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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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都南边的郊野，因为地处偏僻，草木野蛮生长，在葱茏间依稀能望见一座小院。白墙黑瓦，屋顶则是弧状的卷棚顶，乍看之下朴素的很。
薄暮将至，几只鸟儿停在屋檐边。
突然，一声惊叫破空而出，惊得几位鸟爷扑棱着膀子上了天。
“哎疼疼疼——”
“祖宗你轻点成吗？”
檐下，房内，一青年衣裳半.敞，五指紧攥着衣角，骨节由于用力的缘故微微发白。他唇线紧绷着，脸上不见血色，仿佛正在遭受着酷.刑。
“原来洛大将军也知道疼啊。”南歌不咸不淡道。
少年嘴上不饶人，可抹金疮膏的动作还是放轻下来。指尖触及那人新添的伤，上头已经结了薄薄的血痂。洛天青本就肤色白皙，连带着胸下那片淤青更明显。
更别提和这伤口上交错的几道浅褐色痕迹了。洛天青昏迷了两年，那些旧伤却仍依稀可见，想想就知道他当年受的伤、流的血不比今日少。
“疼，可疼了。”洛天青道，“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不信，你听。”
洛天青的掌心覆上南歌的手背，慢慢将人的手移到自己胸口的位置。
单薄的肌骨下，一颗鲜活的心脏正跳动着。
咚、咚。
咚、咚。
看吧，我好着呢。
昏黄已临，百兽归巢，林间的别院更显幽静。南歌只觉得掌心处的震感愈发不容忽视，一下接一下，坚定的、有力的，仿佛要冲破那层皮囊，经由手臂一路向前，越过肩膀，攀上他的心尖，掀起层叠的共振。
在月族时，南歌总喜欢骑着马到处跑。一路马蹄疾，迎面阵阵微风，风携着草原深处的气息拂过他的脸时，他的内心也随之平静。
可是那名为“洛庭之”的风，却呼拉着招摇过境，搅乱他本应无澜的心波，肆意地掀起惊涛阵阵。
南歌抬起头，望着榻上的那面容俊秀的青年。一场恶战实实在在耗尽了洛大将军所有的力气，现在整个人都懒懒地靠着软垫上，一只手牵着南歌的按在胸口，另一只手则撑着下巴，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难得不乱瞟，正深深地注视着他，眼中仿佛容不下什么别的，唯南歌一人尔。
“庭之，你…你别乱动，伤口会崩开的。”半晌，南歌声线沙哑道。
不错，改口唤“庭之”了，看来气快消了。洛天青得意地松了劲，任由南歌抽回手，慌忙地背过身去。
红透的耳根，出卖了少年人的窘迫。
大概是他动作过大，竟撞翻了小几上的药瓶，瓶中的药丸一粒粒滚落，南歌弯腰去拾，手忙脚乱间，竟是忘了用灵力。而他起身时，又险些掀了那小几，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南歌全程背对着洛天青，鼓捣了一阵，终于把瓶瓶罐罐塞回了药箱。就在洛天青以为这小子下一秒该落荒而逃时，南歌又转了回来。
手上还多了一段纱布。
少年的耳根不再透红，神色又恢复了往常淡淡的模样。
仿佛刚才纯情又狼狈的人不是他。
他认真地回望着洛天青，在后者惊愕的注视中，一字一顿说：
庭之，还没包扎呢。
“小青啊小青，我就说这美.男计不灵了吧？人可是会成长的。”春山揶揄道，“南歌小郎君，我看好你哦！”
“滚。”
纱布一层层地裹在洛天青胸口。南歌竭力将思绪带到广饶的草原，而不去留意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狰狞的深红被白色层层覆上去，越来越淡，可南歌的眼神却无法自抑地落在那伤口上，心也不住地收紧。
倘若手中的不是纱布，而是铁索便好了。他有些恍惚地想着。
便将庭之这样绑起来，绑在这栋小院里，绑一辈子。
让他不要再疯，不要再受伤，也不必再痛了。
可这些，都不过是他的痴心妄想罢了。
纵然解决了李振，但这人不过是一枚棋子，南歌清楚，洛天青更加清楚。而以洛天青的性子，必然不会就此收手，而是要找出丰月这盘棋的布局者，为三千镇民讨得公道才会罢休。
而自己…身份特殊的自己，从开局就注定和洛天青不是一路.人。
两人因为共同的疑虑结成临时的同盟，又会在何时分崩离析呢？
洛庭之，我还能和你一起走多远？
“南歌！”
南歌回过神来，发现在自己心猿意马时，洛天青身.上被他无意识地缠了不下十层纱布。
“唐突了。”他低低道，把多余的纱布悉数地解下，然后将剩下的打了个结。
瞧着他怔怔的样子，洛天青有些哭笑不得：“想什…”
下一秒，洛大将军就说不出话了。
南歌的嘴.唇倏然贴上了洛天青的唇畔，炙热地、颤抖着。少年人清冽的气息铺天盖地地拥上来，把他环.抱在里头。
洛天青懵了一刻，定定地望着面前放大的脸庞。少年人半阖着眼，长长的眼睫微动。显然，南歌并不擅长接吻，只探出舌.尖，轻轻描摹着他的唇珠。
笨拙得可爱。
情绪的气泡一个个浮上水面，又被识海中春山的尖叫“啪”地撞破。洛天青没有推开南歌，放任少年闯入自己的领地。唇.齿相依，温暖又酥.麻的感觉从舌.尖蔓延至整个口腔。
两人相处的片段如飞鸿掠过，初见时那双极亮的眼，沉醉的夕阳里少年的侧脸，还有昏迷时额头飘落的那抹温热。在洛天青意识到之前，他的手已经揽上了南歌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在落日余晖里，两人交换了一个绵长而缱绻的吻。
南歌松开了唇，目光却又落回了洛天青水润的嘴.角。那两片薄唇开合着，说的好像是挑衅的话：“水平有待提高。”
可那双桃花眼里分明漾着水色，迷.离得瞧不清底。什么风.月老手，若是论实战经验，洛天青和南歌相比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这榻本是供一人歇息的，挤两个大男.人有些局促。两人凑得近，发丝、鼻息深深缠在一起。在这交错的旖.旎间，南歌忽地萌生出了再吻下去的想法。
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这次的吻是热烈的，抛却了方才的试探，长驱直入，仿佛要那人全然沾染上自己的气息。南歌本顾忌洛天青的伤，双手安分地撑在人两侧，这回却去寻洛天青的手，与之十指相扣。
一旦握紧，便不愿再放开了。
洛天青自诩铜皮铁骨，可说到底也不过是肉.体凡胎，难逃七.情.六.欲。纵有万般的顾虑，当那人虔诚地将真心奉上时，当那人用不加掩饰的爱意拥抱住他时，当那人甘愿用身.体替他挡下箭石时……
去他.娘.的立场相悖，去他.娘.的同道殊途。
他已然坠入情网，成了爱情的困兽，情动酥麻了他的骨，他不再挣扎，任由甜蜜的阵痛阵阵侵袭。
原来这世间最坚强的人，有着最柔软的灵魂。
窗沿闯进晚风，风中似乎也涤荡着浓情蜜意。洛天青一个发力，挣开了两人紧握的双手，和南歌调转了位置。在后者不解的眼神中，将南歌被风吹起的鬓边发别在耳后，指腹蹭到泛红的耳尖，再顺着耳廓一路向上，抚过少年的眉眼。
洛天青的动作很轻、很慢，无一不透着珍重。
眼前人是心上人，天边月近在眼前。痛痛快快地爱一场，又有何不可？
再说了，不把握住当下，又谈何渺远的未来？当他们望着彼此时，在对方的双眸中映出的自己，不再是什么大成的前五军总督，也不再是什么背负月族命运的长老之子，而只是普通人，会情动、会受伤、会坠入爱河的普通人。
而在爱情面前，洛天青不愿再当逃兵。
“笃笃笃。”
敲门声凭空而起，榻上两人皆一惊。紧接着是一道熟悉的声音：“老大，南歌，还在上药吗？”
一室风月成了翻飞的鸡毛。洛天青飞快地从南歌身.上起开，翻身、下地、着外衣，动作一气呵成，完全没刚才上药时喊疼的那可怜劲。
“好了，你进来吧。”
不过弹指间，洛天青已经整理好行头，衣冠楚楚地坐在席间了。徒留南歌在原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他愣愣的，正无意识地用指腹抵着唇边——上面还残存着洛天青的味道。
程千里大剌剌地进了屋，只见洛天青坐着，南歌半躺着，有些犯迷糊：受伤的不是老大吗？这小子躺在伤员的位置做甚？
“何事？”洛天青温声道。
若是换做旁人，洛大将军此刻的微笑可以称得上“和蔼”。可程千里记得这种笑，上一次老大脸上出现这种笑意后，那刺客头子的指.骨就被一根根毫不留情地掰断。
程千里咽了咽口.水，及时拉回了自己那驰向千里外的思绪。他可不想被老大修理一顿。
“呃…”程千里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后者很配合地“咕噜”了两声，“老大，咱们辛苦一天了都没吃上饭，这晚膳怎么解决？”
“晚膳是吧。”洛天青起身朝门外走去，“今儿爷就尽地主之谊，给你们露两手。”
就在他和程千里擦肩而过时，被后者叫住了：“老大—”
洛天青脚步一顿：“有屁快放。”
“你嘴上的伤，还没处理好。”
洛天青迷惑地转过头，程千里指向自己唇.角的位置，比划道：“都摔肿了，李振那厮也够狠的。”
洛天青本来被搅和了好事，略有不爽，可被程千里问出这么一茬，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他得意地扬了扬红肿的嘴.角，仿佛在炫耀着什么宝贝，然后悠悠道：“这儿呢——”他顿了顿，像是生怕某人听不见似的，“不是摔的，而是给狗崽子啃的。”
说罢，洛天青背着手，大步流星地离去了。
他走进那墨色渲染开的黄昏里，浓云被晚风吹散，露出半边月，月华洒在大地上，也仿佛洒在洛天青心头，敞亮了他心中蒙尘的一隅。洛天青的心情从未如此畅快过，他嘴中哼着曲，踏着轻快的步子，朝灶房走去。
屋里，程千里挠了挠后脑勺，目送着洛天青潇洒地消失在门口，又回头看了看已经新晋为“狗崽子”的南歌。
咦，他的嘴怎么也是肿的？
等等，老大肿的是左边，南歌肿的是右边……
莫非……
脑内灵光乍现，领悟只在一瞬间。两人过往种种浮现眼前，程千里也因而提前享用到了今晚的佳肴——
狗.粮。
还是大碗的。
忽然没这么饿了呢。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 2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