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高高在下》赫赫一笑

47、夜谈（一）

　　有姑娘三更半夜出现在姜孟黎的房间，这倒是百年来头一遭，虽然因着他的脸，前仆后继的男男女女不在少数，但是这么大胆的，阿蔓是第一个。
　　微微惊愕之后，姜孟黎倒也不在乎自己衣冠不整，袒胸露背了，慢条斯理地穿戴好，颔首，作揖，行礼，
　　“前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我不叫前辈，我有名字的，阿蔓。”
　　“好，阿蔓。”
　　阿蔓就喜欢姜孟黎这样知情识趣的聪明人，
　　“我有事耽搁，所以来晚了，你。。。没事吧？”
　　姜孟黎知道阿蔓担心什么，也大概能猜到她今日来的目的，
　　“我现在还好，不过不得不说，我对自己过于自信了，这心魔我也抑制不住。”
　　“小阿黎这么坦白？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委实阿蔓活了这许久，她也没见过姜孟黎这样的人，她这句明显的玩笑话，竟让姜孟黎顷刻间就对她出手，虽然他那凌厉的杀招于她来说无异于隔靴搔痒，
　　“不打了。”
　　姜孟黎是一个识时务，见“好”就收的人，
　　“为什么？”
　　阿蔓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她已经好久没有遇到这么有趣的人了，
　　“有人要杀我，我当然不能坐以待毙，出其不意，兵之诡道也。”
　　“有理，那为什么又停下了？”
　　“打不过。”
　　“你明知我并不是真的想杀你，还要先下手为强，看来，你对我怨气颇深啊？”
　　姜孟黎听着阿蔓这没心没肺的话，看着她这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亏欠任何人的样子，他就知道自己遇到对手了。
　　“虽说我最初少年白头，到如今伤痕累累，都是自己的选择，可阿蔓，你不觉得欠我一个，不对，很多个解释吗？”
　　“我这不是来了吗？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便是。”
　　阿蔓一屁股坐了下来，让店小二摆上了两碟花生瓜子，三碟糕点，一壶上好的茉莉花茶，甚至丝毫也不见外地挂在了房间主人姜孟黎的账上。
　　“百年前燃烧精元一夜白头，如今这心上又多了一个窟窿，阿蔓觉得我还能幸运几回？”
　　“小阿黎不会想把这一切都算在我的头上吧，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这可都是你自愿的选择。”
　　说到这里，姜孟黎真的是自愧不如了，果然能活上千年的人，都不简单，脸皮比城墙厚算是基本构造了。
　　“阿蔓看起来不像是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儿的人？何况还做了这么。。。久？”
　　“小阿黎和我彼此彼此，你做这些是为了你的小合欢，而我也只是守着对阿匪的一个承诺罢了。”
　　“阿匪是？”
　　“我的夫君。”
　　“你的夫君是？”
　　“阿匪啊。”
　　“算了，当我没问。”
　　时而天真，时而狡猾，时而装傻充愣，姜孟黎一度觉得阿蔓是故意刁难他。
　　“阿匪就是阿匪，而且对于你来说，他是一个已经逝去很久很久的古人了，你没必要认识，我也不想跟别人分享他的故事。”
　　眼前的阿蔓脸庞虽稚嫩，但是眼神中确然饱含沧桑世事，姜孟黎突然觉得一个人孤军奋战千年的阿蔓是个勇敢到让人敬佩的姑娘。
　　“阿蔓的夫君一定是个心怀天下苍生的大人物。”
　　“那倒也不是。”
　　“啊？”
　　姜孟黎一句十分客套的奉承话，阿蔓竟然十分认真地拆起自家夫君的台了。
　　“他啊，腹黑，阴狠，当时整个南山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不是什么好人，当然我也不是，所以我俩也算惺惺相惜，天造地设。”
　　阿蔓说这些的时候，满脸堆笑，姜孟黎却感受不到她有一丁点儿快意，这漫长的生命是什么支撑她一个人到了现在？那个承诺究竟是什么？
　　“阿匪曾说过这个世间很美好，可惜他的生命太短暂，不能陪我一起见证所有的美好，我答应过他要替他守护南山，守护世间的美好，虽然南山早已亡了，但九州好像也不错，我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美好的人和事，可是，总有人啊，妖啊，魔啊的想着打破这些，虽然我能做的有限，但是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一定不会允许他们胡闹。。。”
　　阿蔓似乎很久没跟人说过这么多话了，有点儿一发不可收拾的迹象，姜孟黎听着听着，朦胧中仿佛见到一个白衣少年，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静静站在阿蔓身旁，专注地看着她。
　　按照阿蔓的描述，姜孟黎觉得她这位夫君大人也不是会为了世间苍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人，他唯一所求所愿就是阿蔓余生的安好，什么替他守护世间的美好，都是骗阿蔓的借口吧。
　　“总之呢，过了这千年的时光，我也算是看明白了，人族啊，要想让你们消停是不可能了，欲望，贪婪总会驱使着你们争来夺去，这些我无力阻止，也不想掺和，但是妖魔两族，我会尽全力让他们远离，不仅是为你们，也是为了他们，这也是我一定要消灭神魔之血的原因。”
　　“阿蔓说得甚是有理，我亦十分认同，虽然我无意做什么救世主，但是既然走到了这一步，我也算责无旁贷了，这神魔之血既然已在我的身上，我一定会全力配合，将它消除殆尽。”
　　姜孟黎突然变得如此乖巧听话，阿蔓倒有些不适应了，有些事她确实需要给他们交代，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言，尤其是你师父的死。”
　　阿蔓主动提及姜青木，姜孟黎的神色才算认真了起来，
　　“夜无澜和你是旧时？”
　　“是，我妖族一脉繁衍至今，族人已所剩无几，夜。。。无澜所做之事罪无可恕，我这次不杀他，是念在他是我同族血脉的份儿上，我也想你们允许我护他这最后一次。”
　　先斩后奏，就算姜孟黎再不愿，他又有什么法子？毕竟阿蔓面前，“打不过”是客观事实。
　　“我想为师父报仇，但他老人家更想我活着，今日要是你不出现，我可能真会选择玉石俱焚的法子，这样的结果必定让我的小。。。两位师弟痛苦自责，实乃下下策，所以下次的机会我还是可以等的。”
　　“我就说嘛，小阿黎一定是个通情达理深明大义之人，你放心，我不会放过那些暗地里企图破坏我守护的东西的宵小之辈。”
　　阿蔓的话让姜孟黎心生疑窦，他总觉得阿蔓确实对做这些事的人咬牙切齿，但是对夜无澜似乎并无恨意甚至丁点儿厌弃，是姜孟黎过于敏感还是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