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我的八年》纪子

6、新年快乐！苏怿

　　从我十四岁到二十岁的每一个除夕夜都会收到苏怿的“新年快乐。”

　　“往左一点，哎对对对，再往下一点。”
　　......
　　“金金啊，你去买两个带红枣的馒头过来。”

　　马上就到春节了，新的一年就要到来了。家家户户都忙着贴对联，挂灯笼。
　　女孩子们都忙着炫耀新衣服，男孩子们则专注于各式各样的炮竹。
　　他们喜欢把炮竹塞到一个小瓶子里，再把小瓶子盖上盖子扔到水里，然后就会听见乌压压的一声“砰”。
　　你要是转头，兴许还能看见散落一地的水花。
　　但那水花不是谁都能遇见的，听说它只为心上人盛开。

　　过新年的另一个标志就是——送礼。
　　我之前也说过，我和苏怿之所以会熟悉的那么快，是因为他与我是老乡。
　　他的姥姥是我们家的邻居。

　　有一天我在屋里与一堆试卷士兵大战了三百回合，头脑发晕，眼冒金光。
　　就听见我妈大喊：“金金啊！金金，出来，快出来。”
　　我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也不顾战争的激烈，放下笔就往外跑。
　　结果就看见我妈有说有笑的站在门口，我爸也是。
　　我走近了一些，看见一对夫妇。
　　我妈说：“金金，快来见你的同学啊。”
　　同学？在哪啊？

　　这时苏怿打开了车门，才一个月不见他居然戴上了眼镜，我差点没认出来他。
　　不过他好像从我认识他时就近视了。

　　“这是你家儿子啊，小伙子长的真高，哈哈哈。”“哎呀，你家闺女才俊呢，你看看，长大了肯定是个大美女。”
　　......
　　大人们忙着互相夸耀，在他们口中好像我与苏怿是百年难遇的一对俊男靓女，但其实我们就是平平无奇的男孩和女孩罢了。

　　我们很少有这样直白的对视，两个人都有些不自在，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身旁的声音喋喋不休，来往的车辆熙熙攘攘。
　　世界喧闹，没人知道有两个孩子共同筑起了一座静僻的城堡。

　　苏怿就这样在这里住了下来。
　　偶尔会坐在他姥姥的三轮车上路过我家门口，我会在卖东西的间隙偷偷往那个方向看两眼。
　　有时他也会散步到我家门口，那时我正在和邻居家的妹妹蹲在地上看兔子，他看见我，我看见了他，之后再互相路过。

　　我不知道他在这里住了几天，也没有问他什么时候离开。
　　我知道，他不会在这里过年。

　　春节快要到了，街道上都热闹了起来，久不归乡的游子们带着他们的梦想拥抱父母，离家求学的孩子们兴奋的联系许久未见的故友；我也和那堆辅导班的伙伴们见了这一年的最后一面。

　　我们借着给梁晨过生日的名头成功聚在了一家小饭馆里。
　　不过梁晨也确实过生日。
　　我们陆陆续续都到齐了，只有徐皓琛没有到，我们一群人等的有些累了，便提议去他家找找看，他们六个人骑着三辆车子，我自己骑一辆电动车。
　　果不其然，徐皓琛他的车子被他姐姐骑走了。

　　于是，嗯——你们都能猜到，我和徐皓琛骑了一辆车子。
　　我坐在后面，他载着我。

　　青春期的女孩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就注意到某个男生。
　　我也是真的不明白当时的我为什么会觉得徐皓琛在发光。

　　等我回到家后已经傍晚了。
　　我妈正在和面准备包饺子，她一边搓着面粉一边对我说：
　　“你的那个同学给你送了一堆零食过来，我跟他说你不在家，他就走了。”
　　是苏怿？
　　我赶快登上□□问他，他回的也很快。
　　他说他回去了，本来想跟我说一声的，但我□□不在线，也不在家。
　　我不知哪来的心虚，并没有告诉他徐皓琛的事情。

　　虽然没有见到面，但我们约定今天晚上一起守岁。

　　手机普及后我们的新年再也不是一家人围在桌子前看春节联欢晚会了，而是各自抱着手机回复朋友的祝福，抢群里的红包雨。
　　虽然仍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但我们已经不再讨论这个小品，那支舞蹈。
　　... ...
　　苏怿问我有什么新年愿望，我说了好多，我说：
　　“希望我的成绩可以进步，希望我的头发长的快一点，希望来年可以考上一个好高中......”
　　我说了很多很多，但我没有说我最想说的。
　　我最想许的愿望是，希望我的爸爸妈妈不要再吵架。
　　......
　　我问他：“你呢，你想许什么愿望。”
　　他过了好一会才回我。

　　“我希望，我们可以年年都在一起守岁。”

　　“5，4，3，2，1，”

　　“新年快乐！”
　　苏怿在主持人倒计时的最后一个数后发来消息。
　　我也在23点59分59秒成功发出我的信息。

　　“新年快乐，徐皓琛。”

　　关于苏怿许的这个愿望，到今天二零二二年一月十二日，也确实真的实现了。

　　（一六年春节）

　　爸妈又因为“为什么永远都是我妈自己包饺子”这件事情吵了起来。
　　我有点烦闷，拿了个围巾出了门。
　　当时还没有禁止烟花炮竹，各处都是风风火火，新意盎然。
　　我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游荡在附近，天很冷，幸好我拿了个围巾出来。
　　附近家家灯火通明，他们也正在吵架吗？
　　他们吵架时也会摔东西吗？会恶语相向吗？
　　......
　　不是最亲近的一家人吗？

　　太多问题了，我想不明白。
　　远处又绽开了许多烟花，路边的朋友，情侣，一家三口纷纷跳跃欢呼，庆祝新一年的到来。
　　我口袋里的手机也跟着欢呼起来。

　　“喂，哪位？”我有些烦躁。

　　“新年快乐，子金。”

　　是苏怿。
　　我没想到是他，也没想到他会和我说新年快乐。
　　所以我真的好一会没有发出声音。

　　“人呢，喂，喂，听得到吗？”
　　......
　　“听得到”
　　“那你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
　　“我和你说新年快乐，你应该说什么”
　　“我不知道”
　　“真是笨蛋，你应该说也祝你新年快乐！”
　　是啊，我应该这么说的。

　　“新年快乐！苏怿”

　　（一七年春节）

　　那是我们高中的第一个寒假。
　　在这个寒假我妈妈的腿不小心磕到了，还挺严重的。
　　而且是临近春节。
　　家里什么都没有准备，我每天一个人在家照顾弟弟，学着旁人家里的做法，搬来木梯爬上去贴春联，再照葫芦画瓢摆上贡品，点燃熏香，跪地敬天。
　　那个春节只有我和弟弟，爸爸妈妈在医院没有回来。
　　快到零点时我依照妈妈的嘱托去找一根长棍堵在大门口，但那个棍子太高了，我搬来两个板凳放在一起才勉强够到，当我拿起一端时，另一端因为太长不受控制，我被木棍的惯性带倒了。
　　很疼，我趴在地上缓了好几分钟才能动弹。
　　我把长棍放在门口后，若无其事的回到卧室，给弟弟倒了一杯热水。

　　新年又到了，天空被烟花的绚丽羞红了脸，我也照旧接到了苏怿的电话。

　　“新年快乐啊！又长大一岁了。”
　　“新年快乐，苏怿。”

　　可是我为什么不快乐呢，苏怿。

　　(一八年春节）

　　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我和苏怿的关系也有些别扭。
　　我分科后选了政史地，和一堆苏怿以前班里的女同学们成为了同学。
　　当时苏怿和我都有过新的“朋友”
　　最后又都回到了对方身边。

　　而我又恰巧和他之前的“新朋友”分到了一个班级。
　　世界就是这么小，我相信了“艺术来源于生活”这句话。

　　我不确定苏怿是不是喜欢她，我知道他们互相喜欢过。
　　他的“朋友”主动邀请我和她住在一个宿舍，于是我们又成了朋友。
　　她告诉我，她喜欢苏怿，以前喜欢，现在也喜欢。
　　我问她，那苏怿呢？
　　她说他们的心意是一样的，只是现在有一点矛盾。

　　她问我关于苏怿以前的事情，问我苏怿以前喜欢过什么样的女生，她问我各种各样的问题。
　　我没有答案。我不知道他到底喜欢过谁... ...

　　事已至此，我还要在这个班级里度过我剩下的高中时代，既然他们之间是这样的关系，我作为了他“朋友”的朋友，总不能再与苏怿像以前一样亲密的相处了。
　　于是，我主动告诉苏怿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说，我不想因为你而引起这个班级里你以前朋友们的误会，
　　我不想再变成初一那个被别人议论纷纷的女孩。

　　苏怿说“这次你还是没有选择我吗？”

　　就这样，我们再次断了联系。
　　那个春节，也没有了他的“新年快乐”

　　但其实我不得不承认，是我自己怯懦，是我自己自私，是我自己摇摆不定。
　　我把刚认识的朋友看得比好几年的老友重，我把身边一定要有人陪伴当作第一，所以我因为害怕自己没有朋友，害怕别人对我的看法而再次放弃了苏怿。

　　后来我也得到了我这个选择的惩罚。
　　那群人早就知道我，那个女生也是，她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完全信任我。
　　因为苏怿和她们说过我，说他一直都喜欢我。

　　可笑吧！
　　我又像一个小丑，那些我当作朋友的人看着我一步步作茧自缚，利用完我之后，抛弃了我。

　　写到这里，是有一些压抑的。
　　虽然时间过去了很久，但记忆永远存在。
　　我不会在这里将她们写的丑陋不堪，因为我们也曾有过美好的时光。
　　造成最后那个结局的原因是多方面的，这是我过了很久很久才明白的问题。
　　那个女孩她不仅仅是因为苏怿，我理解了她为什么会对我的敌意那么大，因为她拥有的从来都不多，所以当我把父母分享给她时，把爱情谦让给她时，把友情共享时......
　　让她有了自卑感，使她本就不幸福的人生再次有了不平衡。

　　所以，我们互相伤害了对方。

　　在此，也希望她平安健康，万事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