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阿瓦隆--Merlin同人》胡说姬

1、海克特城堡

　　一.海克特城堡

　　在南威尔士的崎岖多山的乡间，春天很早就降临了。未消融的冰雪还覆盖着北方的灰蓝色的山峦和荒野，这里的草场已经蒙上一层绿意，杜鹃飞过光秃秃的树梢，叫个不停。紫罗兰小小的浅蓝色花蕾从篱笆的木桩下羞涩地露出头来。远处的瓦文河的河水像雷声般低低地咆哮着，卷着折断的树干，河堤上解冻的石头，日夜奔涌。
　　这是一个晴朗的下午，午后耀眼的阳光在金雀花和石楠新绽放的花蕾上跳跃，初吐绿意的杨树的粗糙的枝条在微风里轻轻摇曳，一切都安静得像梦一样。正沿着大路走来的梅林被暖和的阳光晒的浑身慵懒，不禁有些昏昏欲睡。他身上穿的红绒布外衣脏兮兮的，而且不太合身，松松垮垮地挂在细瘦的身体上。他的靴子沾满泥巴，背上背着一个不大的包裹。他赶了很远的路，已经疲惫不堪。走过这片树林，就能看见城墙里的城堡高高的塔楼，尖顶上插着领主的旗帜，下面一片灰色的石屋顶。城堡在城市的东端，靠近森林这边的集市这时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天气暖和了，整个冬天蛰居在农舍里的牧人和农夫们纷纷来到山脚下的城镇里集市，购买行脚商带来的针头线脑，用奶酪交换盐和打火石，或者坐在集市的角落里交换留言蜚语。梅林混在吵闹的人群中东张西望着，他很不明智地走进街边的一家酒馆，向里面的的人们打听去卡美洛的路。
　　有几个人靠在年久发黑的橡木柜台上大杯大杯地喝着麦酒，没人理他，一个醉醺醺的胖子向他嚷道：“我们这里没人知道什么卡美洛，我倒是知道地狱在哪，要我送你去么？傻瓜？”
　　他的话引起一片哄笑声。年轻的陌生人站在酒馆中央，很是尴尬。他没有就这么走出去，而是找了张桌子坐下，叫了一份汤。
　　酒馆的老板娘砰地一声把一只盛着汤的木头碟子放在他面前，一面用围裙擦着通红滚圆的手肘，一面打量着这个外乡人。这小城远离大路，很少有陌生人经过，而这个外乡人除了打扮寒酸，样子倒还讨人喜欢。一头浓密的黑发剪的短短的，五官清秀，脸色有些苍白，额头高高的，下面长着一双聪明的眼睛。“他是干什么的？”老板娘暗自琢磨，“这样穷酸，一定不是一位可敬的行脚商，看他瘦的像个姑娘，也不会是农夫，也许是店铺里的伙计吧。”
　　梅林喝下几勺热汤，觉得精力回来了些，他望着酒馆门外嘈杂的集市，一面盘算着自己下一步的计划。
　　这时，一伙吵吵闹闹的人走进了酒馆。这是几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都穿着绸缎上衣，靴子上带着银马刺，走在最前头的是个高个子少年，如果不是他傲慢的表情令人不舒服，梅林会觉得这是个很漂亮的家伙。他一头金发，有一双灰蓝色的眼睛，精致的额头和下巴，两片抿得紧紧的薄嘴唇线条优美。他好像察觉了梅林探寻的目光，向他坐的地方望去，梅林赶紧低下头喝他的汤。但是那个年轻人显然不想让他就这样息事宁人，他对一同近来的几个人低声嘀咕了几句，向梅林坐的桌子走了过来。
　　“第一次到这里，你是从海边来的吧，乡巴老？”梅林握紧了手里的汤匙默不作声。
　　那个家伙双手支在桌子上，低头看着绷着脸的梅林，咧开嘴笑了一下，又说：“走开。”
　　梅林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这是我平时坐的地方，走开。”那个家伙不客气地重复了一遍。梅林放下汤匙，迎着他的目光盯着他，但是只有那么一小会，他就决定放弃了。从怀里掏出几个铜币放在桌上，准备离开。
　　那个年轻人看他这么快就示弱，露出一副无趣的表情，这时他看见了梅林脚下的那个小包裹，嘴边又露出一丝笑意。没等梅林发觉，他迅速地抓起那个包裹，扔给身后的同伴，“嘿，接着。”
　　“住手，混蛋。”梅林腾地站了起来，他的包裹又被抛向门边的一个人，他只好先绕开挡在面前的那个家伙，向门口跑去。
　　“小心点，伙计们，这是乡巴佬的全部财产。”那个同伙把他的包裹抛向酒馆里，接到的人又抛给第三个，他在酒馆门口像只进了圈套的松鼠般转来转去，逗弄他的人哈哈大笑，酒馆里的人默默地看着这场闹剧，没人上来劝阻，也没人作声。
　　包裹从他头上飞了过去，落在那个策划这场恶作剧的人手里。梅林转过身看着他，“给我，混蛋，停止这愚蠢的把戏。”
　　“如果我不给你你要怎么样？揍我一顿么？”那个年轻人比他高出一头，也壮实得多，他低头看着梅林气得惨白的脸，乐不可支地问。
　　梅林看着这个混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这时那个捣蛋鬼突然一抬手把他的包裹扔了出去，包裹飞出门外，不偏不倚地砸在刚好从门口路过的一个人的头上。这人穿着锁子甲，身后跟着一队士兵。
　　“这是谁的东西？”他捡起那个包裹，严厉地端详了片刻，梅林跑出门外，“这是我的东西，可是这不能怪我……”
　　那个军官扫了他一眼，“用包裹砸治安官开心是个不错的把戏，小鬼，可是为了这个你得在监狱里过夜。”他挥了挥手，两个士兵上前拖住他，像拎一只小鸡般拖着他就走。
　　“嘿，这不是我的错……”他结结巴巴地辩解着，可这显然没用，治安官头也不回地向前走，梅林为自己的坏运气叹了口气，在士兵拖着他转过街角前，他回头望了一眼，那个给他带来厄运的混蛋正站在酒店们口，满怀恶意地对他微笑。

　　第二天早晨他被放了出来，在监狱门口的水井边洗了洗脸，掸掉衣服上沾上的监狱里发霉的稻草，梅林沿着街道慢慢地走着，垂头丧气。时候还早，街道上冷清得很，早晨的寒意打透了他的外套，他不由的缩紧了肩膀。他沿着街道走了两个来回，也没找回他的包裹，饥肠辘辘地徘徊了半天时间，他决定向现状投降，去找份工作。
　　梅林四下张望着，这个小镇里只有几家店铺，散布在集市四周，他决定到最大的一家碰碰运气。
　　“你好，我想，也许，你们这里需要帮手么？”他对柜台后面板着脸的那个干瘦老头装出一副讨好的笑脸。老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最后生硬地回答：“不，我不需要雇工，尤其不需要你这样皮包骨头的小子，你可以到领主的城堡里碰碰运气。”
　　梅林来到那座城堡门前时恰好是午饭时间，从城市的四面八方传来烤面包和麦粥的气味，城堡的后门里烤肉的香气残忍地钻进他的鼻孔。他的肚子很不体贴地咕咕叫着。梅林敲响了城堡的后门，一个系着油腻围裙的人探出头来，粗声粗气地问：“你想要什么，小伙子？”
　　“噢先生，我听人说你们这里缺人手，我……”他话音未落，那个大嗓门就打断了他“你会干些什么？这里已经有很多游手好闲，不到晚餐时间就找不到影的小混混了。”
　　“我会拉丁文和算术，对草药也很在行，当然还有星象。”
　　“还缺一个杂工。”对方干脆地回答他。
　　梅林沉默了几秒钟，他的肚子适时地叫了起来。“我接受，谢谢，先生。”
　　他就这样在领主的厨房里安顿下来了。厨房里帮手不多，他被派去剥蒜头，帮厨师往烤肉上涂油，洗碟子，搅奶油，傍晚闲下来的时候，厨师安慰他说：“你是个很好的杂工，梅林，虽然你笨手笨脚，但是很勤快。”
　　“谢谢。”梅林累的不想反驳，接过厨师递给他的一大杯啤酒，几口就灌了进去，他的腿像灌了铅一样，在走到厨师指给他睡觉的谷仓前他的眼睛就快合上了。
　　但是他的噩梦还远没结束，在楼梯上他重重地和一个迎面走来的人撞在了一起。
　　“嘿，小子，走路小心点……”那个人话音未落便惊讶地叫道：“是你这家伙。”
　　梅林抬起头，在楼梯上看到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那张脸。
　　“你怎么会在这儿……”他对自己的命犯魔星感到目瞪口呆，那个混蛋满脸堆起恶毒的笑容：“这是我该问你的，这是我父亲的房子，你不是进来偷东西吧。”
　　“胡说，我是厨房的杂工……”梅林愤怒地反驳，不过他想到他的真实状况并不比亚瑟猜想的好多少，脸腾地红了起来，“那是因为有一个混蛋害的我弄丢了包裹，我本来是要去旅行的。”
　　“不错，我很遗憾你丢了包裹，我会尽量补偿你的。”
　　梅林觉得他的表情可不像是悔过自新的样子，他不吭声地从这个家伙身边绕了过去。
　　“嘿，我是领主的儿子亚瑟，乡巴佬，你叫什么名字？”那家伙对着他的背影叫道。
　　梅林回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的名字是梅林，不是乡吧佬，请你记住。”
　　“我会记住的，乡巴佬。”亚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梅林头也不回地跑上了楼梯。

　　第二天一大早梅林就体会到了亚瑟的“补偿”。天还没亮，厨师就把他推醒了。
　　“出了什么事？”梅林揉着惺忪睡眼问，“小领主要你去帮他的忙，你的运气真好，小子，以后你不用刷碟子了，可以像个上等人一样跟着小领主。”
　　梅林真像让厨师自己去体验一下跟亚瑟相处的愉快，他迷迷糊糊地爬起来，跟在厨师身后来到院子里，亚瑟正从他房间的窗口往外张望。
　　“嘿，乡巴佬梅林，帮我套马，我要出去转转。”亚瑟对他喊。
　　厨师把梅林带到马厩，自己回去睡觉。这时鸡刚叫第一遍，启明星刚刚露头，西边灰白的天空中挂着一弯残月。马厩里很暗，梅林点照积满灰尘的油灯时被呛的一阵咳嗽，他在家乡的时候很少侍弄马，他在心里咒骂了一句，开始笨手笨脚地给马套上笼头和鞍子，系好脚蹬，当他牵着马回到院子里的时候，亚瑟房间的窗户却关上了。
　　“喂。马套好了。”他不满地对这那扇窗子大喊，可是窗板关的紧紧的，没人搭理他。他又喊了几声，从其他的窗口传来一阵抱怨和责骂，叫他别吵，否则就打破他的头。梅林愤怒地望着那扇窗户，他真想冲进去揍那恶毒的混蛋一顿。过了好半天亚瑟房间的窗子开了条小缝，亚瑟的脸出现了，挂着一副故作惊讶的表情。
　　“啊，我忘记你在这了，”亚瑟说：“我不想出去逛了，现在我要睡觉，你把马牵回去。”
　　那扇窗子砰地关上了。梅林整个上午坐在厨房的门后打瞌睡。厨师一面削苹果皮一面同情地看着他。
　　“小领主是个很活泼的年轻人。”他说。
　　梅林很快就知道，此地的居民对亚瑟的活泼都深有领教。这个淘气鬼从小被宠坏了，他把鸟巢塞到厨房的烟囱里，把蝙蝠藏进侍女的衣柜，把熊引到守林人的小屋里，捉弄来城里赶集的乡下人，和一群狐朋狗党四处胡闹，打架生事。可是谁拿他也没办法。
　　梅林来到海科特城堡后，亚瑟捉弄别人的时间大大减少，除了梅林，城堡里的人对这个新情况都感到很满意。
　　有一天亚瑟把他叫到城堡的武器库里。
　　“拿着。”他丢给梅林一捆盔甲，那东西很重，压得他向后趔趄，差点没跌倒。
　　“真重。”他低声抱怨。
　　“你会用的着的，把他穿好，快点乡吧佬，别耽误我的时间。”
　　梅林把自己套在那铁壳子里后，亚瑟满意地端详了他一下，“现在跟我来。”
　　他穿着沉重的盔甲跟着亚瑟几乎抬不动腿。“嘿，你等等，”他对只管在前面快步走着的亚瑟喊，亚瑟回过头对他说：“很重么？过会儿你也许会嫌它们不够重。”
　　他们来到城堡外的空地上，梅林还没站稳，亚瑟突然抽出剑，一下子砍在他肩膀上，梅林挨了重重的一下子，跌倒在地上。蹲在不远处看热闹的亚瑟的那些同伙发出一阵嘘声。
　　“你干什么？”他愤怒地抗议。要不是厚重的盔甲挡着，他已经被劈成两半了。
　　“起来，继续。陪我练习剑术可是很体面的差事，乡巴佬梅林，注意了，右翼防守。”
　　梅林赶紧爬起来躲开朝头盔上砸下来的一剑。直击，侧翼，下盘，花式，亚瑟灵巧地玩弄着他的剑，让他像一头笨熊那样笨手笨脚地躲闪。他汗流浃背，头晕眼花，耳边不断传来那伙游手好闲的小鬼们的哄笑声。亚瑟一剑砍到他背上时，他趴倒在地上喘着粗气，他实在拖不动这身硬壳子了。
　　亚瑟用脚尖拨了拨他，有些遗憾地问：“这么快就爬不起来了？”他把剑插回鞘中，回过头对那群朋友喊，“把我的马牵过来，我们去喝一杯。”
　　他牵着马的辔头，脚刚放进马镫里，另一条腿还没有迈上去，这时他看到梅林把头盔拽了下来，朝他这边看了一眼。他还没来得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马镫的带子突然断掉了，他重重地摔在了一个泥坑里。
　　他满身污泥地爬了起来，气急败坏，同时又不可思议，因为这个泥坑离他上马的地方有几码远。
　　“是谁干的好事？”他环顾着四周大喊。围观这桩倒霉事的人发出阵阵窃笑，他发觉自己的问题很愚蠢，气哼哼地走到马跟前，新换的马鞍的带子整整齐齐地断掉了。“该死，这是什么魔鬼作的？”他咬着牙低声咒骂着，再向梅林那边看去，他已经拖着那副铁壳子走开了。

　　来到这个城市后，这是第一天让他开心的日子。他主动帮厨师搅奶油，不自觉地哼起家乡的小调。
　　“你今天很开心。”厨师探寻地看着他。
　　“啊，没什么。”他一面起劲地搅拌着盆里的奶油，一面向窗外看去。院子里不知是什么人在吵，声音越来越大。过了片刻，他看见城堡的管家气势汹汹地拖着一个人，身后跟着一群吵闹的家伙。他放下盆子跑到门口。管家手里像拎鸡崽般拖着的那个家伙是这城堡里的花匠，他是个令人讨厌的酒鬼，每天清醒的时间不超过一小时，喜欢跟人吵嘴，偷花园里的水果，还经常殴打他温柔的女儿，梅林非常讨厌他，仅次于讨厌亚瑟。
　　这闹哄哄的场面把亚瑟也引了出来，梅林看见他出现在主宅的台阶上，抱着肩膀看着院子里的人。
　　“出了什么事？”他对管家点了点头。
　　“这个可恶的酒鬼，几天不见人影，没人给花浇水，弄得它们全枯死了，这回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管家拎着花匠的后领会回答。
　　“不错，我们为什么要留没用的人在这？打发他走，管家。”亚瑟回答。
　　“小主人，可是……”管家吃惊地望着他，“我认为扣他一个月的工钱就够了，让他清醒一下，赶他走，这似乎太重了。”
　　本来一副还没醒酒样子的花匠吓得清醒起来，口齿不清地为自己辩白起来。
　　“他是个痨病鬼，干不了重活，除了城堡，没有哪里肯雇他，如果您赶他走，他会饿死的，小主人。”其他人也在为花匠求情。
　　亚瑟耸耸肩膀，“我们雇仆人是因为他们有用，不是因为他们需要钱。大路上的强盗也需要钱，你们谁会去送钱给他。就这么决定了。”
　　“好吧……”管家看了看那在地上瘫作一团的花匠，他可不想为这么个家伙得罪小主人。
　　亚瑟转身想进屋子里去，梅林在后面叫住了他，“嘿，等等。”他对亚瑟积攒多日的怒火一下子爆发出来。
　　亚瑟回头看了看他，“是你，乡巴佬，注意你说话的语气。”
　　梅林向前走了几步，“也许今天早上从马上摔下来令你很不痛快，但是你不可以因为心情不好毁掉别人的生活。”
　　“他的生活是他自己毁掉的，还加上我们花园里的花。你要替他打抱不平么，乡吧佬？”亚瑟轻蔑地看着他。
　　“嘿，我无意冒犯你，但是只有真正的混蛋会把别人逼入绝境。”梅林看到亚瑟的眼神奇怪地闪动了一下。
　　“好吧，乡巴佬，我接受挑战。”亚瑟把外衣脱下来丢给一个随从，“打赢了我这个邋遢鬼就可以留下来，你敢么？”
　　“不胜荣幸。”梅林咬着牙回答，他真想揍亚瑟一顿。然而那个混蛋是个灵活的家伙，他险些被第一记左勾拳打到在地，拳头带着风声从他耳边擦过，他躲过这一拳，打足了十分精神，用双肘护着脸和胸口，相比他这紧张的格斗姿势，亚瑟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小心点，乡巴佬，别那么快就被打倒。”他的话音未落，一记闪电般的直拳就朝梅林打过来。梅林弯腰躲了过去，姿势虽然笨拙，却很利索，他就势抱住亚瑟的腰，使劲把他推倒在地，死死压住。
　　亚瑟仰面跌倒，很吃了一惊，他想推开压着他的梅林，但是梅林压住了他的肩膀，让他使不出力，两个人在地面上僵持了几秒钟，亚瑟用膝盖狠狠地顶在梅林的肚子上。
　　“哦……”梅林疼的叫出声来，亚瑟爬起来，从后面扳住了他的胳膊。梅林疼出一额头冷汗，他的胳膊都快折断了。
　　“怎么样？还继续么？”亚瑟对着他的耳边问，他的语气让梅林心头又是滕地一把火起。
　　“当然。”他突然向后撞去，他的头重重地撞在亚瑟的脸上，“该死，”亚瑟捂着鼻子叫道，放开了他。梅林站稳后给了亚瑟左耳边一记拳头，亚瑟一侧身躲开了，“混蛋，你竟敢打我的脸。”他恶狠狠地看着梅林，两个人又扭打在一起，不过亚瑟很快就占了上风，他壮实的多，又受过格斗训练。最后他骑在对手的腰上，拧住他的胳膊，把他的头使劲地摁在土里，“这回怎么样？”他让梅林吃了个满嘴泥才松开他。梅林只剩下喘气的力气，亚瑟一松开他，他费了半天的劲才爬起来。亚瑟掸了掸身上的土，轻快地走开了。梅林勉强爬起来，慢慢蹭到墙根在那瘫坐下来。围观他们俩打架的人讪笑着散开了。院子里又安静下来。梅林朝面前啐了一口嘴巴里的泥土，很是灰心失望，一只路过的布谷鸟落在了对面的屋顶上，像是在嘲笑般对他大叫着。
　　傍晚时分，梅林躺在马厩里的稻草堆上，肩膀痛的要命，他靠在窗洞上无聊地向外望着，金色的斜晖照在城堡的高塔上，这时候非常安静，院子里有个少女在咯咯地笑着，微凉的晚风里送来远处会客厅里模糊的吵闹声。他注意到一个人影快步绕过马厩，向后门走去。他从那件绣金上衣上认出那是亚瑟。他既没骑马，也没让那些狐朋狗党跟着，一个人溜出去干什么？梅林起了好奇心，他真想在亚瑟干坏事的时候抓住他一次。于是他悄悄起身，推开马厩的门，跟了上去。
　　亚瑟离开了城堡，向下城的方向走去，梅林跟在离他不到十步远的地方，泥泞的土路上没几个人，这时候人们都围着炉火吃晚餐，茅草屋顶上冒着炊烟，只穿件长衫的小孩子光着两条小胖腿在泥坑旁边玩着。他看到亚瑟进了药剂师的家门。他躲在几步开外的一颗树后，很是纳闷，亚瑟过了片刻才出来，梅林在他走出几步后低头跟了上去，然而前面的路上挡着一个人，几乎和他撞个满怀。亚瑟的声音突然在他头上响起，“乡巴老，你跟着我干什么？”他抬起头，看着亚瑟满怀怒意的脸，“我出来散布，你到穷人住的下城干什么？”他看到亚瑟的左手里提着个罐子，好奇地探过头去，“那是什么？你到药剂师那儿做什么？”
　　“干你什么事？”亚瑟皱皱眉，向后退了一步，不巧的是这里坑坑洼洼的路面被前些日子的雨水泡得又湿又滑，他的左脚踩到了水洼里，一跤滑倒在地面，那个罐子跌得粉碎。
　　“混蛋，我非得好好教训你一顿是不是？”他爬起来冲着梅林吼着，细毛料上衣和整洁的黑色马裤沾满污泥，这样子倒很滑稽，但是梅林没工夫发笑，因为拎着拳头的亚瑟已经向他扑了过来，“小心你脚下的罐子，小心……”
　　亚瑟拎着梅林的领子，回头看了看，那个罐子完好无损地放在地面上，他转过脸，疑惑地看着梅林，“明明打碎了……”
　　“谁说的，这地面很软。”
　　“不对，我亲眼看到的。”亚瑟抓着他的领子不松手，这时他们身后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越过亚瑟的肩膀，梅林看到一个姑娘半躲在旁边的茅屋后，向他们这边张望着，她停在那里，不敢走上来。梅林认出她就是那酒鬼花匠的女儿。
　　亚瑟回过头看到了那少女，小声咒骂了一声，放开了梅林。他走到少女身边，和她小声交谈着，她脸上的不安渐渐消失了。亚瑟把那个罐子交到她手里，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少女低着头行了个屈膝礼，匆匆转过身，像只被受惊的小鹿般绕进旁边的窄巷子，消失不见了。
　　她离开后，梅林上下打量着亚瑟，“天哪，”他不由自主地说，“就算看到龙在天上飞，也没有看见你做好事让我感到惊讶。”
　　亚瑟的回答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是梅林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既然偷偷接济他们，为什么还要赶那个酒鬼走。”
　　“乡巴老，”亚瑟终于开口回答，声音很不耐烦，梅林觉得他有一点不好意思，“纵容一个坏仆人，是对其他守规矩的人的不公，不应该为了一时心软就破坏正确的原则。”
　　“但是这个……”
　　“也不应该为了公众就牺牲人情，我还没坏到眼看着一个痨病鬼饿死，我希望他受到应得的教训了。”他盯着梅林，“你最好在多管闲事之前解释一下那个罐子的事。”
　　“什么罐子？啊，那个罐子啊，你看，做好事会带来好运，罐子掉在了柔软的地面上……”
　　“乡巴老，”亚瑟突然凑过来,抓住他的胳膊，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别把我当傻瓜，我亲眼看到那个罐子打碎，是你干的，对不对？”
　　“我干了什么？怎么干？我不明白。”梅林鼓起全部勇气抵赖着，迎战着他气势汹汹的目光。
　　亚瑟放开了他，“好吧，我们先回去。”他回过头补充了一句，“以后再说。”
　　然后他快步向前，很快把梅林甩在后面。梅林突然觉得这世界也不像看起来那么坏。
　　他回到城堡的后门时，发现这世界就像看上去的那么坏，亚瑟在进去后把门给反锁上了。

　　第二天早餐时间过后，厨子溜出去和城堡里的守卫掷骰子赌钱，厨房里只有梅林一个人，他躺在门后的板凳上打瞌睡。在梦乡里他好像回到了他长大的那个村子，在五月节的舞会上，他和姑娘们在草地上跳着舞。她们中最漂亮的布朗德用她的的绿眼睛盯着他，和他对舞，她平时从来都不理他这样的穷小子，而此刻她却主动拉住他，她摇晃着他的肩膀，越来越用力，“别这样，布朗德，”他小声抱怨，半睁开眼，五月的草地和姑娘们都不见了，他还躺在厨房的长凳上，亚瑟的脸就凑在上方盯着他。
　　“嘿！”他吓了一跳，不满地大叫起来，从他的长凳上爬了起来。
　　“昨天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个巫师？”亚瑟靠在碗橱上，抱着肩膀问他。
　　“不是。”梅林简单地回答。
　　“哦，是么？”亚瑟，点了点头，低下头看着他的鞋尖，“你知道发生什么样的事，城堡里的人会立刻把你丢到街上去？”
　　梅林不解地望着亚瑟，亚瑟抬起头，梅林从他的眼神中发现他的意图时为时已晚，他重重地推了碗橱一下，那装着城堡里贵重的玻璃杯，祖传银器，从大陆上运来的彩陶器的碗橱像一头笨重的母牛般向地面砸去，亚瑟的嘲弄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如果你弄翻了碗橱，打碎所有我父亲心爱的餐具的话。”
　　梅林没时间多想，他向倾倒的碗柜伸出了右手，即将跌碎在地面上的高脚酒杯和盘子突然停在半空中，本来已经掉出柜子的餐具发出哗啦啦地撞击声向后飞回原处，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扶住了那个笨重的大家伙，最后它稳稳地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哇欧。”亚瑟张大嘴看着这奇妙的一幕，“你真的是巫师？”他上下打量着梅林，“我还从没见过一个活的巫师，一个巫师竟然会是你这样寒酸的乡巴佬？”
　　“你实在没法更讨厌了。”梅林觉得对面前的这个家伙他已无话可说。
　　但是亚瑟还没有从刚刚看到的神奇的事情上回过神来，他一面摇着头，一面打量着眼前不起眼的梅林，“竟然有巫师来到这个小地方，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从前还以为，巫师都是一些威严的老头子，胡须像雪一样白，穿着华丽的绣花黑斗篷，可是我看到的巫师竟然是个又瘦又穷的小子。”
　　“嘿，很多大巫师年轻的时候也像我一样又瘦又穷，我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巫师，很多人都这么说，我最后会找到阿瓦隆。那时候，你就会知道，你曾经有幸和一个伟大的巫师交谈。”
　　“什么？”亚瑟笑着回答，“你会找到阿瓦隆？可是你连你丢了的包裹都找不回来，你是一个蹩脚的在厨房里打杂的巫师。”亚瑟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可笑的事情般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腰都弯了。梅林气忿地看着他，“有什么好笑的？等我攒够了路费，我就要出发到卡美洛去，在那里我会成为一个最好的巫师。”
　　亚瑟停止了大笑，他揉了揉笑出了眼泪的眼睛，对梅林说，“你是个傻瓜，乡巴老，卡美洛已经没有国王了。自从尤瑟王死掉之后，他手下的领主们为了他的王位一直在互相厮杀，只有最顶尖的骑士会被那里接受，你去哪儿能得到什么呢？”
　　梅林摆出一副高深的表情，“你不会明白的，”他回答亚瑟，“早就有一个预言在流行，尤瑟王的儿子还活着，他即将出现，继承他父亲的王位，统一布列颠，成为这块土地上最伟大的国王，我要去找他，指导和辅佐他，这是我的命运，你这样没知识的人是不会理解的。”
　　亚瑟又笑了起来，“哦乡巴佬，跟你交谈真是件好玩的事情，你要怎么辅佐新国王，教他洗碗么？那位新国王真是可怜。”他大笑着走出了厨房，不再理梅林，梅林回到长凳上，本打算继续睡觉，却睡不着，他叹了口气坐了起来，他干嘛要把自己的秘密告诉这个粗俗的亚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