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王小团儿

22、蓮•櫻花雨•我們最后的夜

　　隨著亮起了一路的路燈，一排排明亮的黃色，連接了整個夜空。

　　穆思佳呆呆的看著遠處的那些燈火，多像另一天的星宿。

　　她不知道那個她現在在哪里。她在寂寞的咖啡廳坐了一天，坐到華燈初上，坐到夜幕深垂，坐到涼得如水的夜氣浸泡全身。

　　她走出咖啡館門口的時候才打開手機。發現七八條短信。

　　“妳去哪了？晚上外面很危險。”

　　“快回來。妳在哪里？我去接妳。”

　　“妳是不是誤會什么了，回來好好說清楚。”

　　“我想好好跟妳說說話。可是妳總是就這樣跑掉了。我沒有機會知道妳心里在想什么。”

　　“Cici。”

　　…………

　　她一個字一個字地打著她醞釀了很多個小時的那條短信。可是最終還是艱難得發不出去。她猶豫再三，終于按下了發送鍵。

　　“蓮。我們分手吧。”

　　手機鈴驟然響起。就在短信發出去以后的十秒內，沒有半點的拖延，在喧囂的夜空中卻顯得格外刺耳，震得她胸口隱隱的疼。她沒有關機，把它放在口袋里走了。

　　它一路都在響著。沒有片刻的停頓。

　　“Cici，妳在哪里？等等我。”

　　穆思佳想要回宿舍去。那個小小的出租屋從昨天晚上開始就已經不再是她可以依靠的小家。有一種奇怪的錯覺，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做了一場夢。但是之后的疼痛很真實，真實得讓人有點反應不過來。

　　從校門口走進校園，四周夜市的喧鬧就忽然一下安靜了下來。教學樓沉默的燈光，昏黃，很高很高的樹頂上寧謐的月亮，像來到了另一個星球。

　　從什么時候開始不喜歡晚上了呢。穆思佳想。一個在白天不容易被打動的人，到了晚上就很難說。真不喜歡，這種原本脆弱了的人變得更加脆弱的感覺。

　　她不知道，這個時候有一個人匆匆的穿過臟亂喧囂的大街，各種各樣的人群，明亮昏黃的燈光，在所有聲音和所有熱鬧中尋找她的身影。

　　她往前走。

　　櫻花大道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靜謐。她走著。路燈如薄紗。她抬頭看路兩旁的懸鈴木和開到荼蘼的櫻花。看不清楚。看到朦朧。

　　但是身后匆匆的腳步由遠及近。她還沒有來得及反應。

　　便被一把攬進懷里。

　　不由分說的一吻。沒有猶豫的時間，沒有思考的時間，沒有反抗的時間。她只能選擇順從。她的擁抱緊得快要讓她窒息了。她沒有給她這兩天的痛苦任何的解釋，只有這懸鈴木和櫻花下的一吻。她讓她踏實的陷入她的懷抱中，用心口的體溫告訴她一切。

　　眼淚從她的眼角溢出。她恨自己的沒出息，沒力氣，像好不容易驕傲地建筑并維護好的大壩，被她輕輕一碰便潰堤。

　　她又嗅到她身上熟悉的DIESEL，柔和七星的煙草，緩慢而深沉地溫暖著，又有柔軟的說不出來的溫柔。有時候愛一個人就是死路就是絕路，她有百樣好，她就是帝王，跟她呼吸著同一個地方的空氣都覺得那樣幸福。妳所有的招式所有的智慧所有的精心謀劃，在她面前都如鏡花水月，一觸即散。

　　“Cici, ”她說。“我不會說話。我不懂怎么解釋。但是看在我為妳做的一切的份上，這次妳相信我。”

　　她終于忍受不住，嚎啕大哭。在路燈下，像一個被欺負了的小孩子一樣，號啕大哭。

　　蓮。蓮。蓮。

　　我們都為了一份沒有結果也得不到祝福的愛情，摧心折肝，柔腸百轉，思慮猜忌，頭破血流。

　　“蓮。”她伸手抱住她。“冷。櫻花都要謝了。”

　　“這樣還冷麼？”蓮把她抱得更緊一些。

　　“我們可以待得更久一些。”她喃喃地。

　　忽然手機響起。朦朧的鈴聲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四周安靜得出奇。

　　忽然她心里生出一種清冷的感覺。她打開手機，一頓。是細細。

　　“Cici, 對不起。我們都很疼。我明知道蓮不愛我，可我就是貪戀上了那一點點哪怕是朋友的小溫暖。我覺得我們三個好美好。妳那樣愛她，可我愛她的同時還需要別的東西。Cici，我的翅膀在很早以前就已經折斷了；如果妳見過的每一個人都在從不同的側面向妳證明，妳是孤單的，在這個世界上妳是無依無靠的，那種感覺，會讓妳覺得害怕，會讓妳想拼命的抓住些什么東西。就是這樣的世界想要把我關起來，可我想要飛；哪怕用一雙斷了的翅膀。我需要很多很多我得不到的溫暖和自由。Cici，妳有可以互相取暖的人，所以請一定要幸福起來。哪怕那不是別人眼里能理解的幸福。我愛蓮。也愛妳。雖然我知道你們都不愛我。但也請千萬不要記恨我。從來沒有跟妳說過的，我笑得很寂寞。”

　　“細細！細細！”她忽然慌張起來，空洞無神的眼睛看看蓮，又看看澄澈得幾乎渾濁的夜空。她忽然緊緊的抱住蓮，她也抱住她。

　　“乖，冷靜一點。”她說。

　　“我已經不能再失去什么了。”她帶著哭腔說。“我失去不起了。”

　　“妳還有我。”蓮說。

　　“只有妳。”她生怕她跑走一般，幾乎要把指甲嵌進她的肉里。

　　警笛劃破寂靜的夜空。

　　保安向緊緊相擁的兩個人走來。明亮的手電筒晃得人睜不開眼。

　　她麻木地轉向他，不由自主地走去。

　　“湖濱怎么走？那邊有人跳樓自殺。”

　　“往那。”她麻木地給他指了方向。

　　“別過去。不要看。”蓮說。“我去就可以了。”她能感覺到她的手在微顫，但是她卻覺得全身包括心臟都麻木了，好像不能夠對任何事情有任何的反應。

　　她被宿舍的小Z帶走的時候，仍然是麻木地看著這個定格了的最后的夜晚。她記憶中白色的櫻花如同柔弱的女孩，從枝頭輕盈地紛紛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