弱，还未入秋就已经裹上一层层裘衣，层层厚衣包裹之下，倒让他原本还有几分瘦弱单薄的身姿雄壮了不少，只是脸色已与脸颊边上的银色狐裘几乎同样苍白。
沈从云看了一眼楚怀真，低声咳嗽了一声：“我这次强行出关，身体还有些不适，先前已经见了吴静姝与杨兴吾他们，你们也无事我便安心了，你们爷孙自叙话，我就先告辞了。”
送走了沈从云后，楚沛才仔细打量起楚怀真，确定他无事后一掌拍在他肩上，“走，带我去看看钟红玉。我倒是时常听兴吾说起你这个拍档，只听说她任性胡闹，这次的事我听兴吾也说了，没想到倒是个心智坚韧有情有义的好孩子。”
楚沛坐在红玉边上，将一缕真气送入红玉眉间，很快原本略有些沉郁的神色就转为诧异，神色上带了一份戏谑转首对楚怀真说道：“我们刚才从远处就听见笛声，可是你在吹笛？你可好久都不动这些了。”
楚怀真还在等待楚沛探看的结果，被曾祖这样当面问出来反倒有几分不自在，微微低头有些急切地问道：“红……钟师妹她气息太过混乱，我先前并不敢随意打入真气，可她总是不醒，曾祖可是看出了什么问题？”
“你师妹好着呢，这小家伙也算因祸得福，不知得了什么机缘，丹田里竟然已经有了金丹，虽说这金丹混了水虺和金属剑丸的气息，不知是不是伪丹，但从炼气大圆满直接跳过筑基直接不如结丹，这说出去也太过骇人听闻。”
“她不醒实属正常，正常筑基便是要夯实灵气打下根基，结丹更是如同洗髓一般重塑经脉，她现在这幅身体还远不到结丹的要求，多受些苦头是正常的。”
楚沛不愧是元婴修士，一眼便看出了红玉昏睡的症结所在，只是楚怀真闻言并未放心班半分，反而皱眉问道：“那……这中间可会有什么闪失，钟师妹她……还会醒过来吗？”
楚沛听了楚怀真的问话，没有着急回答，反而摸了摸胡子侧首盯着楚怀真语重心长地说道：“上天给的机缘，能不能接住就要看她个人，多少人求不来的东西，我们只能助她一臂之力，终还是得看她自己造化如何。”
楚沛轻叹一声，“我送你去外剑堂是为了你的安危，也是为了让你磨练心智，看你如今这副模样，我却不知这一步是对是错了。”
楚沛从小便教导楚怀真与杨兴吾二人，修炼本就如同逆水行舟，修剑更是如此，切不可因小义而忘大道，楚怀真听到此处已经明白楚沛其实是在提点他不要耽于儿女情长之中。
楚怀真低下头，楚沛却点到即止，继续说了下去，“你们从门派中跑了出来，在天录院中闹出的乱子我已经知道了，你们几个小家伙还挺长本事。”
就算楚怀真与红玉瞒得过别人，但当初两人逃跑用的可是楚沛的令牌，自然瞒不过楚沛。
楚沛闭了闭眼睛，长叹一声说道：“本不应现在说与你听，但我想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真相。创派祖师许真人当年确实并未斩杀天魔，祖师与天魔对战后虽胜了，但也已经力竭，只能用佩剑泰阿将天魔镇压在降魔阵中，随后很快便坐化了。”
楚怀真猛然看向楚沛，却见楚沛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惊天之言，只平静地说道：“当年三清门为了抗击天魔损耗巨大，大批修士因此而亡，三清门当时已经伤及根基，如果那时就将祖师坐化与并未彻底除去天魔一事宣扬出去，一定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祖师斩向天魔那一剑世人皆看到了，后来就以讹传讹成了祖师斩杀天魔，三清呢需要这样的声名来换得片刻休养生息，便也没有出面澄清。”
楚怀真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住，好像对楚沛接下来的话有所预料一般抬头问道：“曾祖为何今日对我言明此事？”
楚沛神情复杂地看向楚怀真：“我早叮嘱过你，不要去管兴吾的事，但你还是逃出了门派。如今印玉龙已经逃走，门内不分敌我不说，你是天生剑心的事情，恐怕已经瞒不住了。”
“这些年来，三清门中也只有你与沈从云是天生剑心，沈从云如今伤重，为今之计，也只能让你避人耳目暗中寻回祖师佩剑。”
“天魔既然已经出逃，与他一战在所难免，你天生剑心，唯有你能寻回佩剑，助天下除魔了。”
楚沛走后良久，楚怀真仍然低头看着手中之剑不语。
门外传来吴静姝的声音打断了房中寂静：“楚师兄，我是吴静姝，但请一见。”
楚怀真看了一眼床上的红玉，想起当日在外剑堂客房中红玉充作吴静姝上门纠缠的情景，心头泛上一丝苦意，他哑声说道：“吴师妹请回吧。”
吴静姝却在门外说道：“还请楚师兄放我进去，我给钟师妹送来养神木便走。”
楚怀真这才打开门，门外吴静姝身穿铠甲递上手中木匣说道：“我就不去看钟师妹了，想来她也不会想再见我。这木匣之中放着真养神木，除去给杨师兄那块，梁国之中就只剩这一块。我听说钟师妹被那贼人装在锁灵阵中，想来会对她有所帮助。”
楚怀真默默接过木匣，吴静姝行过一礼毫不拖沓地转身就要离开，可走出几步又犹豫顿足说道：“代我跟钟师妹说声抱歉，谢她替我为韩师妹寻药，免得我铸下大错。我明日便要离开都城前往津城前线，也许我以后便没有机会向她亲口说了，希望师兄能代为转达。”
吴静姝没想楚怀真会回应什么，了却了这几日的心事便要离开，楚怀真却在她身后开口说道：“我想红玉她根本不会在意你道歉不道歉，在她心中，胜过你之时便已经算作了结，而她替韩父喻寻药，只是因为她把韩父喻当成朋友。”
“而我知道，以她的性格，绝不会将你的谋算对韩父喻说出来空让韩父喻难受。”
“你还是活下来亲口与韩父喻道歉吧。”
吴静姝攥紧了手中佩剑，心中自嘲一笑：她到底是没有看透这个小师妹。
不过以钟红玉的性格，也绝对想不到自己竟会选择留在战火中的梁国，如此看来，她们也算是扯平了。
阳光散落在吴静姝的铠甲上，她举步轻快离开，仿佛她这个梁国公主即将奔赴的并非战场，“谢过楚师兄好意，若我能活着回来，日后你与钟师妹再途径梁国，我定扫榻相迎。”
楚怀真转身走进屋中，很快伏下身子在红玉额头落下轻轻一吻，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样也好，起码她不会被他牵连，也不会伤心了。
作者有话说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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