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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新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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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分别的时间并不长。
两个月后就是正月,为了让军队的将士们赶在过年前回家,谢山时腊月初八就给手下的将士们放了假,只留了些值班的人。
满打满算谢正则只离开了一个半月。
在这一个半月里,他给孔蔚洇去了六封信,孔蔚洇也给他回了六封信。
他在信里带孔蔚洇看湖边的落日、听呜呜的船鸣、嗅新雪的冷冽、唱响亮的军歌、读新鲜的报纸。
他对孔蔚洇说:这里什么都好,可因为缺了你,这里的一切都少了些味道。
孔蔚洇从没体会过这种感觉。
谢正则走的时候好像带着他的心也一起走了。
他明知道谢正则哪日回来,却仍然忍不住在得闲时登上阁楼,面对着他离开的方向,扶栏远眺、望眼欲穿。
不知是不是天气渐寒的原因,他的腿愈发的疼了,只有靠扎洋大夫留下的针剂才能勉强登台。
他怕谢正则担心,在信里只是说洋大夫留下的药管用得很,向他要来了洋大夫的住址,买了箱药备着。
谢正则不讨厌过年,因为正月里谢山时和他的哥哥姐姐们都在家,是赵淑难得不会刁难他的日子。
但即便如此,他从前也从未像今年这般期待过年。
——谢正则想趁着正月谢山时在家,把他和孔蔚洇的事交代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谢山时向来不管儿女的事。
他大哥不愿娶妻,谢山时就去退了他的娃娃亲;他大姐想念书,谢山时把她送去了临省的女子学校;他二哥留洋带回来了个金发碧眼的媳妇,谢山时喜酒喝得也很高兴;他想去当兵,谢山时就安排他读了军校进了军队。
——他和阿洇的婚事,谢山时大概也不会说什么。
谢正则终于在初九那天和谢山时说了这件事。
谢山时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他甚至无所谓儿子喜欢的是不是女人,只是,良贱不婚,他确实接受不了一个身份低微到算不得良民的人进门。
然而,他对这个儿子又是心有愧疚的。谢正则向来内敛,行事小心谨慎从不敢有丝毫逾矩,面对这个看上去无欲无求的儿子,他手足无措的不知道应该如何补偿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
这门婚事是谢正则十多年来第一次向他求的东西。
他虽无法接受,却也无法拒绝,只得摆摆手让谢正则先回去。
谢正则知道,谢山时会同意的。
只可惜,天命弄人,赵淑不知从什么地方得知了这件事。
正月初十晚上,谢正则和孔蔚洇在河边正有说有笑的放着孔明灯,赵淑跑出来拽着谢正则放声大哭,撒泼打滚的骂孔尉洇是勾引谢家的儿子妄想攀谢家的门的贱人。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谢正则头上青筋暴起——他独自一人和赵淑母子在谢家生活了五年多,没人比他更了解这个女人在盘算些什么了。
他把不知所措的孔蔚洇护在身后,走上前手劲极大的一掌敲晕了赵淑,把人塞进她随行的丫鬟怀里,拉着孔蔚洇头也不回的走了。
二人漫无目的的在寂静无人的小巷走着,远处热闹的夜市里喧哗的人声一阵一阵的钻进他们的耳朵。
“对不起”,谢正则哑着嗓子说。
孔蔚洇沉默着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能捏捏他的手,以示安慰。
流言总是传得很快,谢山时第二天就勃然大怒的禁了赵淑的足,二哥谢正风拉着他好生宽慰,眉飞色舞的讲述了他留洋时两个室友惊天动地的爱情故事,褚潇和冯安然两人也一早来了谢家,让他不必把这种事放在心上。
谢正则面无表情安静得体的一一谢过关心他的人,回到东小院锁紧了院门。
出了这种事,他当然可以不在乎,可是阿洇不行。
——初十是孔尉洇的最后一天假,他十一就要回戏班去,十五就开箱了,他还要上台。
没想到最后一天竟然出了这种事。
谢正则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现在手足无措、毫无头绪。
院墙和门锁挡得住访客,却挡不住时间和噩耗。
人们常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噩耗比十五来得更快。
中午,褚潇疯了一样的锤谢正则的门,他说:
——孔尉洇在练功时把腿摔断了,在房间里留了封信让他亲启,现在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