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罪从无》不会跑的马6

8、电梯偶遇

　　深夜十二点半，首尔地方警厅里某间办公室灯火通明。

　　办公室正中心挂着一块白板，上面贴着数不清的照片，黑色记号笔密密麻麻记录着五位被害人的信息，他们的名字被黑线串连在一起，全部指向同一个地方。

　　那里用红笔重点圈出“爱豆”两字，格外显眼刺目。

　　金道允斜靠在椅子上，嘴里咬着一根没点燃的烟，低头专注地翻看手中的案件资料。他的周围有序堆叠着好几厚沓半人高的纸质档案，上面都有被翻阅标记过的痕迹。

　　除金道允外办公室内还有三人，他们皆是专案组的成员，是各个行业的精英人才。

　　安文秀死死盯着电脑屏幕，手指片刻也不得闲，噼里啪啦地敲击键盘，再次尝试定位手机。他隶属警厅技侦处，是业内数一数二的计算机天才。
　　这几天里安文秀忙得连轴转，一直在调查前四名被害人的车辆行驶路线和手机通话记录等等。同时追踪定位与四名被害人都有过联系的匿名手机，只是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不好定位。

　　连续不间断的工作使安文秀这样热衷熬夜的夜猫子都受不了，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挂在了眼底。同样是熬夜办案，金道允的工作量甚至比他还多，脸上却丝毫没有疲态显现，眼睛依然炯炯有神。

　　安文秀活动着酸涩的脖子，看向隔壁办公桌的新人刑警小林。小林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此刻正充满干劲地筛查着犯罪现场附近的监控录像。他是作为特殊人才被引进专案组的，外号“复印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记忆力超群。

　　半小时后，金道允松开紧锁的眉头，放下了手上最后一叠案件资料。他咳了两声，用手指重重叩击了两下桌面，打破了满室沉闷的氛围。
　　三名组员纷纷向金道允看来，等待着组长的指示。

　　金道允沉稳地走至正中央，刀削般棱角分明的面庞显出严肃的神态，“现在开始做案情梳理。”

　　专案组才成立没多久，金道允这两天忙着和组员调查前四起爱豆被杀案的共通性，还没来得及梳理案情，第五起案件就发生了。

　　金道允打开电脑大屏投影，调出案件资料，沉着地开口：
　　“八月八日至八月二十日，五名男爱豆依次在雨天夜晚被犯人用水果刀在家中杀害。除了职业和性别相同外，五名死者互相间并没有任何关联。”

　　说到此处金道允忽然顿住，目光越过大屏，冷峻的眉眼笼罩在阴影里，意味深长道：“比较特别的一点是，这五名男爱豆全都在最近被媒体爆出了负面新闻。性/骚扰、酒驾、校园霸凌、吸/毒……”

　　他语气笃定：“这绝不是巧合，肯定和犯人的作案动机有密切关联。”他继续道：“犯罪现场没有强行入侵的痕迹，被害人的身上也没有挣扎痕迹，由此推测五名被害人是和凶手认识的关系。”

　　以金道允的破案经验来看，他判断犯人是在进行清理——把品德败坏的爱豆当成垃圾一样清理掉。开始或许是在按照他的标准维护心中的正义，但慢慢从杀死他人的感觉中获取审判的权利，享受控制他人的快/感。

　　电脑大屏的投影照在金道允漆黑的眼珠上，他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前四起案件的调查中，除了同时联系过五名被害人的电话号码外，我们没有发现其他线索。犯人具有很强的反侦查能力，缜密谨慎地谋划了这一切。”

　　金道允眼神一厉，目光紧紧锁定第五位被害人的照片上。“然而这次却露出了马脚。”

　　女法医顺着他的话，徐徐开口：“在前四起案件中，犯罪现场只留下了被害人的DNA信息。可第五起案件却和以往不同，犯罪现场明显被人清理过，就连被害人的尸体也不例外。最重要的是，在被清理地干干净净的现场发现了一根头发。”

　　女法医继续说：“我从这根头发上检测出了DNA，和罪犯DNA数据库都比对不上，说明这根头发的主人没有犯罪记录。”

　　窗外夜色漆黑，屋内灯光明亮，黑白界限交融，造就一片混沌的景象。

　　金道允面色严峻道：“这根头发有极大可能是犯人清理现场时不小心留下的。只要犯人活动过就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案件有了突破口，金道允明确了侦查方向。他看着安文秀吩咐道：“从现在开始，你重点调查第五位被害人生前的车辆活动路线，继续追踪定位那部匿名手机。”

　　金道允漆黑的眼眸清醒而漠然，如同他浑厚的声音一样，令人下意识想要信服遵循他的话。
　　被他直直注视的安文秀顿时精神了不少，全身紧缩起来连忙应答。说实话，他有些害怕这位金组长。

　　金道允的视线又落到刑警小林身上，态度和蔼了不少，“你去筛查第五位被害人住所附近的所有监视器，重点排查在案发时段前后出现的可疑人员。”
　　小林挺直脊背，一板一眼认真道：“是！”

　　“会议就到这里，大家这两天辛苦了。”

　　金道允离开办公室后，安文秀偷偷摸摸地拉住了小林，低声问他：“你是因为金组长才决定当刑警的吧。”

　　“你怎么会知道？”小林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金道允组长三十出头就已经是警厅的传奇人物了，他一直把对方当做追逐的目标。

　　安文秀得意地扬起眉毛，“警厅就没有我不知道的消息。”他凑到小林耳旁，语气神秘：“进专案组前，我特地调查过这位金组长，结果完全让我大吃一惊。”

　　“有什么问题吗？”小林放轻声音问道，成功被勾起好奇心。

　　安文秀见此像倒豆子似的把话说了出来，这件事一直憋在他心里，他急需找人倾诉。

　　“五年前，金组长的父母和女朋友被歹徒报复杀害了。据说他当时才和女朋友订婚，结果就……”
　　“从此以后金组长像疯了一样拼命追捕凶手，次次主动揽下最难的案子。”

　　“那他最后抓到杀害家人的凶手了吗？” 得知金道允凄惨的经历，小林神情急切地追问。

　　“抓到了，只不过凶手当场死亡了。”
　　“这是怎么回事？”

　　安文秀鬼鬼祟祟地瞅了瞅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表情幽幽道：“在追捕的过程中被金组长一枪打死了。金道允可是警厅首屈一指的神枪手，准头不可能会这么差，除非……”

　　安文秀没有继续说下去，转移话题道：“这件事发生后，金组长被降级差点停职，但是两年后就凭借破获大案要案又升上来了……”

　　夜晚像张开了黑色翅膀的恶魔，抬眼就是稠郁的黑，望不到尽头。

　　金道允夹着一支烟，烟头迸发出的火星在沉寂的夜里静静燃烧着，所有的烦恼和忧愁都跟着消散其中。

　　一双眼睛幽深平静，像是见过世界残酷的真实，清醒飘淡，令人捉摸不透。

　　在与怪物为敌时，也要小心自己变成怪物。

　　***

　　次日清晨，南攸熙从床上悠悠转醒，她昨天已经从系统那里得知了自己的头发被警方检测出了DNA。

　　就算再不愿面对现实，也得振作起来面对。

　　简单洗漱一番后，南攸熙接了一通电话，匆匆换上衣服坐电梯下楼。

　　她按下电梯按钮，在一旁安静等待着。
　　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站着两个气度不凡的男人，手上拉着行李箱。

　　南攸熙微感惊讶，正欲扬起笑容礼貌问好，不料男人却攥紧拳头，条件反射般地往后退了几步。
　　像避瘟疫似的躲开了她。

　　打招呼的手尴尬地挂在半空，南攸熙极其快速地转变方向，顺手自然地拢了拢耳侧的碎发，若无其事地走进电梯。

　　男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让南攸熙感到疑惑，不过她随即便想通了其中的原因。她有些感慨，爱豆这职业看似光鲜亮丽风光无限，受尽粉丝追捧，实际背后也有不为人知的艰辛。

　　匆匆瞥到有人进来，还是女生，电梯里的卞伯贤抿紧唇畔，下意识绷紧身体朝身后靠拢而去。

　　经历被私生追着骚扰的事情，卞伯贤这几天根本不敢单独出去，尤其是知道私生也住在这个小区里。

　　他总感觉有一双黑沉的眼睛如影随形地在暗中窥视着自己，只要找到一丝机会就会朝他扑来，把他吞噬殆尽。

　　所以看到女生进来时，卞伯贤的第一反应就是防备。当他冷静下来看清对方的长相，身体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不少。

　　面前的女生实在是令卞伯贤印象深刻，正是两天前把他从私生的骚扰中“解救”出来的南攸熙。

　　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被女生保护。
　　是特别新奇的体验。

　　那天南攸熙刚走没多久经纪人就赶到了，卞伯贤向他简明扼要地阐述了当时发生的情况。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经纪人决定让他们收拾好行李暂时住在酒店，等忙完了演唱会再搬家。

　　结果今天和吴士勋收拾行李下楼时，碰到了那天为他挺身而出的南攸熙。

　　她穿着白T恤和牛仔裤，明明是最普通平凡的装扮，却掩盖不住她美到失真的脸和一览无余的好身材。

　　卞伯贤徐徐走近电梯左侧的南攸熙，适当地保留了一些距离。他弯起干净如水的眼眸，露出温和的微笑，“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不过分疏离也不过分亲密，轮廓俊秀的精巧脸庞极具少年感，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令人卸下心防的亲和力。
　　见到卞伯贤认出她，南攸熙的心里总算平衡了。她可没有忘记方才自己打招呼被他躲避的尴尬。
　　透亮的眼弯出清浅弧度，她勾起一抹浅笑，“是挺巧的。”

　　“哥，这位是？”吴士勋熟稔地搂上卞伯贤的肩膀，偷偷戳了戳他，疑惑出声道。他端着一张矜贵英气的脸，乍一看十分高冷。

　　这哥竟然背着他们认识了这么好看的女生。
　　实在是太不仗义了。

　　卞伯贤拿开吴士勋作乱的手，读懂了他眼里的“谴责”意味，无奈地解释：“她就是那天帮我的女生。”

　　“真的吗？”吴士勋的语气充满怀疑，他不经意瞅了瞅南攸熙纤细的身形，这怎么也不像是会一招制服私生的人。不过既然伯贤哥都这样说了，也由不得他不信。

　　他看着南攸熙真诚地摆了摆手，“我叫吴士勋，非常感谢你那天帮了伯贤哥。”

　　那天听卞伯贤轻描淡写地说起被私生堵截的事，吴士勋光是听着都能想象到对方的疯狂，更不要说亲自面对这一切的卞伯贤了。
　　幸好有人制止了私生，只是吴士勋没想到这位女生的容貌和气质如此出众，伯贤哥可没和他们提过这茬。

　　“不客气，毕竟我没办法袖手旁观。”南攸熙礼貌地笑了笑，说起客套话来脸不红心不跳，她可是21世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啪——”说话的间隙，南攸熙牛仔裤口袋里的几颗糖果不小心掉了出来，滚落到地上。
　　她立刻弯腰去捡，手掌刚触碰到糖果的塑料包装，手背忽然被另一只宽大温暖的手包裹住了。

　　那只手修长纤瘦，有些白到过分。

　　南攸熙微怔，循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移视线，看到了同样表情怔然的卞伯贤。那双有着简单干净线条的眼睛上闪过一瞬的无措，眼尾下垂，看起来乖巧无辜。

　　糖果塑料包装碰击地面的声音吸引了卞伯贤的注意，他极有眼色地弯下腰，打算帮南攸熙捡起来。对方不求回报地帮助了自己，他也想做点什么。

　　出乎意料的是，南攸熙的反应很快。她比卞伯贤更快碰到糖果包装，而卞伯贤只慢了一秒，就这样不小心覆盖在南攸熙白嫩的手上。

　　两只手紧密地贴合在一起，指尖拢着指尖，像情人间的缠绵细语，牵引起短暂的酥麻。

　　手掌下绵软的触感让卞伯贤瞬间清醒，他触电般地收回手，忙看向南攸熙的反应，生怕她误会了自己的行为。
　　南攸熙愣了一秒就恢复如常，内心没有丝毫波动。反而顺势抓住卞伯贤的手，把捡起的糖果放到了他的手心。

　　她抬眼对上卞伯贤疑惑的目光，主动替他解释，轻声细语道：“我知道伯贤xi刚才是想帮我。” 说罢指了指他手中的糖果，清冷的眸子染上一层笑意，“这是酬劳。”
　　卞伯贤被这笑晃了眼，她的眸光像半山腰上盛开的洁白云朵，深远浩瀚中带着柔软的温情。

　　南攸熙的眼神太过清明坦率，卞伯贤不自然地偏过头，率先移开了视线。他压下心中的异样，回以温和的笑：“没事，毕竟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叮———”电梯到达一楼，门缓缓开启。

　　南攸熙先一步走出了电梯。

　　“伯贤哥，你刚才明显紧张了吧。”在电梯里像个透明人的吴士勋在这时幽幽出声道。

　　吴士勋全程目睹了电梯里发生的一切。

　　两个人手掌相贴莞尔一笑的画面太过唯美，像偶像剧里会出现的情节。吴士勋大气都不敢出，完美充当着尽职尽责的电灯泡。

　　他凑到卞伯贤身旁，挤眉弄眼地调侃道：“你是不是非常在意她。”要不然为什么这样紧张。

　　“别开玩笑了，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卞伯贤拍了他一下，急忙地反驳，这副模样落在吴士勋眼里更显欲盖弥彰。

　　谁也不知道，在吴士勋问出那句话的时候，他下意识捏紧了触碰过南攸熙的那只手。

　　***

　　和ARTIST签约后，公司给南攸熙安排了一个经纪人，专门负责她在工作上和生活上的问题。

　　经纪人朴民宇是一个很细心的人，别看外表文质彬彬，实际上做事很有一套，带火了很多艺人。
　　在朴民宇带过的女演员中，南攸熙是第一个让他感觉到上帝造人时有多么偏心的人，他非常期待她出演作品在未来大放异彩的样子。

　　“攸熙，这是公司为你接的第一部剧。”
　　黑色商务车里，朴民宇扶了扶眼镜，把一沓剧本交到了南攸熙手上。

　　南攸熙接过剧本，低头认真看了起来。神情专注慎重，这毕竟是她接到的第一部作品。

　　南攸熙仔细看了几页，越看越满意。
　　这部电视剧的名字叫《听见你的声音》，她试镜的角色是精英检察官——徐度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