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我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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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塚教官除了喉咙受损需要休息之外没什么大事，用他本人的话来说，就是“丝毫不妨碍我对你们的操练”。
术科训练馆的意外在秋叶满的心不在焉中就这么轻轻揭过，无论是随意拆装左轮的松田阵平，还是擅自开枪射击的降谷零想必都会被轻描淡写地放过。
只不过，在那之后的晚餐时间，秋叶满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正在被友好关照。
首先是伊达航。本该是属于秋叶满独自一人紧邻窗口的放空时间，高大健壮的青年端着餐盘，姿态自然地落座在她的旁边，陪她一起挤在孤零零的角落里。
秋叶满迟钝地转过头来，她的思绪上一秒还在医务室里不可告人的隐秘对话中飘忽。以组织成员的名义，与大场真悟进行的单方面亲密会谈。
“求求你，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放过我！！”
那个软弱的男人毫无尊严地匍匐在她脚下，颤抖的求饶声徘徊在她的耳畔。
秋叶满从训练场功成身退，趁着大家还沉浸在意外事故的余韵里，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她紧追着大场真悟离开的身影，随他进入医务室，并贴心地带上了门。
“日安，大场先生。医疗箱里的东西很好用。”
满头冷汗的中年男人坐在办公桌前，脸色发白，尽管对秋叶满的到来感到绝望，却也不敢真的把她拒之门外。
很明显，他真的做了足以定下死罪的事——比如背叛——却连破釜沉舟一跑了之的胆量都没有。一个矛盾的蠢货。
按照琴酒的意思来说，组织原本只是怀疑大场真悟有叛变的心思，怀疑他背后里有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安排主要是卧底工作的秋叶满顺带查清楚这件事，其中所包含的敷衍态度，充分说明了组织对这件事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然而很遗憾，这次注定要让琴酒感到意外了。
据秋叶满所推测，再加上对大场真悟的旁敲侧击，他在警校里是名无关痛痒，存在感不高的校医，主要工作是作为给组织提供每届警校生的名单和基本信息的线人，理想的话，甚至可以挑选出一部分合适的“苗子”作为发展。
换言之，他的名单理论上是帮助组织提防卧底的有力手段，甚至担任着一部分组织成员的知情人。
不过每年毕业的本校学生中，会被警方选中潜伏进组织的人数基本为零，毕竟组织的筛选工作并不是摆着好看。反过来，策反成功的概率也微乎其微，更不是可以随便开展的行动。大场真悟这么多年的工作实际上有名无实，根本无关紧要。
不过，他的背叛，对组织的威胁度却是不可容忍的。
也因此，面对着秋叶满毫无表情的脸，大场真悟深知自己根本没有保命的资本。他从椅子上坠下，颓然地扑倒在地，痛哭流涕起来。
秋叶满只是皱紧眉。为组织做事，哪怕这几年“本职工作”一事无成，她也无法相信这人是完全被胁迫的，内心没有不可见人的龌龊。
“记录给我。”秋叶满冰冷的声音响起。
大场真悟的嚎哭戛然而止，他扑到办公室前，用一把钥匙颤颤巍巍地打开上锁的柜子，将里面的几个文件夹一股脑地递到秋叶满面前。
“这、这就是全部了……请饶了我，我只卖了三个名字，没有捞到什么好处，我可以全部上交……”
秋叶满没有理会脚下的哀求。她依次打开文件夹，快速地翻阅。是包括她这届在内的近两届学生的背景信息和体检报告，以及校内教官的名单和基本情报。
秋叶满合上文件夹，神色不定。
她突然伸出手，抓紧大场真悟的领口，二十出头的青年轻而易举地把眼前的中年男人提了起来，后者的喉咙里挤出惊恐的呜咽。
“我要那三个名字。”秋叶满凝视着后者的眼睛，淡紫色的眼眸中好似没有一丝人性。
大场真悟起先没有开口，于是秋叶满的力道加重，后者的面孔逐渐因窒息变得狰狞，才吞吐出了三个名字。是三个组织成员的名字，大场真悟说他们“没有代号”。
代号。秋叶满立刻反应过来，他指的应该是类似于“琴酒”的名字。所以组织的高级成员是以酒名为代号吗？这条信息被她默默记下。
“你把他们告诉了谁？”
“公……公安，我发誓我和他们是匿名交易，除了三个名字之外什么都没说！”
秋叶满把大场真悟放了下来，看着手中的文件夹若有所思。
大场真悟的审问工作比她料想得还要容易，这个男人面对一点威胁就吐露了一切，正像他看到一点利益就出卖了组织。恰如最初秋叶满对他的评价，矛盾且愚钝。
也许对方也有着什么难言之隐，或者也可能只是单纯不满这么多年在组织毫无地位从而谋求他路，可惜没有胆量，也没有脑子。不过这已经不在秋叶满的考虑范围内了。
“记得管好你的嘴巴。”秋叶满临走前，施舍了大场真悟一个笑容，尽管笑意未达眼底，“不然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大场真悟的表情忽然沉了下去，抓紧秋叶满的裤脚：“你要告诉琴酒吗？”
语气可谓比初见秋叶满时还要绝望。
见灰发的恶魔没有回答，大场真悟面如土色：“我已经把东西都告诉你了！你不能告诉琴酒！我会死的！我会死！”
秋叶满歪了歪头。这倒是提醒她了。大场真悟认识秋叶满这张脸，知道她是谁，现在看来是因为琴酒。秋叶满难道是琴酒很有名的小弟？连大场真悟这个边缘人也知道的那种？
想起琴酒嘲笑她“居然没死”时的冷漠，秋叶满又不敢简单下定论。银发的男人看起来对她可是嫌弃无比。
另一边没有得到回应的大场真悟则崩溃地尖叫咒骂起来：“你这只琴酒的走狗！你替他做事是会遭到报应的！你就算出卖了我也爬不到代号成员的位置！”
这有些难办。大场真悟看起来情绪激动，秋叶满现在不能对他做什么，却怕他破罐子破摔把自己的事捅出去。
秋叶满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她放松紧绷的面部，终于露出温和的笑容，安抚地拍了拍大场真悟的肩膀，感到手掌下战栗的身体。年轻的那个反倒是像一位宽容的长者：“你说得对，出卖你对我没有什么好处。我可以放过你，不过我要你从公安那里得到的八成。”
大场真悟呆住了，他惊疑不定地审视着秋叶满。他是个蠢蛋，不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舍本逐末，却以己度人，认为所有人都像他一样贪图那点微不足道的利益。八成油水，在他看来和天大的好处一般无二。
最终他们达成了“共识”。这也意味着看来秋叶满和琴酒的关系在外人眼中并没有那么亲密，无论如何这令她松了口气。
秋叶满离开后先迅速溜回了寝室，把文件夹仔细藏好，然后给琴酒发了条短信，如实地汇报了一切，等待后者做决定。
他们都知道大场真悟没办法活下去了。他知道的太多，又不懂该如何做事。像一只烦人的苍蝇，甚至不会造成什么伤害，却令人不堪其扰。
而通常没人会介意捏死一只苍蝇来换一夜好眠。
秋叶满很快收到了琴酒的回信，内容在她预料之中，接着转道去了食堂。她感到自己的一部分被抽离了出来，眼前不断浮现大场真悟填满恐惧的脸庞，另一部分的她挂着温和的微笑，在食堂窗口前认真地点了一碗拉面。她认为自己虚伪又矫情。
愚钝的校医今晚就会被人“清理”掉，琴酒当然没有把活交给她来做，那样对她来说风险太大，秋叶满需要一个干净的履历。
家入硝子在逃亡的时候杀过四个她不知道名字的组织成员和很多个诅咒师，后来还面不改色的杀了秋叶满，并且顶替了他的身份。这反倒是不需要她亲自动手的一个。
那些愧疚感不该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涌上来，在她中午还在心无旁骛享受午后阳光的时候。平静轻松的校园生活仿佛成了一个笑话。就像嘴里的拉面，她没注意口味，秋叶满猝不及防被辣到了一下。
然而秋叶满还是机械地往嘴里塞面。
伊达航把脑袋凑了过来：“喔，你在吃拉面啊。味道怎么样？”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像一个巨大膨胀的气球，被伊达航隔空一筷捅爆了。
“……有点辣。”脑子里刚炸了个气球的秋叶满看起来楞楞的，本能下又重复了两遍咀嚼和吞咽的动作。她手中的筷子里已经夹好下一口拉面，开始犹豫此刻是否是一个继续进食的好时机。还是她该开口聊天？
伊达航像是没看穿她的迷茫似的——但是两人都知道事实不是这样——展示了一番自己炸得金黄的天妇罗后，自然地大快朵颐，表现得就像他们只是普通地拼个桌。
秋叶满觉得打量别人吃饭并不礼貌，更何况班长并没有表现出有丝毫其他想法的意思，于是她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桌前的拉面上，以确保自己能赶在伊达航之前吃完，再找个理由溜之大吉。
原本被她挑出来的那一筷子面已经不再滚落汤汁，也不再散发热气了，甚至面跟面之间已经凝结在了一起。秋叶满不介意这个，正准备胡乱送进嘴里时，对面空荡荡的座位突然一下子又凑过来四个餐盘。
不锈钢与桌面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秋叶满手里一抖，拉面从筷子的禁锢中解放，像石子被砸进水池里，几点汤汁溅到秋叶满的胸口，在浅蓝色的制服上晕开黄澄澄的印记。
“……”
秋叶满抬起头，对上各异的四张脸用相同的轻松表情和她打招呼。她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正在被同期用友好的氛围包裹着。在他们的映衬下，内心滚动着的阴暗情绪一点点蠕动着藏回了阴影里。
……所以这是要干嘛？
诸伏景光不知道秋叶满的警惕，他赶忙抽了两张卫生纸，塞到秋叶满的手中：“快擦一下吧，油滴上去很难洗干净的。”
“没关系啦，明天交给保洁公司的就好了。”松田阵平从萩原研二的盘子里夹走了一个丸子。
萩原研二大喊起来，试图去抢松田阵平碗里的肉，两人随即开始用筷子打架。
降谷零无视背景音，这时关切地看着秋叶满：“说起来，结束之后秋叶去哪里了？”
秋叶满的筷子不可察觉地一顿，她又塞了一口面，通过进食的动作掩饰脸上可能会出现的任何不自然。灰发的青年冲降谷零柔和地眯起眼睛，腮帮子被食物填得鼓起来，含糊不清地说话，显得幼稚又好笑：“应为肚只痛就先肘一步惹。”
松田阵平：“嘴里有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
萩原研二笑起来：“哈哈哈哈，秋叶这样子看起来好可爱啊。”
秋叶满状似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低下头的瞬间，借着刘海垂下的阴影，快速地瞥了一眼降谷零。
金发的青年还没有学会特意隐藏自己的心思，他的脸上露出了思索着什么的神情：“这样啊。”
秋叶满好奇道：“降谷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降谷零居然一点没有藏着掖着，十分直白地说：“我看到医务室的医生过来的时候，露出了非常奇怪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然后很快就离开了。”
还以为会跟降谷零扯会儿皮的秋叶满愣了一下。
剩下的话茬被诸伏景光接过：“零说他注意到医生看的方向是秋叶那边，所以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些什么。”
秋叶满歉意道：“对不起，我没注意到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不过，我好像在厕所里遇到他了，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个医生。你介意的话，可以去问问看？”
“好吧，谢谢你。”
降谷零看起来暂且接受了这个说法。
松田阵平：“我就说零是看错了吧，说不定人家也是肚子疼。”
秋叶满抬了抬眼，惊讶道：“欸？松田什么时候开始叫降谷为‘零’的？你们和好了吗？”
“就是我给他递左轮的时候啦……”
话题被秋叶满自然地带走，刚刚的问答仿佛一个无人在意的小小插曲，六人的注意力随之转移到松田阵平和降谷零的“爱恨情仇”上，当事的两人大声反驳着其他同期的调侃，一顿饭吃得鸡飞狗跳。
秋叶满的脸上始终挂着毫无破绽的纯粹微笑。
比起初进校时磕磕绊绊，她似乎变得更加游刃有余了。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我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