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一次给不完》万良

54、窥视天堂

　　慕容在缓缓讲述着那些过去，夏黎一边听一边将她所说的内容与那次去找林若璃时林若璃所说的内容做比较，发现林若璃的话真的是管窥蠡测。不过料想林若璃也不是故意乱说的，因为事情的真相，恐怕一直就只有面前这对夫妻了解。

　　事情的真相是——

　　三十多年前，年轻的宫世华刚刚在自己的事业上站稳脚跟。公司经营逐渐步入正轨后，不久他便邂逅了他的第一任妻子——温柔。

　　宫世华会娶温柔，其实完全是将计就计。当时温柔有意于他，并且在他面前谈到自己身家背景时候也一点不忌讳。宫世华的事业虽是蒸蒸日上，但也确乎是需要一些业内人士的扶持，而温柔的父亲在这方面无遗是个非常好的靠山。于是，两人恋爱了一阵没多久就结婚了。温柔的父母对这个能干的女婿也满意。

　　但那时候宫世华是有自己喜欢的人的，结婚后，喜欢的人由自己的女朋友变为了自己的情人。

　　宫世华的女朋友没有因为自己身份的转变而选择离开，于是那种看不到未来的关系也就这样默认似的维持了下来。当然，这些事情，除了宫世华和情人之外，没有人知道。他们隐藏得很好，在外人眼里宫世华和温柔俨然一副甜蜜夫妻模样，谁也想不到他一直在外面有人。

　　直到温柔怀孕。宫世华有些动摇了，他想或许跟温柔这么过一辈子也行，也不想一直拖着情人的未来，毕竟他还是爱她的。

　　可惜天不遂人愿，温柔难产了，与此同时，情人也偷偷生下了与宫世华的孩子。

　　原来情人早看出宫世华的心思，怀孕了一直没说，直到肚子大了藏不住了才向宫世华坦白。那时候打掉孩子会有危险，几番争执下来无果，肚里的孩子却一天天长大，呱呱坠地。

　　而另一边，医生竭尽所能也没有挽回温柔和孩子的性命。宫世华塞了钱，封了口。便抱来了情人所生的儿子，对外谎称是温柔所生。之所以这样做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当时宫世华还需要仰仗岳父在事业上的扶助。如果告诉他们自己的女儿以及女儿肚里的孩子都去了，估计会牵连到自己的未来，少了岳父的扶植，宫世华不知道又要多奋斗多少年。

　　综合了各种因素，最后，情人所诞的儿子成了温柔的儿子。没错，那个儿子就是宫烨，而那个情人，就是今天的慕容。

　　事情出现这样的突变，原先打算同慕容分手的宫世华有了新的考虑——等过几年事业稳定了，索性就把慕容娶回家吧。

　　当时的宫世华也是犹豫的，直到第四年，慕容再次怀孕，这才催促了宫世华，使宫世华下定决心将慕容娶回家。

　　而第五年诞下的那个孩子，便是宫颜。

　　对于年幼的儿子们，夫妻俩自然是没有透露半个有关他们身世的事。于是这一晃便是几十年，这个秘密也就这么渐渐被深埋了起来。

　　或许，那种温吞、优柔寡断的性格便是宫家人血脉中的遗传因子吧。宫世华如此，宫颜亦如此。秘密一埋就是几十年，觉得找不到必须提起它的理由，就一直搁置着，沉默着。

　　这种沉默，对宫烨、宫颜的伤害是显而易见的。至少，它成就了宫烨整个不快乐的童年乃至现在。而宫颜用这种沉默、犹疑，成就了对周遭人的伤害。譬如夏黎，譬如季墨，譬如宫烨……

　　不知何时慕容已经闭口，正抿着唇定定注视眼前两人。她开始讲述的时候宫颜就说不要夏黎回避，但在外人面前讲出这种秘密，即使如今已时过境迁，她还是有些不安。

　　宫世华坐在沙发上，目光悠远，不知聚焦到了空气中的那一处。应该是在回忆自己当年的事迹吧。在慕容讲述的整个过程里，他都维持着这种瞭望似的姿势，神秘而苍凉。

　　夏黎扭过头试图躲避掉对面慕容投来的目光，眼睛转向旁边的宫颜。宫颜手捏着茶杯柄，指节泛白，无疑使用了很大的力度。多日的忙碌使这个精干的男人显得沧桑了几分，额头的碎发竟已不知不觉间已长到眉下。低下的头，使头发透出的阴影遮住了深邃的眼睛。夏黎看不到他眼中是否有什么在闪烁，亦或一片死寂。

　　将自己略显细白的手指覆上宫颜的指节，感受到掌下的力度松开了一些。

　　抬起头，那双墨蓝的眸子终于跳出头发阴影的桎梏。

　　“爸，妈，让我去把这些告诉烨，可以么？”

　　夏黎看到他眼里闪烁着什么，发着光，一跃一跃地跳动着。

　　后面的谈话没什么意义，简单说了几句后宫颜便带着夏黎离开了客厅。慕容指引他们来到了为他们准备的房间。之前没有料到宫颜对带人过来，而这诺大的屋子里也没有仆人，老两口只是想过简单的清静生活。于是夏黎只好跟宫颜暂挤一间房休息了。慕容说明天请人来再整理一间屋子出来，夏黎想说谢谢，却被宫颜抢先说了个“不用了”。

　　慕容离开。

　　房间内，宫颜走到落地窗边瞭望窗外略显萧索的景色——不知不觉，已经快到十一月了。最近越发地感觉光阴似箭。

　　夏黎四处打量了一番，最后来到宫颜身旁站定。宫颜的蓝眼睛里泛着忧伤，窗户外投射进来的光落到他脸上，眼里的光亮一闪一闪的，却不同于刚才那种犀利的感觉。不禁心里疼了一下，好想伸手揉掉他眼里那刺目的光。

　　夏黎不知不觉便照着自己的心思做了，他伸出左手，那双深蓝便被阻挡在了视线之外。踮脚凑近，手掌覆上去。

　　宫颜只感眼前顿时黑暗，遁着向指尖温暖靠近。夏黎送上自己的双唇。

　　唇齿纠缠的瞬间他想到了从前看过的一段句子：

　　森林，仿佛是大地的渴望。踮起足尖，窥视天堂。

　　好久没有上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