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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深海白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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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之后,她的舞蹈传遍整个川大。
她成了舞蹈系的系花。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她的追求者前赴后继,就像是海水涨潮,势不可挡。
但江泠不想要这些。
她需要的是舞台,是被看见,被记住。
她没耐心没完没了地拒绝别人,为了躲避别人的示好,只好在舞房待晚一点再走。
下午五点半,其他人都陆续走出了练舞房。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
江泠从帆布包里掏出手机,放了一首喜欢的音乐,随后起身,在空荡荡的练舞房里自由地舞动。
她真的很喜欢古典舞。
古典舞很美,也很安静,跳舞的时候,仿佛只要闭上眼睛,踮起脚尖,就能脱离这个世界。
她不知疲倦,秋风透过窗吹进来,任风吹乱裙摆,有细碎的头发拂到脸颊,她随风舞动,她觉得自己此刻也是一阵风,身体和灵魂都自由了。
一个人,有了喜欢的事,就能坚持很久很久。
从八岁起跳舞,她坚持了十一年。
这大概是她坚持过最久的一件事。
但也因此,她从头到脚,都受过伤。
手破皮,摔伤过腰,扭到过脚,小腿骨折站不起来,每一次都很疼。
跳舞很辛苦,所以跳着跳着,她就不怕苦了。
六点半,她离开舞房。
走之前,她去更衣室换了衣服,黑色紧身的舞蹈服总归不太方便。
晚秋,人行大道是掉落的黄色银杏叶,踩在脚下发出清脆的声音。
一群少年在篮球场驰聘着,热火朝天地打篮球,球场在围满了人,欢呼和尖叫声不断,铺天盖地的都是青春气息。
路上的人不多。
江泠路过球场,没停留,一路直走,绕出了校门口。
学校的正门对面是马路,过了马路就是繁华的正阳街,车水马龙。
左边是一条小巷子,巷子不大,两边都是围墙,墙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
巷子出去,就是路西街。路西街很普通,不拥挤,吃的东西应有尽有。
今天的天气不算好,雾蒙蒙的。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巷子的红砖路还透着点点湿意,颜色变成了暗红。
江泠走在巷子里,还没走到拐角,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懒散低沉的声音。
“江泠。”
沈烈斯条慢理地喊她的名字,有种明目张胆的调侃意味。
江泠回头。
只见少年靠着绿色的围墙,一手插兜,一双桃花眼自带笑意,正灼灼地看着她。
江泠记起他是谁了。
沈烈,那天晚上表演开场弹钢琴的人。
他生来就是桃花眼,眼尾狭长,左眼角下边还有一颗褐色的泪痣,撞进他的眼睛时总会有种深情的错觉。
他们并不认识。
江泠看了他几秒,说出的话和她的长相一样冷清:
“你有事?”
她的身后是生机勃勃的藤蔓,而她一身淡绿色长裙,左肩上挂着同色系的帆布包,她一身绿色,在秋风中摇曳,仿佛和大自然融为一体,像花一样安静地盛开在绿色之中。
清冷带刺,美丽而不自知。
沈烈眼里的笑意更盛,“舞跳得不错。”
他指的是那天晚上。
江泠维持着礼貌,很冷淡,“谢谢。”
“我一向不轻易夸人。”他缓缓说道,意有所指。
“什么意思?”江泠轻微地皱眉,不明白他到底想干嘛。
沈烈一步一步地走近她。
他没靠太近。
沈烈很高,就这么低头直勾勾看着她,“我的意思是,喜欢你。”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花衬衫,依然是红玫瑰缠绕其间,最上面两颗的扣子没扣,露出好看的锁骨,有几分浪荡和性感,下面是宽松的蓝色牛仔裤。
怎么看都多情。
第一次见面,就说喜欢她,还是这么随便的姿态。
江泠不为所动。
“与我无关。”
她说这话时面无表情。
沈烈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反倒笑了:“很快就有关系了。”
沈烈低眸,一双平底鞋坠入眼帘,鞋子中间是留空设计,两条浅绿色的纱布交叉而过一路蜿蜒而上,在脚裸处打了一个漂亮的结,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她全身上下,都透着一种大自然的美丽。
江泠已经说的明明白白,但沈烈显然不是普通人,他的目光这样直接、坦荡,什么都藏不住。
分明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混球。
江泠不愿再多说,转身就走。
他没有跟上来,只是目光跟随她离开。
在拐角处,她听见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等着,有的是时间。”
他们来日方长。
长相清冷,话少,有个性,意外地让他着迷。
江泠没把那天的事放在心上。
直到沈烈频繁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她才意识到,他那天并不是说说而已。
这天,江泠走在通往路西街那个巷子的路上,走到一半,冷不防被一个人拦住。
那个男生很高,长得端正清秀,看起来就是很温柔的人。
什么话都还没说,他却先红了脸。
江泠一瞬间懂了,又是来表白的。
“江泠,你好。我是大二的学长徐闻彰,可能有一点冒昧,但还是想告诉你。你跳舞的样子很好看,我对你一见钟情,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他的声音很好听,也很温柔,说话的时候眼睛都不敢看她。
表白都这样规规矩矩,应该是个正儿八经的好学生。
真诚的人即使不被选择,也值得认真对待。
“谢谢你喜欢我,但我现在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江泠明明白白地回应了他。
江泠就是这样,哪怕是拒绝别人,也是一副清冷高傲的模样,永远没什么情绪。
但她会尊重,从不践踏真心。
徐闻彰懂了,像是预料到这个结果一样,他朝她笑,“我知道了,打扰了。”
他很快就消失在巷子的尽头。
“现在没有谈恋爱的打算,那什么时候有?”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其实也说不上熟悉,只不过沈烈这个人,热烈狂妄,连声音都带着他独有一份的张扬。
很难不让人记忆深刻。
江泠转过身,看他, “什么时候来的?”
沈烈偏头嗤笑一声,“他和你表白的时候。”
他挑眉,“不回答?”
他指的是,刚刚问的那个问题。
“以后也没有。”
沈烈定定地看了她几秒,像是在审视她这句话的分量,忽然又问 “这是区别对待?”
别人给她表白,她说谢谢。他说喜欢她,她就冷言冷语。
她也不怕,一双清澈动人的鹿眼直直地看过去,“不行吗?”
沈烈气笑了。
一副随意的姿态,“行。”
话刚说完,江泠就感到从天空传来一阵湿意。
下雨了。
雨势渐大,很快就覆盖了地面。巷子是露天的,没有遮挡物。
她没有带伞。
正在她思考要不要直接跑的时候,一把黑色的伞撑了过来,挡住了铺天盖地而来的一场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沈烈站在她的身边,淡淡的清冽蔓延,是他身上的味道。
“拿着。”
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沈烈把伞柄塞到了她的手里,还没等她回应,他就转身离开,走进了滂沱大雨中。
走出几步,他又回头笑,“下次,记得还我。”
他霸道、强制,想做的事,不问别人愿不愿意,直接就做了决定。
江泠皱眉。
她其实,很不喜欢欠别人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