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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起始:不是皇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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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豺的盛情邀请下,吴明信直接在虎豺佣兵队的地盘落了脚。
佣兵队里的女佣兵,有的是独身,也有的是拖家带口的。面摊老板张长,就是一个叫赵兰的小分队队长的家眷。
因着这个缘故,除最外头的大习武场外,虎豺佣兵队盘踞的这块地方,几乎都分成了许多独门独户的小院子。
容每天去习武场操练时,吴明信就在她们客居的小院里,梳理这三年做阿飘生涯的收获。
无法被人类感知的鬼魂是可以探查到许多秘密的,尤其是,当这个鬼生前身份本就让她对各势力情况有清晰认知时。
怨魂的记忆支零破碎,吴明信想到什么便写到纸上,写写停停,记了厚厚一沓纸。她翻阅几遍,便将之一一焚毁。
“姐姐,我回来了。”容人还到,声音先闯了进来。
她这阵子活泼得很,话也多了起来,许是补回未曾拥有的童年。
容像阵小旋风一样跑向吴明信,到人跟头却又猛地刹车,停在离吴明信一臂远的位置,微微仰头邀功道,“姐姐,我今天学了刀,教刀的赵兰姐说我是她见过最有习武天赋的人呢!”
“嗯,很厉害。”吴明信看见容浑身汗渍渍的,本能地拿出手帕拭她额头上的汗。拭了几下手一顿,有种眼前画面似曾相识的感觉。
严樟是她十二岁时捡回家的,他比她小五岁,说是侍卫,其实当时就是天天跟在她屁股后面跑的小跟班。
后来严樟学武,有时满头大汗地找过来,她看得不舒坦就会这样给他擦汗。几次过后,知道她龟毛,人小孩每次都自个整干净了再过来跟着她。她当时还有点内疚,因为自个事儿多,给别人平白增加了工作量。
她走那年,严樟还是个有点腼腆、笑起来有单边酒窝的小少年,结果一年前她来临边镇再看到他,就成一张死鱼脸了。
吴明信不知道严樟当时为什么认定她一定没死且在雾滋附近;也不知道,前几天托江豺打听,得知他已经走了,这是他终于想开了,还是他跑去给她报仇。
她只是想,该尽早给容寻一个淳朴的人家了。可爱的孩子不应该搅和进那些腌臜事情,这也该是成年人的共识。
容是回来用晚膳的。佣兵们一般在大厨房吃,吴明信她们作为客人有送饭上门的特殊待遇。
晚上吃的是炙肉和干煸豆角。
挨着雾滋森林,临边镇多的是各种兽类,肉是最常见的食材。
豆角却是镇上仅有的几名农夫就地种的,价格比肉贵上好几倍,镇上人平时常常就用发涩又难嚼的野菜对付着。今天的干煸豆角显然是开的小灶,很显示对客人的尊敬。
容之前在森林里多吃水果,但自从尝过肉味,就无师自通了小孩常有的挑食毛病,无肉不欢。吴明信不给她夹的话,一点蔬菜都不带吃的,水果也是如此。
不过她学习方面,倒是一如既往的勤勉,未曾染上人类常见的惰性。她吃完饭,抄完十几张纸的经书,便又去找晚上负责带她的佣兵,练到亥时方回。
吴明信和容是睡在同一张床的。
刚开始是容拉着吴明信衣角不让她走。后来,吴明信发现,可能不是容需要她陪着睡,而是她自己更需要一个天真得会让人感觉安全的小孩陪着吧。
容每天都睡得很沉,吴明信惊醒时无意识中发出的声音从来不会吵醒她。
鬼不是那么好当的,因为怨念而滞留在人间的鬼魂,除了要抵抗会让他们失去理智的怨气之外,无时无刻不在受烈火灼烧之痛。
那天在雾滋森林睁开眼后,那些伴了她三年的酷刑悄然消失。但偶尔还是会有些幻痛,尤其是终于把所有的脆弱都对黑夜展开的睡眠中。
每次吴明信惊醒时,那些隐藏起来的想要杀人的戾气便会格外闹腾。
然后她就会看着微张着嘴睡觉的容,告诫自己不要着急,查清真相急不来,手刃仇人急不来,赶走那些该死的戾气也急不来。
她会不停地在脑海里念叨这些话,仿佛只有最机械的重复才能压制翻涌的情绪,然后缓缓睡着。
就这样,吴明信断断续续地睡到天亮。此时容早已起床晨练了。
等她们一起用完早膳、吴明信像寻常父母一般目送容去“上学”后,这方给了她难得安宁的小院迎来了两位客人。
江豺本来是带她弟弟来拜谢吴明信赠药之恩的,却不成想,公良企见到吴明信,差点没厥过去。
“你……你你……”多亏江豺扶住,公良企才没摔着。
“小企子,你咋啦?别吓阿姐。”
“没事……”公良企回过神来,明白有些事情不适合他姐知道,又猜那位一直没声张估计也是这么想的,便向江豺解释,“姐,这是我遇到你前认识的朋友,乍然见到,惊讶之下绊了脚,没事。”
江豺看了下平坦的地面,不由打趣道,“小企子,你这病久了是有些虚啊,回头多补补,不然谁家姑娘要你啊。”
“姐!”公良企干脆直接把江豺往外面推,“你别乱说话了,先出去溜达溜达,我有点事想问我这位…‘旧识’。”
“行行行,不打扰你们叙旧了,我去习武堂转转。”
江豺方一走远,公良企便低声道:“拜见皇……”
公良企下跪下到一半,被吴明信伸手拦住了。
“我不是皇后,不用跪。”
公良企依言站直了身体,但满眼装的都是不信。
他是见过皇后的,在去京都探望他那傻子师兄时。他从小记忆力就好,吴明信长得和他见过的皇后一模一样。说她不是皇后,搁这儿唬谁呢?
吴明信不想顶着皇后的身份,恶心,于是跟公良企解释,“那是我‘姐’,我们从小就长得像。”
皇后是她哥。虽然他们小时候很像,甚至玩互换游戏骗过不少人,但发育期过后,就再也不会有人认错他们。
后来,她哥变成了那么个不男不女疯疯癫癫的样子,还亲手杀了她。她是真的想不通,她曾经那么骄傲的哥哥究竟是怎么一步步走到这种地步的?也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她最亲近的人这么残忍地对待她?
在雾滋森林打绕的那大半年,她错过了了解某些事情的机会。
但没关系,她一定会让事情的真相水落石出,就算是为了沦为怨魂的那三年,她也要搞清楚究竟是什么使她沦落至此。
公良企听了吴明信的话,自然不会反驳,只是眼神横看竖看都透露一股“你们城里人真会玩”的意味。
眼看公良企还是不信,吴明信只好又添了一句,“现在局势这么乱,皇后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三年前,离祁帝吴祁登基,改国号吴为离。登基以来,离祁帝整日耽于男欢女乐,暴虐成性,喜怒无常,不但荒废朝政,而且颁布了不少丝毫不考虑后果的严苛政令,各地怨声载道、民愤四起。约一年半前,离朝三十四州,一大半相继打起反旗。
混战至今,原青州府尹现青州王、原汴州府尹现梁王、与离祁帝成三足鼎立之势。三方势力经过长期战争的消耗,现暂时都不敢轻举妄动,一时倒是僵持住了。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离朝覆灭已是必然,三足鼎立实为两王争霸。
这种形势下,皇后别说离开朝廷地盘了,就是离开京都,都可能被劫走要挟离祁帝。毕竟这离祁帝可是出了名的独宠皇后不是?
公良企心中一盘算,还是选择相信吴明信的说法。
这一信,问题可就大发了。
他生来就是个喜欢探听八卦的。这离祁帝的皇后,他可听说只有一个哥哥,还早就战死了,哪来的妹妹?难不成她那哥哥是女扮男装,战死也是假死脱身,就是眼前的吴明信?
听阿姐说,这吴明信身边还跟着个人形兵器,俩人还有往中原去的意思。莫非是姐妹俩跟那病痨子皇帝搞三角恋,这是去怒杀情敌的?
公良企的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意思的东西可多着呢。
“反正我病也好了,以后定要跟紧吴明信!跟着这人,一准八卦管饱。”公良企心道。
内心腹诽一番,公良企可算还没忘此遭来意。
就玉莹草一事诚挚道谢后,俩人又客套了一阵儿,公良企方才打道回府。
为了能良好适应各个世界,容她们这个种族的学习能力简直逆天,尤其在初始世界。
一旬不到,虎豺佣兵队的所有人都说,没有什么可以再教给容了。
招式容学得太快,内力这玩意儿主要靠自己练,而且以容累积内力的速度,她们的小窍门也委实不太拿得出手。
反而是容将不同兵器运用融会贯通后,偶尔可以给女佣兵们指点一二。
江豺都跟吴明信感叹过好几回,“要不是我看过她刚来时除了蛮干啥都不会的样子,我铁定不信她现在这功夫竟不是从小练起的。这哪里是天才啊?简直是武神降世!”
“姐们你这运气也太好了!我啥时要也能捡到这么个宝贝妹妹,那可就今生无憾了。”江豺彩虹屁拍得飞起。
吴明信没像被夸了自家小孩的寻常父母一般,说上一堆谦辞,而是笑着受了江豺的恭维,毕竟容的确优秀。
“江队长,我此番是来请辞的,我和容准备明日动身前往浔城。”
“浔城?那不如同行?”江豺惊喜道。
“江队长也要去浔城?”
“你也知道,我队里的姐妹们不说身手了得吧,也都不差。因为各种原因,她们窝在临边已经够久了。你看现在这势头,离祁帝铁定撑不了几年。现在去投奔青州王还能有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再晚就真赶不上趟了。”
先是赠药之恩,又有十多天的相处,江豺也算是把吴明信当自己人了,犯不着瞒她,“一年前队里就有人动心思,我觉得当时战局太乱,去了也是炮灰,压着她们再等等。现在二选一,我要再扭扭捏捏,不得被姐妹们指着头骂鼠胆?”
“既然咱都是去浔城,明信你不如稍稍等等我们?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一早我就在准备了,出发也就这三两天的事。”
江豺话说得敞亮,吴明信自是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