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适配》胧烟谷

45、爱的表达方式

　　姚贻溦通过视频会议说明了一周的要点，然后用电脑批示了一部分文件。
　　这里是新落成的公寓，同之前的住所一南一北。
　　她完成工作，合上电脑，打哈欠的同时，提上包出发。
　　闹中取静的茶馆，私密性很好。溦溦停好车，从后门进入。
　　“你看看又是热搜第一，姚家的未来就交给这德行……”
　　她充耳不闻，走进早就定好的包间。
　　那个刚刚八卦的人瞥了眼关上的门，拉着同伴去了稍远一些的地方。
　　“现在的形式不乐观，即便发声解释，对方也会引导到掩盖上。触碰到阶级概念，优势也会变成劣势。”
　　姚贻溦冷呲一声，似笑非笑。“一贯伎俩。”
　　“报道不止一家，除了主流媒体，他还挑选了最活跃的公众号。”乜孞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这次，可是做足了准备。”
　　姚贻溦食指和拇指交错搓着，似在思索什么。
　　这位是经常和焕然合作的编辑乜孞，同溦溦的私交非很好。
　　“这次对方是摆明了要纯报复，和他硬碰，会鱼死网破。”
　　常年采访下来的通病就是讲话抑扬顿挫特别明显。溦溦被她这最后的“总述”触到，自己也小声呢喃了一遍。
　　“鱼死网破……”她轻笑，眼神却冷漠至极，“他也配！”
　　乜孞也没指望能说服她，“你这边最好留意，他能搞出这么大阵势，保不准还有后招。”
　　青翠的绿叶在盖碗中上下起伏，姚贻溦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茶香四溢。
　　“嗯，谢啦。”
　　姚贻溦并没怎么掩饰，她只是带了个墨镜，就仿佛全然不怕被人认出来。
　　她离开时特意瞥了眼刚刚闲话的两人方向，果不其然看到了掩饰不及的慌乱。
　　她面无表情离开，没人知道墨镜下的光芒是否照到自己。
　　严昌平，搜索这个名字，立刻就会出现入狱的报道。至于原因，却只能查到有违教师准则。
　　这是什么罪名？
　　木淳栖明白，他查不到，广大网民也查不到。
　　所以更能在半天之内传播如此之广。
　　所以只稍加用词，就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欲盖弥彰。
　　“所以这一次还不公开？”孟心语简直跳脚，“你知道现在已经成什么样子了吗？如果我爸接庭的消息传出去，连我爸都幸免不了！”
　　孟律暼了眼咋呼姑娘的房间，朝孩子妈摆摆手，去掉老花镜。
　　“我告诉你，要么就一击制胜，要么就公之于众。当年开庭两次，中间遭多少白眼？我不管，我爸一把年纪，绝不能再受这群王八蛋口舌！”
　　孟律师准备敲门的手收了回来，他另一只手里正是准备开庭的材料，目测已经备全。
　　当年，他也是这种态度，不愿意接。世上受苦的人太多，若个个伸予援手，他怎么养得活一家老小。
　　“你是律师，你知道在《少年法》还不完善的时候怎么钻空子。你也有女儿，你明白遭受这种事，放凶手逍遥法外的后果。”小小的少女，明明在乞求，明明红着眼眶，却还倔强道：
　　“华国是人民共和国，法律是维持秩序的存在。遇到这种事依旧视而不见，你对得起头上‘人民律师’的称号吗？”
　　17岁的年纪，孤身一人，说服他接下案子，自己还是出庭证人。
　　直到第一次败诉，他才知道这个女孩是姚家的千金。严昌平故意在庭上激怒她，并出示两人的暧昧证据和凌洁的心理疾病证明。
　　一瞬间，他措手不及。
　　原本并不重视的案件，成了他职业生涯中的唯一一次败绩。
　　他现在还记得姚老爷子找上门时，怒斥的话。
　　“被几句话唬没了主意，在法庭上喊打喊杀。姚贻溦，你脖子上顶的是浆糊吗？想证明自己行，不是孤身送命！你的身份，你现如今拥有的一切，是你的助力，是你冲锋的利器。连这个都不会用，趁早给我滚回家去！”
　　姚宅，姚家老爷子刚睡着，方姨帮他把手里的相册集封好，放在旁边床头桌上。
　　老爷子近来睡的时候明显增多，木木坐在床边，掖了掖被角，旁边的相册一角露了出来。
　　方姨正好送饭，看到这一幕。
　　“夕夕和婷小姐，您能联系得到吗？最近总是姚总来，董事长心里想姑娘，嘴上不说。”
　　“噢，我会告诉夕夕的。”
　　方姨扯出一抹笑，端着汤走了。
　　木木后知后觉，方姨有手机的呀。
　　公寓里，姚贻溦划开了接听，“孟叔。”态度恭敬。
　　“心语丫头的话，你不用往心里去。”孟律把烟掐灭在缸里，“这个案子，你可不能交给其他人。”
　　溦溦笑道：“叔，您经手的，其他人也不敢接。”
　　低沉的笑声传来，孟律难得自豪的应：“那确实。”
　　一轮明月挂在静匿的幕布下，没有半点装饰。
　　“孩子，这一次，我们一击制胜。”
　　贺锦脱下白大褂，走出医院，不时和过往的同事打着招呼。
　　“哎哎哎，你找谁呀？这里是病房，你不能挨个进！”
　　贺锦循声望过去，一个微微佝背带着老年帽的男子被拦在走廊。
　　“11床，我找11床……”
　　“病人叫什么名字？”
　　“我，我就只是看看，看看……”那人一边说着还要硬往里挤。
　　病房里陪同的家属被熙攘声吸引，“这谁呀？不认识。”
　　贺锦本想离开，但考虑到晚班的护士只有两位，还是去帮了忙。
　　“您好老先生，您需要把名字告诉护士，这样才能帮您找到人。”
　　老人转过身来看他，帽子下那张脸，有那么一瞬，贺锦觉得这个人在哪里见过。
　　“您……”
　　老人忙低下头，还压了压帽子，似乎很不愿与人对视。
　　“我，我记错了。”他仓惶而逃，留下错愕的人群。
　　“这人脑子有病吧？”隔壁的病房来了一句，看到贺锦之后又忙改口。“呦，贺医生下班了呀？”
　　贺锦点点头，看着那人方向，于脑海中的病例一一过滤。
　　11床……凌洁当年就是11床——凌洁！
　　他想起那张脸，那张不断出现在报道上的脸。十二年前与现在重合，彬彬有礼的笑脸和沧桑佝偻老人……
　　受人尊敬桃李天下的教育者。哼，那张伪学者面容下，是肮脏不能见日的恶魔。
　　姚贻溦敲开孟律师的门，没想到客厅里坐了位新面孔。
　　“贺锦？你怎么在这儿？”
　　“我……”
　　“当然是来找我的！”孟心语又是倒果汁，又是洗水果，殷勤得恨不能坐在贺锦单人沙发的扶手上。“贺医生，这提子没有子儿的，吃呀！”
　　孟律不想看糟心的女儿，同溦溦道：“咱俩去书房。”
　　姚贻溦点点头，恰逢孟妈妈端着一盘饼干出来。“溦溦来啦，刚出烤箱，先尝尝。”
　　“妈，有客人在呢，不先给客人尝！”
　　孟妈妈瞥了眼女儿，给溦溦塞几个，朝老公眨了下眼，端着盘子转去客厅。
　　孟律叹口气。“我现在的徒弟，只要是男的，都不敢来。”
　　溦溦笑笑，落后一步，将书房门锁上。
　　贺锦原以为孟心语是她见过最外放的，没想到孟妈妈也是。
　　“孟医生结婚了吗？”……
　　“有对象？”……
　　“天天在医院很累哒，怎么能没有个贴心的，我们心语怎么样？”
　　……
　　他可以逃么……
　　他只是来找姚贻溦的，能不能出现个天使救一命。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心语不情不愿的离开贺锦，走到门边。“谁呀？”
　　“心语，是我。木木，木淳栖。”
　　孟心语准备开门的手势一顿，看了眼书房，还是打开了。
　　“你怎么来啦？”
　　木淳栖本就局促，看到她站在门口，不说进屋，连让也不让，心下了然。
　　“溦溦在？”开口是问句，表情分明坚定。
　　“心语，谁呀？”孟妈妈起身，贺锦也不好一直坐着。这一瞥，正看到木木。
　　“进来坐呀，你是？”家里难得来那么多男孩子，孟妈妈热情得招呼。
　　“阿姨好……”
　　“溦溦男朋友。”孟心语也不拦了，“她和我爸在书房说事儿，估计要一会儿才能出来。”
　　日上三竿，书房的门可算出现响动。姚贻溦开门就看到了热闹客厅凭空多的那位。
　　两人相视，溦溦笑着朝他走来。“木木过来了。”
　　木淳栖看她神色如常，应对自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般熟练，没有应对过三四次同样情景是达不到的。
　　多日来的彷徨、不安、害怕、想念全部涌到一处，像是灌了醋般，酸涩到极致。
　　木木忙低下头，吸了下鼻。“外公想见你。”
　　这般小动作，落在旁人眼里，无非是情侣间的撒娇。可溦溦察觉到木木的委屈，正要再仔细问。
　　“溦溦，我昨天见到了严昌平。”
　　这是贺锦的来意，他本来想单独同溦溦说的，但看起来，再不开口，午饭就真的推脱不了了。
　　心语道：“他连医院都找到了？”
　　这下连孟律都皱起了眉头。
　　心语抢白：“得亏凌洁是火化，不然他找到跟前是恶心谁呢！”
　　厅内瞬间安静了一刻，木木注意到大家不约而同神色肃穆。
　　凌洁，原来严昌平这个名字和凌洁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