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羌尽处》蒸煮爆炒一条龙

22、第 22 章

　　洛天青抬手一扬，手中灵焰朝李振直扑过去。那些灵焰附在李振体表，却并不攻.击，而是化作点点荧光，逐渐消失在皮肤之下。
　　李振本来灵力被封了，运转不得。可不多时，他就感受经络如一曲小溪，灵力潺潺地流动其中，再后来，灵力愈发充沛，如同小溪汇集成河流。力量缓缓恢复，稍一使力，就挣断了捆住手脚的绳子。
　　李振摇晃着支撑起身子，爬满红丝的眼死死瞪着对面的青年，一拳破空而出。青年侧步闪身，那拳头离着他的俊脸仅一寸的距离划过。青年速以肘击李振腹部，后者闷哼一声捂住了被击中的部.位。
　　李振先是半蹲在地上，之后又慢慢爬起来。洛天青也不拔刀，只抱臂泠然地看着。

　　程千里自知凑太近只会给老大添麻烦，于是在角落里巴望着。
　　虽然手握兵部重权，李振好歹是个文官，绑来时又被搜空了灵器，这些把式在沙场摸爬滚打数年的洛天青面前根本不够看。可他再次起身时，整个人的气质恍若变了。
　　不对，李振的灵力在遽增…而洛天青的灵力却在流失。
　　就好像…是洛天青在不断地将自己的灵力注入李振体中。
　　老大他疯了吗？他要做什么？
　　程千里难以置信地望向洛天青站立的方向。

　　这大成上下哪有人敢招惹李大人，这回吃了一记重的，李振只觉得腹部剧痛，一股血腥气顺着喉头窜上来。可一口淤血还没吐出来，他便觉又涌入大股灵力，如果说先前的灵力只是涓涓细流，这回便是河流入海，丰沛的灵力汹涌于经脉间，冲散了淤血，支撑着他直起身。
　　李振颈间青筋毕露，五官狰狞地挤作一团，仇视地瞪着那俊朗的青年。他平日长于算计，可方才被洛天青一激，脑子里的算盘仿佛散了珠子，无暇思索这灵力自何处来。
　　他只想宰了这死小子。

　　程千里惊愕地望着缠斗在一起的二人。
　　李振出手的速度和力道和须臾前简直不是一个量级的，两人过了十来招，在这凌厉攻势下，饶是洛天青也被.逼退半步。
　　洛天青是练家子出身，对付李振本应毫不费力。可洛天青的灵力几乎都渡给了李振，现下灵力亏空。而这货又恰好被.逼急了，打法如同疯狗咬人，虽无章法，可一招一式皆狠戾，又仗着灵力足，拳拳往死里招呼。
　　搏斗间，洛天青抓住了李振的一处破绽，直攻向后者的下颚，可与此同时，李振的拳头也落在了他的胸口。李振原地摔了个底朝天，而洛天青也生生接下这一拳，整个人被甩到墙根处。

　　屋外传来一阵闷响，南歌从书堆中抬起头来，不解地朝窗外望去。

　　一条细细的血线沿着洛天青的嘴角渗出来，而他的前襟则是大片晕染开的暗红。
　　凭借多年刺杀经验，程千里一眼便知，老大至少断了两根肋骨，手臂还脱了臼。反观李振，只受了些皮外伤，在灵力的催动下猛地跳起身，朝洛天青步步逼近。
　　拔刀啊将军！若是春山出鞘，削十个李振都不在话下！
　　情况危急，程千里几乎是要脱口而出，却又想到什么似的，嘴巴一翕一合，终究没有发出声音。他的右手紧紧扣在腰侧的佩刀上，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对于当年丰月之变，我已有推论。可尚有一事未明，需以李振验之。”刑前，洛天青倚在门沿处道，“先替我支开那小子，然后你若有兴趣，便进来看看。”
　　“好的老大！”程千里欣然道。他也曾目睹魏子元的惨状，自然希望能解开心中谜团。
　　“无论发生什么，切记别出手，也别干扰我。”洛天青撂下一句，便转身跨过了门槛。

　　程千里之所以没有动作，是因为对洛天青足够的信任。这种信任来源于他的宽仁不杀，来源于他傲岸的脊梁，还要那份遇神杀神、遇魔杀魔的悍气。
　　李振一步步靠近，冷森的眼里迸发出浓重的杀意，角落里的青年仿佛为那杀意所慑，瘫坐在原地，他低垂着眸子，面色苍白又颓然。而右手臂软绵绵地搭在怀里，肘部处竟是脱了臼。
　　看来胸口那一拳将这洛天青打了个半残，现在连手臂都难抬起来，更遑论反击了。李振从鼻腔连带出一声轻蔑的笑，心叹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昔日万分荣光的五军总督，今天不仅他的手下败将，还像是条卑贱的蠕虫，他李振一脚便能踩死，再碾碾鞋底，让这虫子烂到泥地里。
　　忽然，李振又觉灵气暴涨，这回多到要漫溢出来，似乎再不释放，就会把这幅皮囊硬生生撑破。李振红了眼，狞笑着直取洛天青的咽喉。
　　就在他出手的瞬间，洛天青掀起了眼，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
　　李振暗道不好，可已来不及收手。洛天青用那条完好的左臂搭上他伸出的手，轻巧地翻转手腕，施了个过肩摔。李振视野中一阵天旋地转，他的身子在半空中画了个半圆，然后“啪”地一声掼到了墙壁上。
　　洛天青抽回手，“咔嚓”两下将脱臼的肘关节复位。骨骼移位声清脆，听得程千里一阵牙酸，可洛天青眉皱也不皱，动作娴熟得仿佛家常便饭。

　　青年以刀鞘撑地站起身。他形容狼狈，脊背被汗液打湿，混合着伤处渗出的血黏住了外袍，又因为过度的灵力消耗，面色如四周墙壁般苍白。可他走近李振时，一步步极稳，那沾了血的唇角微漾，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凤眸中唯见狂狷色。
　　程千里一会儿看着在地上无端抽搐的李振，一会儿看着浴血前行的洛天青，忽然觉得后者更令人生畏。
　　那是一个人面对猛兽时，源自本能的恐惧。
　　洛天青不是疯了，而是他骨血里本就流淌着狼性。平日里，这股狼性被掩埋在他翩翩君子的气场下，可在沙场上、在猎物面前，他从不惮展示自己戾气逼人的一面。
　　春山始终在鞘中，不曾见血。
　　因为需要灵器护身的，唯有人、弱小的人而已。
　　而野兽，是无需外力的。

　　“李大人，您见过濒死的困兽吗？”
　　李振在地上痛苦地蜷缩起身子，已经失去了应答的能力。汗珠和津液顺着他极深的法令纹淌在地上，仿佛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要破茧而出。
　　“通常，这种野兽不会乖乖待在原地任人宰割，它们会攒足力道，咬向敌人的咽喉。耗光所有力气，拼死搏一条生路。”洛天青自顾自道。
　　什么惊惧、什么颓然、什么虚弱到手无缚鸡之力，都是洛天青演的。不装作处于下风，如何骗得这头老狐狸放松警惕？洛天青活动着刚被自己掰正的手臂，对自己的演技满意极了。
　　渐渐地，李振挣扎的力道变弱了，随着一道几不可闻的“噗”声，这具躯壳仿佛泄气的蹴鞠，瘫倒在地。洛天青用靴子将李振的身子翻成平卧，只见他的瞳孔失焦，涣散成一片浑浊的白沫。程千里忙不迭上前凑近去探他的鼻息，不出意料，人已经没了。
　　微小的火苗从李振头部显出形来，火苗很快聚拢成一抹灵焰，悠悠地飘至身.体上方，便不再上升。

　　两年前的丰月，战亡的士兵也是这般，灵焰徘徊于城墙上久久不散。
　　程千里的目光落在地上那没了生息的躯体上。心叹天道好轮回，李振落到今日这般田地，也算是罪有应得，做的恶原封不动地应验到自己身.上。感叹之余，程千里开始追思起枉死的兄弟们，可还没等他记起那些面容模糊的脸庞，视线却捕捉到了一丝违和——

　　李振平卧在地上，皮肤上隐约透出尸青来，俨然死绝了的样子。可不知怎地，他的指尖竟抽搐了一下。
　　程千里疑心是自己的错觉，揉揉眼再看，这抽搐的范围反倒扩大了，已然蔓延到了整个手掌。

　　“退后！”洛天青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