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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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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了个十分美丽的梦。
奇怪的是内容并不详实真切,反而万物都朦朦胧胧恍恍惚惚的,没有主角没有风景,一片绮丽的、飘渺的虚浮。
宛若身在云端仙境。
闹钟响起时,尽管谢训以迅雷之速关掉了,那一声刺耳的动静依旧将她从幻梦中扰醒。
睡眼惺忪,模糊的视线之际,谢训就坐在床边,静谧无声地望。
他没戴眼镜,眼睑处晕着股淡淡的鸦青,像逐渐溶化的颜料,却并不显得憔悴。
她伸了个懒腰问:“你昨晚没睡吗?”
“没睡。”
“那你都在干什么?”
“看你睡。”
谢训的嗓音很轻,像个泡泡。
小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她不知道自己睡相怎么样,但结合每次来叫她起床的云姨的评价来看…不大雅观。
她垂着眼睛嘀咕:“睡觉有什么好看的…”
谢训只是笑。
眼神无比的温润柔和,小水觉得他好像一夕之间就变成了一把温柔刀,刀刀致命的那种。
她脑袋缩进被子里,露出两只眼睛:“看够了吗?”
他摇摇头。
接着又掀开被子,捧过她的脸有一搭没一搭地亲,边亲边说:“该上学了。”
听到上学这俩字她登时就焉了:“要是可以不用上学就——”
剩下的埋怨被他堵在了唇腔里。
上楼叫人的云姨透过门缝撞见这一幕,简直大吃一惊,嘴巴张得能塞下一颗鸭蛋,原地咂舌半晌,才拧着眉毛、踩着小碎步转身下楼。
小水瞄见了她,悄声道:“你没关门。”
“忘了。”他依旧在亲,仿佛永不餍足。
“云姨看见了。”
“有什么关系,她迟早得知道。”
果不其然,一早上云姨的表情都古古怪怪的,弄得小水都没敢看她。
云姨确实吓一跳,不全是因为俩人突变的关系,更多的是…该怎么说呢,谢训带她回来的时候,她的确有那么一瞬间往那个方向想过。
但在这栋房子里待了三年,算是比较了解谢训脾性的人吧,除去那个医生,别说女人,就是母蚊子也没放进来一只。
她顺理成章理所当然地认为谢训已经清心寡欲到遁入空门,又或许是个同志什么的——他不老跟男人打交道么?
如今情况很好地证明了,他既不清心寡欲也不是同志。
平时怎么就没察觉出什么猫腻呢?小水她是能看出来的,至于另一位…
抱着人亲的画面历历在目,云姨突然觉得,这谢先生戴幅眼镜斯斯文文,其实也就是那种,表面上端庄正派地看着你、心底里却在想象人裸/体的衣冠禽兽。
像是对她兀自琢磨的打量的目光倍感不耐,谢训终于置下刀叉,向她道:“云姨,你要习惯。”
云姨:“……”
小水缩着脑袋偷笑。
谢训又看向她:“快吃,吃完送你上学。”
“你送我吗?”
“我送你。”
*
将近二十分钟的车程,司机一路上偷瞄了后视镜好几回。
女孩被搂在怀里,承受着男人漫不经心又不间歇的耳鬓厮磨。
世界奇观。
他亲她的发旋和耳廓,小水低头搅拨着他手指,脱掉那只漆黑的胶套,终于可以将心底一直的存疑光明正大地问出来,且无需担心被模棱两可的敷衍:“这是怎么弄的?”
“不小心伤的。”他嗓音含糊。
小水指腹缓缓划过创口横断面,很不光整,凹凸不平的,刀会造成这样的创口吗?得是什么撕皮卷肉的搅拌的利器吧?
她突然间就对这两截断指背后的故事不感兴趣了,鼻尖也一阵酸涩。
谢训吻着她眼睫,唇齿忽而尝到抹浅淡的湿意,他略微停顿,垂眸好似很无奈地笑:“我没死,还在这。”
“我知道。”她低声说,有股冲动令她很想开口再说点什么,到嘴边却又峰回路转。
这是个很叫她畏惧害怕且心悸惶恐的点。
以至于不敢面对。
思来想去半晌,为了平定,她还是抬眸认真问:“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对吗?”
死了都跟你一座坟,谢训在心底说。
面上却啄着她唇角,很耐心的哄:“你可以无数次确认。”
她弯唇笑,亲了亲他指关节,把手套重新戴上。
抵达目的地,车也停了,校门口人头攒动人流如织,喇叭汽笛与叫喊混合,十分热闹、朝气蓬勃的景象。
小水却委实欣赏不来,她再度恹恹道:“要是可以不用上学就好了…”
“学还是要上的。”
高领的衬衫很是碍事,又不能去解扣子,谢训只能用指尖拨开,慢条斯理地吻着那段被藏匿的脖颈。
力道有些重,还很痒,她止不住地发笑:“别留痕迹,学校——”
“领子这么高,看不到。”
“耳后根就被你咬红了。”
“没事。”他抬起她下巴,一点一点地亲。
她仰着脸笑,拖长的声线有些软:“哥,我快要迟到了…”
“你迟到的还少么。”
“不少,所以不能再迟到了,再迟到就又得写检讨,万字的呢。”
“我给你写。”谢训的嗓音很模糊,带着温热的吐息直往耳朵里钻。
她只半眯着眼承受,跟冬日晴天晒太阳似的。
他亲了好一会儿才停下,眼底依旧胶着着贪婪的念——确实和他自己设想的如出一辙,一旦开了个头,就只剩永无止境的沉溺。
堪比流连忘返的天堂,醉生梦死的永无乡。
小水在他瞳孔里读出几分无奈,他喟叹道:“去吧,放学我来接你。”
“以后每天都来接吗?”
“每天都来接。”
谢训回答她问题的时候总是将问题的重心也带上,很确认无疑、万般肯定的,她听了也总是很心安。
她用力地亲了下他唇角,抓过书包飞奔进校园。
*
还是迟到了八分钟。
小水走进教室时新上任的英语老师兼班导正在讲课,见到她这位姗姗来迟的学生并没有声严色厉地批评,只在课后敲了敲她桌面:“中午来我办公室一趟。”
小水:“……”
郑兮看热闹不嫌事大,十分鸡贼地笑说:“喔…你完蛋了小谢离。”
她无奈轻叹。
班导刚上任,和班里同学其实不太熟络。听闻说是从香港最好、升学率最高的中学挖过来的,治学很有一套。
她那个班级调皮捣蛋,早跃跃欲试想挑战一下了,没想到她竟成了第一个试验品。
午餐过后她如约去了办公室。
班导正在批卷子,听到敲门声头也不抬:“进来。”
她站到跟前,她依旧头也不抬,很随和地招呼她:“先坐吧,那边有一次性纸杯,渴了的话自己倒水喝。”
小水点点头,她边批卷子边闲话家常似的问道:“你是这个学期转过来的?”
“嗯。”
“感觉怎么样?”
“挺不错的。”
“是不错。”
班导翻过一页卷子,终于抬眼看她:“看你的档案说是之前一直在国外上学,回到香港,能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融入本地的语言和风俗文化,大部分课程也都跟上了。前天你们数学老师还跟我讲,随堂测验中最后一道大题全班只有你解出来了,知道这说明了什么吗?你学习和适应能力够快,聪明。就是不太用心。”
小水低头,摆出个诚恳的认错姿态。
“中六的学生,马上就要升大学了。我知道,能上这所学校的,家里条件都不差,说不准下半辈子都能高枕无忧,但人来这世间一遭,总要靠自己这双手去创造点什么,摆脱既定的命运,成为自己初心想成为的人。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
班导挺和善地笑:“我看你只是敷衍。家住青山湖1437号?”
“嗯。”
“平时有人接送你?”
“…有。”
“住的不算远,交通也便利,那为什么还老是迟到?”
“你怎么说?”几乎是她一钻进车,谢训就将她搂在了怀里,颔首亲着她鬓角。
“我说…因为我哥老是不停地亲我,才害得我迟到。”
谢训低笑:“真这么讲?”
“当然不了。我要是这么讲了,班导铁定得批评我早恋。”
“你确实是早恋。”他又问:“用写检讨吗?”
“不用。但…”小水笑嘻嘻地搂上他脖颈:“班导说要请家长。”
放学时分,校门口人流比上学时还多,车挤在中间一步一挪,乌龟慢爬似的,行驶地无比艰难。
徐进囫囵个张望,视线没揪住自家女儿,反而捕捉到一枚十分眼熟的身影。
车窗半掩,男人抱着女孩接连不断地亲。
误以为看花眼,徐进搓了把脸,忙不迭丢掉吃完的鱼胆的签子,扒拉开人流靠近些,细细瞧去——
确实是谢训没错。
*
“妹妹?”
“嗯。”
徐进耻笑:“什么样的妹妹会嘴对嘴?”
罪犯与警察系统生来水火不容,而谢训以及其团伙可谓是整个警察厅的头号公敌。
这条线徐进跟了蛮久——只可惜到现在都没掌握能定罪的关键人证和物证,更遑论将他捉拿归案——真算是比较清楚对方动态的人了,他却从未见过谢训身边有什么女人。
像他们这类人,频繁出入声色场所,每天面对最多的除去枪子儿应该就是金钱酒精和性了,怎么着也会弄个情妇什么的吧?
八爷还后宫佳丽三千呢,这位倒安之若素。他们重案组还揶揄调侃,谢训断的可能不止手指头,还有某方面。
现今看来…并非如此。
徐进举着张照片兀自琢磨,女孩的脸和那幅狎昵旖旎的画面在脑海中回放,同事曹谦适值走过来:“哎,吃饭去啊,看啥玩意呢?”
他说着凑近,谢训的脸就是化成灰他们也认得,至于另一位…他怪稀奇地溜圆眼睛:“哟,这谁啊。”
徐进意味深长地笑:“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