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占》雨落姗姗

2、侵占（2）

　　桥头，古道，万条丝绦下，一个纤细的身影伫立着，
　　衣衫轻薄，风中飘摇，人也消瘦得仿佛能随风而逝一般，
　　正是柳然，谁能想到，柳氏正房嫡女柳七娘，洛阳城最娇媚的鲜花，曾那般明艳，不过寥寥数日，竟清减憔悴至此，
　　强风摧折，花瓣零落，少女心事，碾作尘土。
　　忽地，柳然低垂的眼眸里有了光，顺着脚步声，见得了那个青梅竹马的少年郎，顾不得闺阁仪态，忙快步奔了过去，手下意识便直直伸了出去，脸上也语笑盈盈起来，
　　“二郎，你终于来了。”
　　手却未触得半分衣角，笑意还未全然从脸上褪去，便见得白衣少年停了步，往后退了半尺，人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
　　“柳小姐，男女授受不亲。”
　　一旁的小丫鬟心疼小姐受的这样的委屈，忍不住出言责问，
　　“二郎变得倒是够快的，前些日子还扶七娘下车，替七娘簪花，当时倒是殷勤得很。”
　　白衣少年倒是满脸的波澜不惊，淡淡答道
　　“情形不同，如何相较？”
　　确实，当时二人婚期将近，共游市集，同赏花灯，何等亲近，现在，是半分干系都没有了，
　　柳然默默无言，转身接过丫鬟手中的木盒，打开盒子，解下细细包裹的层层丝帛，露出那枚羊脂玉佩，
　　玉佩温润，还带着暖意，暖得柳然的手，却暖不得心中寒意，
　　柳然双手珍重地捧着玉佩，衬着丝帛，递给少年，少年接过玉佩，行完礼便毫不迟疑地转了身，
　　“二郎！”终是没能忍住，柳然伸手拉住少年的胳膊，克制全然崩盘，眼泪簌簌掉落，
　　美人悲戚，哀声挽留，
　　任哪个男人都招架不住，百里二郎却只是回了头，静静看着自己胳膊上那只手，直到那手的主人自己慢慢松了五指，
　　“百里二郎，我家七娘为了你，”柳然猝然转身，还红着的双眼里都是责备的神色，
　　小丫鬟噎了一下，心疼，不甘，愤懑叠加堆积，不由更疾言厉色了几分，
　　“百里二郎，你冷面冷心，薄情寡义，真是枉费我家小姐待你真心一片！”
　　没成想，就像全力一击打到空气中，自己泄尽了全部气力，却没能在对方那里留下半分痕迹，百里弘毅还是那副毫无喜怒的神色，声音也没半分温度，
　　“世人皆知，是河东柳氏退婚毁约，与我百里氏毫无干系，何谈薄情寡义。”
　　说罢，人便转身离去，背影那般身姿挺拔，雅正端方，也那般决绝，只是无人知晓，那只扣在腰后紧紧攥拳的手，早已在掌心掐出了血痕。
　　柳然痴痴看着那个身影，那个她整个少女时期梦中的白衣少年，魂魄被抽离一般，眼泪越流越多，直要流出血一般，
　　一块手帕被递到了面前，柳然无知无觉地接过了，脸上草率抹了几下，忽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一转身，曹王就在她身畔，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许是遮了风口的缘故，整个男人发丝有些凌乱，冲淡了一丝不苟的端正，反有了几分人的气息，
　　柳然失神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惧怕惊恐起来，口舌错乱地分辨道，
　　“我约见二郎，只是把信物还给他，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曹王似乎忘了柳然“不复相见”的承诺，并没接话，只是一手托起她的下巴，一手细细地擦拭她脸上的泪水泪痕，
　　“怎么瘦成这样，脸色还这般差。”
　　说着，眼神落到桥头，突然凌厉起来，口中却轻叹了一声，
　　愈发和柳然挨得耳鬓厮磨起来，唇瓣几乎贴到了耳廓，呼吸温热，语气温柔，
　　“柳然，凉薄之人，如何偕老？”柳然呼吸停了一拍，怔怔止了泪，心上却被木木地捅了一刀，
　　曹王把人轻柔托着柳然的下巴轻轻安置在自己肩头，把人揽在怀中，继续温言续道，
　　“你清减至此，神色这般，他竟没半分察觉，柳然，这就是你用终身自由换来的如意郎君？”
　　温言软语，却胜似鸩酒，无声无息，就碾碎了柳然心里最后一点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