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歌一曲》鼎鼎神龟

22、冤家

　　天边鱼肚白渐高，雁城地气上来，热感不减离都。
　　叶音又饿又热，待老大夫抓了大包小包的药放在案几上，堆成小山的药包让叶音哭笑不得。

　　“咳，那个，老先生，你，你这里有金疮药吗？”
　　老者扶了扶纯阳巾，横着眉，小声道：“小朋友，你还伤哪儿了？”
　　叶音不好意思的指了指自己的两胯，只用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清经过。

　　老先生了然的点了点头，进到另一个小屋，取来一个红色小瓷瓶，递给叶音，笑着说：“这药我自己调配的秘方，药效很好，小朋友你可算遇对人了。”

　　叶音总算松了口气，开心的点了点头，随口道：“文辉，付钱。”
　　古侠武从门外弹了一锭银子进来，准确无误的落在老先生的桌上，“砰”的一声轻响。
　　老先生纳罕道：“哟！好身手！这位小哥是马鞍山来的？”

　　古侠武没有说话，叶音忙道：“不，不是。我们只是路过的，从离都来的。”
　　“这样啊，那你们出门在外，到我们这雁城来可得小心些。”老先生收好银钱，拿出跟鸡毛掸子打扫。
　　叶音本想问为什么，但想着自己又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便说：“好的。”

　　突然帘子后面出来个打着哈欠的小青年，吊儿郎当、睡眼惺忪的样子。
　　老先生白了那小青年一眼，转而笑着对叶音说：“小朋友还要些什么药材？”

　　叶音挥了挥手，离开了这间药铺。刚跨出门槛，便听到身后老大夫的斥责声：“你一天天有什么用！起得比我还晚，让你学个医，你还不乐意的样子！逆子，你出去要饭算了！”
　　叶音：“……”

　　眼见天已大亮，叶音提着大包小包药材出来，直冒汗，说：“大侠，我饿了。”
　　古侠武便带着叶音找吃早饭的地方，但没有替叶音拿东西。

　　叶音也不敢说什么，想着自己的东西不能麻烦别人，况且这药钱还是这位大侠付的呢。
　　不多时，两人来到一个卖混度的摊前。

　　“一碗鲜肉混沌。”古侠武低沉的嗓音响起。
　　老板：“欸，好的，客官请坐！”。
　　招呼两人坐下后，又到摊车后面忙活起来。

　　“大侠不吃？”叶音放下东西，双臂的衣服都给汗湿了。
　　古侠武依旧没说话，也没看叶音，静静坐在一旁。

　　雁城街道开始热闹起来，各色摊贩各自规整好铺子，吆喝声渐渐响起。
　　叶音四处张望，觉着这里跟自己三年前来的时候有了些变化，人多了不少。

　　端州统共有四城，这雁城是通往端州主城湘城的必经之地。
　　端州刺史江镶曾热情招待过叶音，亲自到雁城来接这位小世子入住到自己府上。湘城是刺史所在城，也是整个端州最繁荣的城池。

　　这趟是悄悄来的，没人来接，叶音觉得挺有意思，坐在小摊边看人生百态。
　　“来咯，客官小心烫。这月份日头足，天气炎热，混沌冷的慢，小心些。”摊主见叶音模样极漂亮，一张白玉似的脸都能反光了。想着定是富家子弟，多嘱咐了几句。

　　叶音一笑，摊主老板还多看了两眼，叶音说：“谢谢老板。”
　　“啊！”叶音吃第一口就尖叫一声，老板吓得一哆嗦，连忙跑来问：“小公子，怎么了？烫着了？”

　　叶音连连摇头，哈着气，指着自己的嘴说：“太辣了！”
　　端州食辛辣，叶音走南闯北，辣食能吃一点点，但这碗红艳艳的混沌实在是太辣了！

　　老板忙道歉：“哎呀！实在抱歉，我以为小公子能吃辣，就按着本地习惯在打料，那我给您重新做碗清汤的。”
　　说着就准备将桌上红汤混沌端走。

　　古侠武一指按住老板的手腕，老板竟是抬都抬不起来，诧异的看着古侠武。
　　“我吃，你给他重新做。”

　　叶音没想到古侠武竟然这么能吃辣，撑着脑袋看古侠武几下便吃完一碗混沌，满眼崇拜。
　　“快吃。”古侠武搁下箸，看了一眼叶音，冷冷地说。

　　一碗清汤混沌下肚，叶音感觉整个人都充满力量，但也给热得满头大汗，鬓边的发淌着一滴一滴的汗。
　　以往文辉和昱萌在的话，都会在旁边不停给他扇风。但眼下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叶音只能忍着，默默祈祷两人快进城。

　　念念不忘，必有回应。
　　进城方向响起一阵马蹄声，巨响戛然而止在叶音身后。
　　叶音回头正对一匹哈着气的大宛马，两只碗大的眼睛看着叶音，像一头怪物。

　　“啊！”叶音吓得踉跄后退，险些摔倒。
　　这匹马实在太高大了，且毛发发亮，俊美至极。
　　马背上，鲜衣怒马的正是吉克朗。

　　吉克朗换下了大疆国服饰，一身离国气息的锦衣华服，气宇轩昂。脑袋一侧的辫子仍旧一股股的坠着各色珠子，发间穿插着极细的银链子，左耳的符文状银耳饰透着霸气。
　　背着光，叶音怔怔看着吉克朗，吓得半响说不出话。

　　四周都是围观的人，这群端坐马上的大疆人太过显眼，且都是些充满阳刚之气的俊美男子，引得人群交头接耳。
　　姿色各异的少女都面红耳赤的看着最倨傲的吉克朗。

　　“你怎么在这。”吉克朗没有看叶音，不太客气的看着古侠武。
　　古侠武看了一眼吉克朗，转头对叶音说：“晚上我在来。”
　　然后一个跃身，几步便消失在叶音的视线中。

　　这一跃又不得了，引得场上一阵轻呼，更有几名胆大的女子兴奋的朝古侠武消失的方向追去。
　　叶音：“……”

　　“少爷！”远处又响起马蹄声。
　　昱萌驾着一辆马车，文辉驾着马赶到。
　　“文辉！昱萌！”叶音兴奋的挥手示意自己的位置。

　　吉克朗始终没有下马，操着手冷冷的看叶音。
　　叶音白了他一眼，转头朝文辉他们笑。

　　隆驰翻身下马，恭敬朝叶音行礼，但在百姓面前没有道破叶音的身份，只说：“公子，我们在路上遇到您的两名侍从，一同进城的。”
　　叶音先是惊诧，转而又和气的说：“你们也来端州？”

　　隆驰先是尴尬一笑，继而埋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吉克朗，没敢多说什么。
　　“你见完赵起，就随我走。”吉克朗头也不回的，调转马头，朝前走去，背影都透着猖狂。
　　叶音：“！！！”

　　文辉下马，猛擦汗，忙说：“少爷，我在路上等昱萌，遇到他们疾马而过，隆驰说他们也去端州，我就同他们一道，路上又遇到昱萌驾着马车来找我们，然后……”
　　然后一伙人就同时进了城。

　　昱萌停好马车，把叶音旁边大包小包的药材拿上车，朝叶音说：“少爷，今日是赶路还是歇一天？”
　　叶音满身的汗，大腿还痛，想了想说：“先找间客栈住下吧。”
　　昱萌点点头，扶着叶音上了马车，驾车离开。

　　***
　　三天前。
　　“混账！”沈淳朝面前跪了一片的下人大发脾气，“小姐出城了都不知道！她是怎么离开的？！”

　　场下没人感说话，都哆嗦着。
　　“说话！！”沈淳气得来回踱步，摔碎了手中的茶碗，溅了一地茶水。

　　管家惊疑不定道：“老爷，小姐只说她出门买个东西，我便派了几名家丁陪同。因小姐进的是一家成衣店，家丁便在门口等，可等到下午也没见小姐出来，问了老板才说，小姐早就走了。”他俯着身，不敢抬头，汗湿了衣衫，“小人猜测是从店后门走的，是小人看护不严，小人甘愿领罪。”

　　沈临洛是沈淳唯一的女儿，许多朝官都是三妻四妾的，但沈淳只一房正妻，还在生沈临洛时难产而亡。沈临洛也是自小体弱多病，好不容易才养好身子，却在见到赵起第一面后，便喜欢上他，从此是茶饭不思。
　　沈临洛十五岁，已经及笄，赵起十九，也是婚配年纪。可郎无意，这桩一厢情愿的痴情只能是笑话。沈淳便不再允许女儿再见赵起，狠心断了她这门心思。

　　可这沈临洛不知从哪出弄来出城文书，竟是只带着一名贴身丫鬟便悄悄离开离都。六月中旬的天气炎热，沈淳猜测她是去端州找赵起了，气得想杀人。
　　匆匆派出一队人前往端州，又书信给端州刺史江镶，让那边留意。

　　夜间，右相府。
　　“鬼灭，你马上飞鸽传书给鬼汴，让他寻找小姐的下落。”沈淳幽幽望着夜色，朝鬼灭吩咐。
　　鬼灭正准备离开去传信，左相又喊住他，说：“那七尹有消息了吗？”

　　鬼灭转身，戴着斗笠，低头说：“没有，两年前便销声匿迹了。此人虽是个女人，却很是善于伪装，身手不凡。”
　　“两年都没找到她的消息？她同你谁更胜一筹？”

　　鬼灭想了想说：“我与鬼汴同门而出，但这七尹却不知来路，也没交过手。如果论伪装我不敌她，□□夫，女人终是不能与男人相比较。”

　　右相蹙眉，沉吟良久，又问：“你们这一辈的刺客中，如今就你、鬼汴、七尹、花朝之，还有个传说中的淳于重。”
　　“淳于重善毒，传言他是大疆前皇室中人，行踪不定，也不为任何人做事，挺神秘的。”鬼灭抬起头，出了些汗。

　　“传闻有一位无名客很了得，此人是何来历？”右相抿了口凉茶，进了些冰镇水果。
　　鬼灭蹙眉，顿了须臾，说：“这位无名客算得上上一辈刺客中的佼佼者。据说他每刺杀一个人，便会为死者救一人，当做一命抵一命的交易，很猖狂，本事了得。”

　　“哦？”右相觉得颇为有趣，递给鬼灭一杯凉茶，追问：“那现如今这人在何处，可否招揽过来？”
　　鬼灭接过茶，喝了，回说：“传言是死了，死在他最后要刺杀的那人手下，更奇的是，那人是个女人，一名大疆女人。”

　　一名武功高强的刺客死在一名女人手上，足以让众刺客震惊。

　　见沈淳没有说话，鬼灭蹙眉又说：“且这名大疆女人与永安侯牵扯不清。”
　　沈淳似乎并不意外，淡淡说：“我听说过，说是他在天门州的一个姘头，此事知道的人很少。”
　　鬼灭又掩下斗笠，没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