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距离》花微白

1、走出围城

　　终于看到希望的时候，我所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她。

　　——郑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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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厚重的铁门被推开，我走出那个困了我三年的冰冷之处，尽管身后还有人盯着我，可我知道，我马上就能得到自由。
　　迈出最后一步的时候，我看到坡上等候着我的美丽女人，她是我的母亲，精明能干，却为我操心太多，已然增添了许多白发，我看着她，一时眼眶有些湿润。
　　背后的穿着黑色制服的人沉声说道：“以后好好做，别再进来了。”
　　我说：“我知道。”

　　我当然知道，三年的困境已经足够，我再也不想回到这个地方，所以我会好好做，真的会。
　　外面的阳光很灿烂，云很白，天很蓝，我深呼吸难得的自由空气，心中也仿佛晴朗起来。
　　清风吹拂在我的脸上，我闭上眼，脑海里浮现一张让我眷恋的面容，弯眉秀目，笑容甜美，是我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女孩。
　　我出来了，我想她，我想去找她。

　　在那座高高的围墙里面我想过很多，出去以后要怎么维生、未来要怎样度过、还有哪些人必须去爱护哪些事必须去完成……每一点一滴都与她有关。
　　她还在那里吗，还在等我吗？也许她已经忘记我了。
　　不管怎样，我想见她。

　　回忆中她的笑脸始终清晰，我低头算算时间，认识她已经是八年前了。
　　即使过了这么久，中间还有许多年的断层，与她在一起的种种……何时见过她，何时喜欢上她，何时她喜欢上我，全都历历在目，犹如昨日发生。
　　能与她天天在一起的日子，那想必也是我一生中最为愉快的时光。

　　彼时我年方十一，父母离异，我住在祖父祖母家中，他们是北方人，我父亲也是，而我母亲是南方人。
　　那是个很多北方人居住的小区，却在南方的一个小镇子里面，听说是几十年前整个大队一齐来到南方，就在这里安顿下来，这些年过去，就在这里形成一个小小的北方人的圈子，我从六岁起便在这里度过，虽与祖父祖母并不十分亲近，可小区内伙伴众多，童年也不算孤独。

　　某一日，我正在和许多同伴玩耍，你追我跑，他们小我两岁，我便洋洋得意，自以为他们捉不到我。可惜人多力量大，我有自视甚高，终于被围追堵截，困在了中央。
　　这个时候，我看到了我的女神。

　　她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红衬衣，皮肤白皙，扎着高高的马尾，仿佛从画里走来。我盯着她，觉得似曾相识。

　　她也看到了我，似笑非笑。

　　我们堵在小路的中央，她要经过，必须走来，我愣愣地看着她，想跟她说话，却迟迟不知如何开口。她好像看出我的想法，施施然走到我的面前。
　　“你找我有事？”她的声音甜美，我如闻天籁。

　　我脑子一片空白，脱口而出：“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当时年纪小小的我完全不知道这是何等弱智且无聊的借口，也不知为何会引起如此冲动，现在想来，我莫不是对她一见钟情？
　　她有些奇怪地问：“什么忙？”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实在没有这么冒昧的道理，可她这般善良，就此原谅了我的无礼。

　　我很尴尬地指一指身旁，有好几个小孩抓住我的衣襟袖子，让我动弹不得：“你能不能……帮我把他们引开？”
　　我知道我的表现极差，或许在她看来就是个不知所谓的愣小子，可她马上反应过来，笑吟吟地提出要求：“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原来她不是女神，可我却觉得她越发可亲：“什么条件？”
　　她笑容更加灿烂：“我现在还没想好，想好了告诉你。”

　　现在想来那种约定实在没有约束力，赖掉了其实也完全不必担负法律责任，她也许是很认真地在提，而当年我人小鬼大，却只是随口答应，全然不曾认真放在心上。如今才明白承诺重要，却已然做错许多。
　　“好吧。”我点点头。

　　她声音温软，笑容亲切，面对那些个鼻涕小孩游刃有余，绝不像我这般狼狈。
　　“小朋友听话，乖乖回家好吗？”也许她的话有催眠的魔力，在我手中翻天覆地闹腾的小调皮蛋，只一起看了她一眼，就齐齐放开我跑开去。
　　我呆在原地，觉得这简直像个阴谋。

　　她冲我挥挥手，与我擦肩而过。没有定下之后见面的约定，那我答应她的事情，想必也不用刻意放在心上。
　　我没想过这么快又会见到她。

　　当天晚上，吃过晚饭的北方人依旧喜欢聚在一起扭秧歌，我祖母也不例外。
　　我扒完饭，套上鞋子匆匆下楼。
　　每天这个时候都最热闹，我爱玩爱闹，当然也不会错过。

　　场地在小区中心的空地上，等我去的时候，老头老太太们已经扭成一片，我看到祖母拿着扇子，在人群里跳得很欢快——这大概是老人们最惯常的娱乐之一，至今已成为生活的一部分。
　　我的目标是陪伴老人们前来的孙子辈，跟我年纪差不多的伙伴们，他们都跟我一起长大，感情也还算亲厚。我们在玩捉迷藏，分好两班人马，喝令声一起，我急忙躲到房后，小心隐藏。看着那边寻人的班子焦头烂额，我探头出去窃窃偷笑不止，而后，我又看到了她。

　　她还是经过，将要从我身边。虽然天色已黑，可我还是一眼认出了她，跑出来急急将她叫住。那是我且不知她的名字，身体却不由自主，一定要来到她的面前。
　　“哎。”我随便称呼一下，只为引起她的注意。
　　她看见是我，转个方向走到我的身边。

　　“你要去做什么？”我没问她的名字，就好像熟人一样跟她寒暄。
　　她也没有不理会我的意思，这般答道：“去同学家玩。”
　　“你有时间吗，我们聊一下？”我挽留。
　　看到她以后，我对捉迷藏再没有了兴趣，至于一同玩耍的人是否能够继续游戏，此时已全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她没有拒绝，定定看着我：“你想聊什么？”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我竟看到她眼中得意之情。
　　我怔愣，好不容易找回思绪，张口却又是极烂的问题：“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真是愚蠢的搭讪，现在要是喜欢哪个姑娘，我的手段绝不会如此差劲，可我那时不过是个情窦初开的呆小子，略微紧张也是情有可原。

　　她平静地回答：“我叫赵亚丹。”
　　“哦，我叫郑正。”我赶忙自我介绍。
　　她点头：“好巧，我男朋友正好叫郑智，跟你名字发音很像。”

　　怎么可能这么巧，她莫非在暗示我？
　　那一刻仿佛福至心灵，心中瞬间有了朦朦胧胧的想法。
　　如今想来大概不过是自作多情，她不过是偶然被有过短暂交集的陌生人叫住，偶然第二次遇见，偶然知道了对方的名字，偶然想起了自己的男朋友，再偶然这么随口一说，却让我从此滋生诸多想法，不知自满了多少次。那时我该只觉得她很漂亮，并不曾真的喜欢上，可我也实在年纪太小不怎么开窍，就随便带过了这个话题，开始其他的闲聊。也好在如此，才避免了可能的尴尬。如今想来，若我当时张口就问“你是否喜欢我”，她怕是会吓一大跳，对我避之唯恐不及，我的损失便大了。

　　我们站在原地聊了许久，天色越来越晚，她看看手表，有些为难：“我该回去了，原本想去同学那里，结果全用来跟你聊天了。”她面带微笑，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我聊得愉快，也不想让她难做：“那我送你回去吧。”
　　她同意，我们就又走了一路，我送她到她家门口，第一次发扬了小小的绅士风度，颇为自得。
　　我与其道别，然后便也回去。

　　与她在一起的时间过得极快，我心中满足，夜晚洗洗涮涮，沾上枕头就睡熟过去，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