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子没法过了》胡子叔叔

52、第 52 章

　　然而不管此刻无衍君在做什么，显然都没有听到余时的呼唤。

　　他只能无奈地对上陈暹的目光，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陈暹停下了要吻他的动作，但也只是停下而已。
　　他在一个稍稍低头就能触碰到余时的距离，用一种微妙的语气说：“你说……什么？”

　　听得出来，陈暹也被自己刚才那句话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余时此刻终于明白什么叫做骑虎难下。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
　　他强行定了定神，故作镇定道：“你往后退点，我慢慢跟你说。”
　　可陈暹非但没退，反而说：“不，我觉得这么说挺好的。”
　　余时皱眉：“我觉得不好。”

　　陈暹悠悠道：“你想，如果不是这样，你永远也不会说出刚才那句话，对吗？”
　　“……”在言语的较量上，余时觉得自己赢不了陈暹。
　　不过他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余时了。
　　余时努力回想了一下司覃带给他的那些书，挤出一句能激起自己一身鸡皮疙瘩的话：“我都说了我不是余时，你还这么抱着我，不觉得对不起余时吗？”

　　陈暹沉默了一会儿，脸色不虞地松开了他，想了想又说：“下次司覃再敢给你送那些书，就让他自己去领二十板子。”
　　余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居然还有下次吗？

　　陈暹觑着他的表情，“呵”了一声：“你可以开始了。”
　　余时从他这句话里听出了“我看你怎么表演”的意味。
　　说到底还是不信他不是“余时”这件事。

　　但他确实不是“余时”，至少不是陈暹之前认识的那个余时。
　　余时组织了一下语言，说：“不知道司覃有没有和你提起过，我……不，应该说是余时，他到平县之后没多久，就生了一场大病。”

　　“是有这么回事。”陈暹点了点头，他还怀疑过是余白对余时做了什么，才使得余时醒来之后对余白格外关注。

　　余时说：“但司覃没发现的是，从那以后，余时这个壳子里的灵魂便换了一个。”
　　陈暹：“你说的灵魂是指你自己？”
　　“没错。”
　　“那原来的余时呢？”陈暹问。
　　“可能……”余时想了想，幻境的事情不能说，不然指不定就真得崩了，不过换魂的说法还是可以拿来用用的，“可能是病死了，也可能是换到我之前的壳子里了。”
　　“哦？”陈暹挑了挑眉，“那你之前又是什么人？”

　　直到此刻，陈暹似乎还是没有相信他的说辞，而且问的问题一个比一个棘手。
　　余时抿了抿嘴：“我之前不是这里的人。”
　　“那是哪里的人？萧国？还是宋国？”
　　“都不是。”
　　陈暹面上露出一丝好奇：“这世上还有其他国家不成？”

　　如果这里真的是一个普通的世界，以余时在现在社会上了解到“地球是个球体”和“板块漂移说”等等理论，陈宋萧三国以外大概率还存在其他大陆，也很有可能存在其他国家，只是因为各自的航海技术还不够发达，所以互不了解。
　　只是这里是幻境……幻境的大小一般来说都是有局限的，这块大陆以外是否还有其他大陆谁也说不准。
　　不过话都说到这里了，余时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有的。”

　　“是么？”陈暹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包括你的身手，也是来到这之前学的。”
　　余时又点了下头。
　　“既然你跟这片土地一点联系都没有，又为什么要为了一个跟朕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牺牲自己留在盛京？”陈暹盯着他，眼底隐隐有火光乍现，“你跟他才认识了多久，一个月？就能推心置腹到这个地步？”

　　这个问题余时之前就思考过了，因此回答得很顺溜：“我看到他第一眼就觉得他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可能是缘分吧。而且‘余时’是陈国的人，也是你的朋友，我一个外来之人，带着他的躯壳到处跑毕竟不合适，万一他哪天又回来了，发现朋友和自己关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不想给他带来麻烦。”

　　余时自认为自己这套说辞很好地营造了一个充满善意的外来魂魄，应该不会引起陈暹的反感，可谁知，陈暹听完他说的话，忽然笑了起来。
　　余时有些茫然：“怎么了？”

　　陈暹笑完，缓缓吐出一口长气，目光凄凉地看着他说：“你可能不知道，‘余时’以前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余时一愣：“说什么？”
　　“你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陈暹惨笑一声，“余时，你可以骗我，但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糊弄我？”

　　余时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自己这戏可能是演砸了，可他怎么可能知道“余时”之前也对陈暹说了一样的话……
　　他又不是余时。

　　慢着，就算陈暹失去了魔君的记忆，但以其聪明才智，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余时”换了个人？何况余白也发现了余府里的“余时”换了个人。
　　除非……
　　之前的余时确实跟自己很像，像到连陈暹也无法察觉异常的地步。

　　可是……那怎么可能呢？
　　余时在脑海里飞快地过了一遍自己的记忆，他确信自己是刚从上个幻境脱离，就立马在平县醒来，中间没有任何记忆缺失。
　　不对，如果一个人的记忆真有缺失，又怎么可能察觉得出来？
　　他一时陷入了迷茫，难道之前的余时真的是他自己？

　　另一边，陈暹见余时一直沉默着不说话，还以为他是被自己拆穿了所以无话可说，心里的悲哀顿时更浓重了一些。
　　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般痴愚可欺的人吗？

　　他深深地看了余时一眼，退后数步，低声说：“我还有事，你休息吧。”
　　他不是不能强迫余时，余时的拳脚功夫挡不住自己做什么，可是……如果自己真的强迫了余时，那么未来他对自己的记忆，可能就只剩下单纯的厌恶了。
　　他可以接受自己的命运，唯独不像余时真的厌恶他。

　　陈暹走了。
　　余时没有休息，他还处于一种迷茫而混乱的状态，连环的幻境甚至让他怀疑起了自己，到底哪一层是真哪一层是假，上个幻境发生的一切，真的如自己想的那样吗？

　　夜深了。
　　余时躺在床上，静静地望着天花板。
　　这回陈暹大概真的被伤到了，没有过来盯着他睡觉，这让他得以有了一个人安静沉思的环境。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一阵嘎吱作响，听上去似乎是……有人在撬门？
　　余时半坐起身，有一瞬的不敢置信。
　　这里可是皇宫，什么贼能偷到皇宫里来的？
　　门口的护卫去哪儿了？

　　余时意识到事情不对劲，静悄悄地翻身起来。
　　因为不清楚外面的状况，他担心大声呼喊就反而会惊动外面的贼，迫使其做出冲动之举，观察了一下房间的布局后，他悄声摸到屏风后面，抱起旁边的花瓶，紧紧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没办法，陈暹怕了余时用命威胁他这招，索性把屋里所有具有杀伤性的物件都搬走了，放眼望去，也只有这瓶能构成一点攻击力了。
　　余时屏住呼吸，静静地等着。

　　奇怪的是，门外的人也不知是不是个新手，这门撬了半天也没撬开，过了一会儿甚至像是放弃了他这屋似的，门外静了下来。

　　余时拧起眉，有些摸不着头脑。
　　哪有新手上路直接挑了个地狱难度开局的？上来就是皇宫，还是皇帝住的寝殿。

　　然而，就在下一刻，余时震惊地发现——
　　新手贼确实连门都不会撬，但他直接找来了钥匙！

　　这就很有问题了。
　　他这屋的钥匙是寝殿护卫队队长才有的，而能给陈暹看卧室大门的，都是陈暹深信不疑的人，这种人怎么会轻易把钥匙交给别人，更别说那还是个贼。
　　那只有一种可能了，护卫队队长已经被这个贼解决了。
　　可有这身手做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要去当贼？

　　这时，这位身手很好的贼终于试到了正确的钥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屋里没点灯，只有透窗而来的昏暗月光，余时看不清来人的模样，只能隐约看出他的身形。
　　那是个高瘦的男人，可能比他还要高一点，手脚都很长，走起路来也没有寻常毛贼蹑手蹑脚的样子。
　　余时甚至觉得，这人进来时坦荡的模样，就跟进了他自己家一样自在，只是在门口略微确认的一下方位，就直奔着床去了。
　　直奔着床去，莫非……他的目标其实是自己？

　　余时皱起眉，控制着脚步声，从屏风后绕出来。
　　他现在可以确定闯进来的人不是贼了——哪有贼进人屋里一点都不控制脚步声的？

　　一个能不制造一点动静料理掉他门口的护卫，还能拿到护卫队队长身上钥匙的人，余时不认为自己会是他的对手，硬碰硬显然是极不理智的。
　　他轻手轻脚地，确保每一步都踩在那人的脚步声里，屏住呼吸，一步步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碰到门扉之时，一只手臂搭到了他的肩上。
　　余时的心跳当即漏了一拍，还未及有所动作，便觉眼前一花，回过神时，已经被人死死按在一旁的躺椅上。

　　在如雷鸣般响起的心跳声中，余时听到压在他身上的人声音低哑地说：“哥，三年不见，你就这么招待我这个弟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