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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七章 婴灵窟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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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婴灵窟
数千里洗罪涯寒雾茫茫,风狂雪骤。
清容小妖化石般呆立着,连避雪诀都已忘了施展,雪花一层层堆下身来,风一吹,散落,然后再落满身。
像这样已经站立多少天了,他不知道。
雪忌怨尽量离他近一点,以便“如浴春风”的暖意可以分送给他一部分,他不明白小妖为何会这样失神和凄然,也不知该怎样劝慰他,只好闷不吭声地陪着他。
茫茫雪雾中,清悦空灵的琴声始终萦绕低回,日夜不断绝。
究竟是什么样的信念在支撑着,使得发地个清柔淡泊的少女暮暮朝朝、岁岁年年永远不肯停息地弹奏着“玉波清音”?
纵然是仙,七百年道行的剑仙,她又如何承受得起经年累月不眠不休的抚琴?
看着她淡远空灵的眼神一天天黯淡下去,清美灵秀的脸色一天天苍白下去,终至于全身已呈现冰雪般透明的肌肤,清容小妖的心里一天比一天沉重,一天比一天酸痛。
永不结冰却奇寒绝伦的洗罪涯。
永不停歇却狂劲不减的暴风雪。
永不间断却清灵如一的玉弦琴。
那少女,只怕终将耗尽心血与法力,油尽灯枯吧?
抚琴的手指渐渐凝滞,清净灵蕴的眸光也已点点焕散,清瘦的身影似乎微微一倾。
清容小妖与雪忌怨心里一沉,正要冲上去,忽然,茫无涯际的洗罪涯蒙上一片莹莹玉晕,随着一声哭喊:“师姐……”
一道白衣人影从寒雾中直飞上万仞孤崖,扑向抚琴的少女:“师姐……”
清溪苍白的唇动了动,却已无法出声,只是晕眩地踉跄站起。
“师姐……”揽住摇摇欲坠的少女,清河眼睛一红,模糊的视线中,似乎少女抬眼看了看他,一缕血丝慢慢沁出唇角,倒在他怀中,再也没有一丝气息。
清容小妖疾冲上前,取出三粒血红欲滴的药丸纳入清溪口中,道:“她的精血神气已经全部耗尽,这三粒溯魂血丹不知可否补充她一点血气续命?”
溯魂血丹?那是天界最珍稀的御药。
清河诧异地瞧他一眼,但是无暇细想,挥剑割破腕上血管,略一施法,压迫全身血液迅速汇进师姐口中。
清溪的肤色渐渐恢复一丝淡红,但是依旧全无气息。
清容小妖伸手拉开清河的手腕,劝道:“可以了。你好歹给自身留血液吧?否则就算救活了她,你又已一命归阴,你们就这样你死我活的何时是个尽头呢?”
清河抱起师姐,将食指印上她的眉心,渐渐呈现一片血色兰花。
清容小妖问:“这是兰血咒么?据传当年涌雪老祖传下七种舍身度人的法咒,兰血咒即是其中之一。”
清河一叹,黯然道:“师父嫌我性子不好,不肯将这些法咒尽数传授我,所以我只会施展一半,只能暂时抑制住师姐的魂魄不致外逸。”
“你行事太冲动,若全部教了你,你定是不管对谁,不管为任何事,不由分说就舍身度人。唉,其实这样想来,涌雪老祖是怕你太轻贱自己的生命,才不让你学全。”
“真是这样?”清河不由为师父的良苦用心怅然若失。
清容小妖把了一下清溪的脉,沉吟道:“三界中共有四大神医。天界的医神已于百年前不慎因法力严重外泄而亡,他的衣钵弟子远远不行;魔界的医魔,与我们不共戴天,自然不会施救;散游于三界的医仙,行踪飘忽,正邪不分,而且已经于八百年前不知所踪,生死不明;剩下的,只有湘月江畔的湘竹夫人。”
“湘竹夫人?”雪忌怨曾听师父提及过此人,不由插口道:“听说她隐居的湘月江,设有三重结界与外界隔绝,根本无人可以找得到那个地方,就算找得到,也是难以进去。再说,她和身份太复杂,既是三君城城主沐天君的夫人,又是魔皇宗之龙的表妹,与我们人神界可说是宿敌,正邪不两立,怎么好去求她?”
清容小妖不满地哼哼道:“湘竹夫人在三界中口碑极佳,你竟然称她为邪?”
“她是魔皇和宗之龙的亲人,难道不是我们的仇敌么?”
“呆子,听说她与表兄魔皇早已没有来往,而且,听说她与三君城主成婚的当天,便永远地离开了他,一千多年未曾再相见。我想,她与沐、宗二魔绝不是一样的人品。”
“可是……那……那究竟该怎样划分正邪呢?”雪忌怨有些犯迷糊了。
“这……我也说不清。”清容小妖转头问清河:“你说说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正邪?”
清河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怎样界定。大概只能依据对方的所作所为定出善恶对错之分吧。”
低头瞧瞧师姐苍白泛青的脸色,清河着急地道:“你们多保重,我先走一步了。”
清容小妖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别急呀,一起走不好吗?想跟你同行。”
一边飞越于茫茫雪幕中,雪忌怨一边问:“师叔,为什么你急着离开?”
“涌雪派剑术适宜于在温凉的环境中习炼,洗罪涯的气候太过阴寒,若在平时,这种气候反差对法术上的冲突倒也是不惧的,可是师姐在这里被寒毒侵蚀得太久,已经不能再承受丝毫寒气。”
“那应该让清溪师叔穿上小妖的宝衣呀。”雪忌怨伸手就要解那件明黄黄的小马甲,清河道:“先不忙,没有它你捱不到飞出洗罪涯的这段路程,等远离洗罪涯再说吧。”
“哦。那我们真得快点飞过去。”雪忌怨又问:“师叔,堕入洗罪涯不是应该身魂俱灭吗?为什么你竟可以活着出来?”
“我听到师姐的琴声了。”
只要她心中还关心着他,无论在任何情形下,他都会莫名的生发出活下去的信念。
清容小妖笑问:“水底好玩吧?”
“有很多仙人骨,还有怪鱼、水草、贝类。”
“贝类?这么阴冷的水底长出的贝类,它们结成的珍珠一定很神奇,改天有空时我要钓几只上来玩。”
清河苦笑道:“我忘了顺便带几只上来给你玩。”
说话间,已经渐渐远离洗罪涯几千里的范围,寒气退尽,阳光给起伏的云层镀上暖丽的色调,师姐和身体似乎不再那般冰冷,清河紧崩的心弦略为松了一下。
突然,一波华丽的七彩光芒直破云霄,强烈的魔法和慑魂的音律使他们几乎摔下云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