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剑源》》江月寒

24、第六章 洗罪涯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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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下，一个肤色漆黑，眼睛略含血丝的少年，正枕着乌鞘长刀，叼根草茎望着天空出神。
　　烈烈林风吹动血红衣裳，衬得这少年愈发阴戾狂野，满身的酒气杀气。
　　“妖狐，你还能逃到哪里去？！妖狐，站住！”
　　突然，寂静的山间响起喝叫声，惊得群鸟扑楞一声散尽，再也没胆卖弄歌喉。
　　数道红影在浓绿中一闪即逝，随之传来一声惨叫。
　　兵器交击声不绝于耳，忽然香风袭人，一条红衣人影从林中踉跄窜出，不提防被树下的红衣少给绊倒。
　　狂笑声中，四个红衣红剑的男子追上前来，四剑一齐指向地上的红衣女子：“红牡丹，你死定了！”
　　红牡丹？
　　红衣少年眉毛一挑，斜眼瞄了一下跌倒在他身边的红衣女子。鬓散钗斜，满身血污，但依然难掩惊人的玲珑曲线和勾魂慑魄的盅惑力。
　　少年微微有些目眩，吐掉口中草茎，拍拍手站起来，一脚挑起地上长刀，道：“这妖狐小爷我留下了，你们几个滚开！”
　　“你说什么？！”红衣男子个个勃然大怒，“臭小子，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少年蕴秀而细长的眼睛突然蓄满杀气：“红衣红剑，三界之中惟枫都派而已。但不知你们是哪几位剑圣？”
　　“揽月、掬月两大剑圣，小子你又是谁？”
　　“死人是没有必要知道小爷名号的！”红衣少年边说边刀鞘一抬，挡住两剑，回头冲突然自林中窜飞出来的四名黑衣人喝道：“滚！不要再跟着我！谁敢败我打架的兴头，不妨试试看有什么下场！”
　　四名黑衣人只得恭身退下，消失于林中。
　　揽月、掬月二圣气得五官移位，暴喝一声：“找死！”
　　红剑一扬，宛若枫叶城染透半边天的秋枫般，艳红的剑芒盈满整个林地，两道炫目剑柱以无与伦比的力度分刺少年的前心与脑部。
　　少年竟敢不闪不避，乌黑闪亮的墨云刀划个半弧，恰似一道霹雳闪过，“嚓嚓”两响，二圣红剑一齐折断。
　　就在二圣目瞪口呆之际，少年骤然身子一旋，血红的长衣带起一股红色狂涛，黑刀上蓦地透出青紫光芒，只听两声惨叫，血雨纷飞，二圣已齐腰斩断，栽倒树下。
　　二圣的两名弟子见势不妙，提剑便逃，少年哈哈狂笑，身形快捷绝伦，只见红光闪动，嘭嘭两掌斩在二人后背上。
　　喀嚓嚓一阵骨骼爆烈声，二人整个上半身已肉骨齐碎，扑通栽倒！
　　红牡丹一生作恶多端，吃人无数，可是这般快绝狠绝的刀法掌法，倒是想都不敢想象，不由得心惊胆颤，扭转头不敢多看。
　　少年以刀鞘抬起她的下巴，眯起细长的眼上下打量一番，笑道：“果然如传闻一般，有些迷人的资本。”
　　红牡丹咬牙喝道：“滚开！我红牡丹一生只挑人，不被人挑！”
　　“是吗？”少年颇感兴味地问：“那么小爷就由你挑拣一下，可否瞧得上眼？”
　　看着他邪气而狠戾的神色，红牡丹忽然一笑，“如果你有胆量给我杀掉枫都七圣，那么我红牡丹必将心服口服。”
　　“好！你陪我三天，我替你灭掉枫都派。”
　　少年抱起红牡丹，四名黑衣人急忙从林中出来，劝道：“少主，她名声……”
　　少年含着几分血丝的眼睛一横，喝道：“谁敢多嘴，自己去找堆石头撞死！滚！”
　　好酒好色而且以杀人为乐的少主，向来反脸无情，动辄就将随从处死，这些黑衣人哪还敢多说一个字？
　　飞到山上，只见松林中几间简朴雅静的木屋，阵阵诱人的饭菜香味飘散在空气中。
　　四名艳丽无比的黑衣少女跪迎上来：“拜见少主。”
　　“才头子派你们来的？哼！多事！”少年狠狠地踹开最前边一名少女，“呆在那地方我都快发霉了，我再也不要回去，有种你们就把我的尸体带回去！”
　　四名少女吓得魂不附体，连连磕头：“不……不是这样……主公只是要我们来服侍少主的饮食起居。”
　　“烦死！去，把红牡丹清理一下伤口，顺便梳洗一番，免得败人胃口。”
　　“是！”四名少女扶起红牡丹正要进屋，红牡丹忽然问：“你是什么少主？”
　　少年已在桌边坐了，满脸烦躁地饮了几大碗酒，狠狠瞪了一眼红牡丹，咬牙道：“魔界的，宗傲。红牡丹，你最好不要过问我的任何私事！”
　　魔界的少主？魔皇宗之龙的儿子？宗傲？
　　真的是魔界少主？！
　　红牡丹惊喜万分！这小子纵然没能耐杀掉枫都七圣，他背后的势力却足以铲平天下剑仙派，更不必说区区一个枫都派。
　　看来蝶谷血仇一定可以报了！姐姐，蝶神，你们可以安息了！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一大早，宗傲便兴奋地擦拭着墨云刀，叫红牡丹给他倒了一坛酒，一饮而尽，正准备出发，红牡丹突然叫住他：“你真的要去？”
　　“对！”
　　“我也去。”
　　“你？！”宗傲眉毛一拧，“我宗傲杀人时向来不喜欢别人跟在后边碍手碍脚。”
　　“你敢肯定被杀的不会是你？多带些人手去吧。”
　　宗傲不由大笑：“难道你不觉得求死也是一件很好玩很刺激的事吗？我等这一天都等得不耐烦了。”
　　看着他忽然笑得很开心的样子，红牡丹心里却没来由地一沉。
　　三天来，宗傲不是独自跑到悬崖边发呆，就是抱着酒坛直到烂醉如泥，再不就是搂着她求欢，倦极而睡。
　　她隐约觉得，这心狠手毒阴晴不定的少年，其实心里很不快乐，不过他不准许任何人触及他的心事，所以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
　　门外，八名属从一齐跪着，请求同行。
　　明知少主的脾气，可是枫都派实在不容小觑，他们怎么放心得下少主只身前往？
　　宗傲脸色一沉，“你们很想死是不是？好，我成全就是！”
　　刀光一闪，最当中的黑衣人顿时人头落地。
　　剩下的七人哪敢再劝，默默让开路。
　　耀眼的朝阳中，宗傲冲倚窗而望的红牡丹挥一挥手，大笑着向千里之外的枫叶城飞去。
　　虽然不是秋天，无法看到遍山枫叶染红枫都天空的壮丽奇观，然而朝阳下，红墙金瓦连绵百里的宫殿，映照得天空黄澄澄一片浓丽的金彩，亦称得上妙绝人寰。
　　宗傲来到城下，正待进去，守城的长剑一摆，喝道：“小子，站住！你为何穿红衣？”
　　“小爷高兴，让开！”
　　“枫叶城内，非枫都门人，不管男女，一律不得着红，你竟敢穿成这样大摇大摆地进去？”
　　宗傲有生以来走到哪里横到哪里，从来只有别人怕他的份，何曾给谁这么盘问过？当下怪叫一声，众城吏只觉眼前一花，已被宗傲在一眨眼间齐齐捏断脖子，一脚踢开挡道的死尸，宗傲提刀扬长入内。
　　围着看热闹的城民吓得魂飞魄散，四散逃窜，惟恐也落得城吏一般下场。
　　一阵鸡飞狗跳哭爹叫娘之后，本来熙熙攘攘的街市上，突然间空无一人，只剩下满地撞翻的水果蔬菜和琳琅满目的小工艺口。
　　然后，从门缝里窗隙里，露出一双双窥探的睛睛。
　　枫都派人多势众，方圆千里内唯我独尊，不但隔三差五扰掠邻近城镇村庄，对本城百姓也从不主放过，施尽欺榨手段，好端端的名胜古都，在他们七八百年间的作威作福下，早已变成人间鬼窟的代名词，只赢得怨声载道。
　　今天这突然冒出来的红衣少年，杀人手段虽比枫都派犹有过之，但早已对枫都派隐忍了一代又一代的城民们，就算迎来的将是一个狂魔煞神，也宁愿他能杀杀枫都派的威风，当然最理想的莫过于一举端掉它。
　　“嗖嗖嗖”衣袂破空声，几十道红衣人影从天而降，剑光灼灼直刺宗傲。
　　“该死的废物！”宗傲身形一旋，手腕翻转，众人未及明白怎么回事，几十个红衣人已尽皆身首异处，大睁的双眼中犹自含满不甘和不解。
　　“好快的身手！”随着喝叫声，又是一群红衣人飘落下来，团团围定宗傲，“小子，你什么来头？”
　　“没来头就不能杀人么？！”宗傲舔了舔刀尖的血，怪声怪气地道：“看来不把你们全部解决掉，枫都五圣是不可能现身的。”
　　一名红衣人纠正道：“是枫都七圣，小子，你连枫都派有几大剑圣都没搞清楚，还敢口出狂言？”
　　“剑圣？！哈，就揽月、掬月那种水平还好意思自封为剑圣，那我就是刀魔了。废物们，好好开开眼界吧！”
　　枫都众弟子立刻各依方位，施展起扬名于三界的“染枫剑阵”，一时间剑光万道，红芒绵绵，确实有点气势。
　　宗傲没闲情等他们结成剑阵，便一飞冲天，避开众剑合击，身子倒转，墨云刀迸射出千万道黑亮的刀芒，风卷狂云般斜斜掠过，惨叫声响处，血光如雨，众人无不全身血涌，气绝而亡。
　　宗傲哈哈狂笑着，径自向枫都派总部——染枫大殿飞去。
　　千级台阶上，每隔十级便分立着红衣佩剑的弟子，看起来派头十足，宗傲略一点头，叫道：“小爷闯殿来了，不怕死的你就站那儿别动！”
　　一口气冲杀到染枫殿门之外，看看左肩上一道剑伤，他莫名地兴奋不已，看来枫都派并不是浪得虚名！狠狠一脚踢向两尺多厚的大铁门，他大叫道：“枫都五圣，快滚出来受死！”
　　厚重的铁门缓缓开启，一股汹涌的剑气排山倒海直逼过来！
　　宗傲连退七八步，定住脚步往里打量，从门口到染枫正殿，约有一百多丈距离，每隔十多丈排列七人，血红的长剑，配着血红的长衣和嘶嘶作响的剑气团，在阳光下瑰丽绝伦，令人眩目。
　　这才有点真正的“染枫剑阵”味道吧？
　　宗傲一声长啸，挥刀冲向第一剑阵。
　　七道剑气倏然汇聚，强烈的空气爆裂声中，炽红的光芒宛如一条纵横九天的血龙狂卷向宗傲。
　　宗傲不但不避，反而直冲上去！
　　黑亮的刀芒骤然盛炽，带起狂厉的啸鸣直插入七道剑气的旋涡中心！
　　不绝于耳的惨叫号声过处，血雨漫天，七名红衣人个个倒毙，宗傲抹了下唇角血渍，挥刀冲向第二剑阵！
　　冲到第七剑阵时，他已浑身浴血，摇摇晃晃站立不稳，一名须发斑白的红衣人道：“小子，你现在自断一臂认罪求饶还来得及！”
　　“呸！小爷从没学过认罪求饶四个字，你们去死吧！”
　　闯到第十阵时，他挣扎半天，才踉踉跄跄爬起来，勉强握住刀，未待对方喝劝，他已咬紧牙关拼死冲杀过去。
　　这一次，七名红衣人只有三个死掉，四个重伤，宗傲却已一动不能动，整个人像从血池中捞出来似的。
　　飘枫脸色铁青，带着四个师弟和两名最出色的徒儿，在众人簇拥下走出大殿。
　　一个清河已令他在群仙宴上失尽颜面，这个红衣小子居然也来给他火上浇油，硬闯十道“染枫剑阵”
　　单打独斗，枫都派在剑仙派中当属最差，但它赖以成名的是“染枫剑阵”，七剑全一，天下无敌。
　　从来还没人敢如此冲撞十道剑阵，难道是他们枫都派一代不如一代，还是这小子真的是个奇迹是个神话？
　　不管怎么说，今天一定得杀了他，免得贻笑三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