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扇子》丘山之草

58、父子见面

　　国丧期间，京都戒严，过年的喜庆一扫而空，百姓骂骂咧咧的把红色窗花取下来，换上白布，家家带孝。
　　这个皇帝老头死的也太不是时候，好多在过年期间的婚嫁都停了，太耽误事，下次在办，还要重新算日子！
　　云康藏身的地方，院门口也挂起了白布。
　　几大世家被盛家清洗，南云王府安排在京都的眼线好不容易联系上安插的官员，时间已经过去好几天。
　　当听到年鹤有了盛如松孩子，大殿上遇到刺客，孩子没了的消息。
　　云康不复平日的风流姿态，把手里的骨扇捏得直响，一抬手，连桌上带茶具果盘摔得满屋子都是，丫鬟小厮舞娘吓得跪了一地。
　　云康恨得面目狰狞，咬牙切齿。
　　盛如松，又是盛如松！当年才弱冠的盛如松，手持文帝遗旨和虎符，硬生生逼着藩王回封地，世家龟缩不敢出。
　　云康永远记得，盛如松穿着玄色的盔甲，白色的披风，站在皇宫大殿前，居高临下的用大刀指着他们，“要么滚，要么死。”
　　那天是云康最屈辱的一天，他跪着，连反抗都不能。
　　云康一直觉得自己天之骄子，在南云横行霸道惯了。就算到了京都，文帝都是礼遇有加。
　　一趟京都之行，对年鹤一见钟情，求娶，被文帝一口拒绝。以前凡是他看上，必定得到手。
　　在大殿被盛如松指着鼻子折辱，要不是形势不如人，云康不会忍下来。
　　离京前他想在见见年鹤，想问年鹤愿不愿跟他走。新帝已经登基，肯定容不下他们这些手足。
　　父王被盛如松吓破胆，直接让人把云康绑了，到了南云才放开，勒令他不准离开昆城，否则他就会多几个弟弟。
　　并且告诉他，年鹤现在被盛家军守着，让他认清楚形势，让他以南云王府为重。
　　堂堂南云世子，要什么美人没有，为了个男人，跟盛如松作对，不值当。
　　云康当时表面答应了南云王，私下一直派人监视闲王府。
　　盛家军一直有人严密的守着闲王府，连明帝派的人都不能靠近。
　　云康一度想等年鹤出府的时候把人劫走，但在京都，在盛家军手下抢人，无异是异想天开。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云康对年鹤形成了执念，非要得到此人不可。
　　现在，他念了一辈子的人，居然被盛如松弄到手了！他不该对盛不销下手，他就该一早弄死盛如松！
　　“世子，禁军已经启程去南云了，我们在不出京，怕是赶不上了。”世子手下的人本来就不赞成云康上京，一听到禁军去了南云的消息，整个人慌了神。
　　国丧，各地藩王必须带世子入京，禁军的要是到了南云，看不到世子，肯定要追究的。
　　藩王和世子无诏不得离开封地，不然视同谋反。
　　“慌什么，我们就算现在出京也赶不上禁军的脚程。禁军那里有父王想办法，我们在京都等着便可！”盛家等着他出京，他就不出，就往内藏。
　　父王会想办法糊弄过禁军，禁军没见过他，只要父王在京都出现的时候，他跟在身后就行。
　　云康砸了一通家具，终于疏了一口气，扇子一扇，又恢复了往日的风流潇洒，让舞娘接着跳舞接着奏乐。
　　小厮丫鬟连忙起身把地上都收拾好，舞女们又重新挂起明艳的笑，在厅里旋转起来。
　　云康斜躺在美人膝盖上，吃着剥好皮的橘子，看着墙上的画框，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他要杀了盛如松，灭了盛家军，把年鹤抢过来，完成二十多年前就该完成的事。

　　灵堂上，丞相领着百官依次上香。明日文帝梓宫就要出殡，今晚朝臣都在宫里，要守夜。
　　天气太冷，穿着棉衣还是冷，丞相让宫女上热茶，又让太监在上几个炭盆，供官员取暖。
　　自己双手在腹部团成一团，往墙角挪动，那里有火盆，还有凳子。
　　吏部尚书跟着过去，忍不住搓了搓手，左右看了看，其他朝臣三三两两站在一起，离他们挺远。
　　吏部尚书低着头，小声的跟丞相说道。
　　“盛如松有点狠啊，先帝和三个王爷一起没了。”
　　“盛如松要是不狠，南朝早就陷于内乱。”
　　丞相捧着热茶喝了一口，感觉身体暖和多了。
　　吏部尚书李明愣了下，想想盛如松的行为，有感而发， “盛如松像不像天子剑，注定要代天子镇守天下。”
　　不动则已，一动必见血。
　　“那盛不销呢？”丞相抬了抬眼皮。
　　“以前像红缨枪，现在像大砍刀。”李明想了下说道。
　　以前的盛不销有点像盛大将军，坚韧带点锋利。现在的盛不销气势过于凌厉，太过霸道。
　　李明还记得那日在大殿上，盛不销不输于盛如松的压迫。
　　有点意思，丞相捧着茶又喝了一口。
　　“你说，明天陛下和晋王殿下会不会出现。”灵堂摆了那么久，新帝和晋王愣是一次都没出现，连给先帝的谥号都是礼部一手包办，朝臣颇有微词。
　　新帝身体不适，可以例外。
　　但晋王身为人子，一次都不出现，于礼不合。
　　“会出现的。”新帝和晋王都是聪明人，该出现的时候就会出现。
　　“一直以为会是晋王登基，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闲王。”李明到现在都有懵，闲王低调了半辈子，突然王者归来。
　　“是啊。”世事难料，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结果。
　　就像当初他被贬，以为在无回京之日。那知道峰回路转，从边陲小镇的一名小官一跃成为当朝丞相。
　　“不过，盛家过于霸道，盛如松一个人操控了两代帝王的废立，看趋势还能定下一代皇帝，长此以往，这天下还不如直接改姓盛。”李明又左右看了下，见其他人没有关注他们，把声音压得更低。
　　盛如松是为了新帝，可是弄死了老情人明帝。
　　“你刚刚还把人比做天子剑，说人家有镇国之用，马上就改口了。”比起李明的忧虑，丞相就要淡定多了，还能开玩笑。
　　“跟你说认真的。”李明瞪了对方一眼，讨论正事，别扯其他。
　　“该想的不想，不该想的瞎担心。”下一代皇帝铁板定钉的是盛家血脉，只要能做个好皇帝，丞相不在意对方姓什么。
　　“你吏部的事忙完了？”
　　怎么可能忙完！盛家简直有病，说动手就动手，就算有丞相提醒，他做了准备，一时间也补不上朝廷官员的缺口！
　　盛家杀的人比他预想的多，而且他是真没想到，文远候居然把手伸到了他的府里，要不是盛家顺藤摸瓜，他都不知道伺候他笔墨的小厮是太师府的人！
　　“等开春后，我会上奏陛下，举行一场春试。”不然，他就撑不住了，李明心想。
　　“你明日跟礼部可以提前协商，早做准备。”
　　“ 我还没上奏！”李明看丞相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有点不爽。
　　“陛下肯定会同意。”丞相肯定。
　　“你又知道了？”
　　“陛下跟明帝不一样。”虽然只见过两次面，但是丞相觉得自己不会看错人。
　　“最好是这样。”李明一想到明帝就心累，太注重权利，有事权衡利弊，没事的时候，最喜欢在他们大臣间搅事，生怕大臣们抱成一团。

　　年无尽用完膳，半天了，盛不销还是没回来，忍不住往门外往了好几次，天黑好久了。
　　年无尽心里嘀咕，也不知道用膳没？聊什么那么久，不会真打起来了？
　　年无尽看的太明显，正在听盛秋生说话的年鹤看了他好几眼，年轻真好，分开一会就想了。
　　盛秋生离开几天，每日都在想家，趁着父亲不在，粘在年鹤身边，边给人剥橘子，剥板栗，一个人照顾了两个人。
　　在年无尽第三十次往门口望，终于看到盛不销的身影，跟在盛元帅身后。
　　等他们越走越近，后面还跟着一个同样身躯高大的中年男子。
　　面容坚毅，通身的贵气。
　　年无尽微微眯眼，南朝有史以来，也是最有希望以嫡子身份登基的太子，可惜最后英年早殇，只留下昭华太子的称号。
　　尧至舜天下，赠以昭华之玉。
　　有点意思，年无尽心想。

　　盛元帅面色铁青的率先进了门，揪着儿子的领子往一旁一放，贴着年鹤坐下，握着对方的手捏了捏才缓和了脸色。
　　盛秋生无语了，看到年稷更无语，都是他惹不起的人，干脆跑到角落里撸小狗，顺便安抚小白情绪。
　　小白看到陌生人，本能的防范，盛秋生在它旁边才好些，又趴回去，但是眼睛一直看着年稷。
　　年稷夸了小白一句好狗，然后毫不客气的坐下，几个人围着个园桌，气氛有些奇怪。
　　盛不销一坐下，立马握紧年无尽的手，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年无尽突然睁大眼睛，真打起来了！
　　盛不销点头，打得可激烈了，要不是他阻拦，现在还没完。
　　他一直知道父亲脾气火爆，也见过父亲发火的样子，但是像今晚这样的，还是头一次见，父亲是动了真怒了。
　　年鹤反握住盛元帅的手，单手给年稷到了杯茶，温和的问道。
　　“大哥，我哥哥呢。”
　　“绵绵身边离不得人，就我先过来见见你和无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