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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前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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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间数载年月,不过是神域的一盏茶,一对日月交替罢了,时光荏苒,转眼已过去了几年。
神婆远近闻名,翡城百姓亦知神婆收了个孩童当弟子,有些盼许的,便带了自家孩童上庙中,望神婆收了一同当了这闭关弟子,好光耀门楣,家中若多个半仙亦是件极美的事。
只是瞧见了那如年画中的福娃一般的童子后,纷纷打消了念头,那童子生的白胖可人,那一双黑乌乌的大眼,漆漆的盯着人,便不是一般家中能得的小娃儿。
过了五六年,也不见这童子身量长上些许,翡城百姓只道神婆神矣,自不必多问,若碰巧遇到这童子,定也待神婆一般。
尊唤上一声,“神童子。”
当山顶树梢被一片鱼白镀上一层薄薄的银光,小童定已洗漱完,早早去了前殿,清理完案台上的香灰,便又去铲烛台上如猪膏一般滑腻的烛油。
等将这些忙完,凤骨回了后院,蹲坐在青石铺就的石阶上,手上抓着一只昨日香客放在案桌上的鸡腿,慢慢啃着,等着对屋的房门打开。
半炷香后,房门缓缓打开,女子一身月白色寝衣,懒懒的揉搓着杏眸的尾角,抱着面盆,打几个哈欠,从房中摇晃着走出。
小娃儿嘴上嚼着肉,眼追着女子紧跟着过去。
青遥打了水,便在院子里洗漱,井水冰凉,洒在面上,身子不由轻颤了几下,几滴水珠溅在衣襟上,打湿了一小片。
女子已长得玲珑有致,此时正躬着身子,只瞧见浓睫极黑,面颊上少了两坨软肉,樱唇下圆润的下巴愈显尖翘。
凤骨低头瞧了瞧身上的半短红衣,“姐姐,骨头如今也长了身量了,你瞧这衣,已短到膝盖了。”
女子抹着面抬头,瞟了眼小孩,“你那本就是件短衫,过了几年,些许有些缩水罢了。”
风骨不信,拉扯了几下,确实长了些许,气馁道,“姐姐如今都已同那街上的黄花大闺女一般样子了,为何骨头丝毫未见成长。”
“我本就有一千八百岁了,只不过...”青遥语顿,不知怎般解释,看向小孩的脖颈,那伤口如今也才堪堪愈合,她浓睫下敛,遮了眸中愧色。
“只不过为何?”小童滋着一嘴的油,追问。
“只不过是早已习惯凡间日月,长得快些是自然的。”青遥低低说完,端着盆子,又回屋子里去了。
等行就出来,已换了那身极宽的百衲衣,面上依旧覆了那丑陋的面具,拉着小童往前殿走去。
“今日,人定是多的,你可要听话些。”
“嗯,骨头听话的话,晚些时候姐姐可愿带骨头出去玩儿。”
“...你若不乱烧人衣服,姐姐自然愿意带你出去的。”
“那姐姐可得说话算数,可不许再诓骗了....,听大熊说,今日街上已结了不少红灯笼,成串成串的挂着,美极了。”
说着,已至前殿,同往常一般,凤骨去开庙门,小孩力小,自是开的缓慢,门外的香客亦不急,静候着神童子将两扇沉沉的梨花木门打开。
今日是七巧节,来庙中上香的自不必说,香客亦多为妙龄女子,嬉笑着的,挽着面的,如几朵海棠,又如几株新竹,三五成群的结伴而行。
瞧见穿了纳衣的神婆,低眉顺着眼,柔柔的行个万福礼,若瞧见童子,却是抛着媚眼,或掩了面,嘻嘻笑闹,围在一处窃窃私语几声。
每每如这般境况,风骨定是恼怒的满面生红,与他的模样比拟,愈显得小童子可爱的紧些。
青遥拿了那根早已干枯的柳枝,蓄了昨日里的雨水,坐在庙堂上,一手撑着面,一手望着那接踵而至的香客。
狐族身性惫懒,如今正是最宜痴睡的时日,自是要犯困的。她瞧着那些为寻得好郎君,早早起来梳洗着装,又爬了数百阶梯,才赶在天未亮时,等候在庙前的女子。
心中不甚理解,但知今日来寻她的人定是极多的,只得强撑着不困顿过去。
不过片刻,一身桃红配了几株柳绿便来到案前,行了礼,桃红女子施施然往圆凳上坐去,女子粉黛轻施,面容姣美,只眼尾长一粒黑痣,虽添了几分妩媚,亦是情路坎坷之相。
“婆婆,可还记得小女。”女子柔声说道。
青遥便将脑袋缓缓扶正,认真端详了女子几眼,心道,不过小小的县主之女,排场倒比这翡城女郡还要来的大些。
她淡淡说道,“翡城女子颇多,老妇年岁已古,老眼昏花,倒已记不清姑娘是何许人了。”
女子面色微微一僵,掩唇笑道,
“小女来自黎县,名婠婠,乃县主之女,自小仰慕神婆,虽离此处遥远了些,但亦未嫌弃过车途劳顿,每月中旬定是要来庙中拜谒婆婆的。如此,小女风雨无阻,已有五年有余了。”
说完,眸中瞬间染了水汽,密睫扑闪,那双杏眼水盈盈的瞧着青遥。
青遥被盯着发怵,可她记性甚好,嗅觉亦是灵敏,此女身上桃柳气息过于浓重,便是几仗开外,已是浑浊不堪。
“你若真心求取,老妇只送你四字‘男色,远矣’。”
女子听了,眸中幽暗一闪而过,殷红的唇嫣然一笑,娇声道,“婆婆的话,婠婠听不大懂。”
娇软身子却已从木凳上软软站起,一旁的翠衣丫鬟见状,忙上前扶了女子,一群人拥着女子,仰着细长的脖颈,头也不回浩浩荡荡的出了庙门。
女子出了庙门,才堪堪缓下步履,冷着面问,“不是让你寻了人,假扮我,每月来庙中上香祈愿吗?为何这老婆子却是不认得我?”
翠衣丫鬟急忙上前极沉的往地上跪去,垂头急道,“奴婢,确是如此吩咐下去的,定是柳焕那丫头贪懒,未按奴婢说的做。”
“罢了,起来吧,让人瞧见了,还以为堂堂黎县女郡苛待吓人呢。”说着,又懒懒往前走去,那翠衣丫鬟,忙上前,小心扶上女子。
“爹爹年岁大了,倒是信起这些鬼神来了,我看也就只是能糊弄糊弄这翡城的蠢货们的老婆子罢了。”
“女郡,奴婢听闻,翡城少城主翡梧却是极爱来此神庙中,若女郡不同那神婆...老婆子相与好些,怕以后多生事端。”翠衣丫鬟瞧女子面色不佳,忙改口。
“哼,就凭本女郡的美色,那少城主还不是本姑娘桃花裙下的鬼,绣花鞋下的魂。”说着,一双软魅的丹凤眼直直的盯着前方,仿佛那翡梧便站在跟前。
“到时候,可不定是谁,给谁,惹是生了非。”
待人走远,青遥才深深吐口气,“途生一副好相貌,偏好男女之事,小小年纪,满身□□之气,怕是早被妖物迷惑了不少时日。”
“婆婆,也不喜那女子。”
男子恣意的往案桌上斜靠下去,身上的月白长衫无风自舞,一派风流倜傥。
若不是面上覆了半面镶金面具,而裸露在外的半张面孔却苍白的毫无血色,只怕这满堂的女子,都得拜在这月白长衫下了,又何须来此求一支无用姻缘签。
“传闻神婆喜好女色,却不想,如此天香国色在眼前,却是遭如此嫌弃,看来传闻不一定是真的。”
“‘少城主’,若是将面上的假皮撕去,那女子定义无反顾的扑入你怀。”青遥说着,做势将浸了水的柳枝往男子的面上洒去。
男子急忙转身,衣衫飞拽潇洒避了去,“呵呵,婆婆说笑了,我这容貌怕是入不得婠婠姑娘的...魅眼。”说完,不忘摸一下那张惨白面皮。
“你自然入不得,回去给你哥哥捎句话,‘若无必要,今晚便在家中安生待着’。”
“哥哥长得那等丑陋,那婠婠姑娘即便是再怎般贪好男色,怕亦是下不去嘴吧。”
“你道谁都同你,同你大哥一般,以貌取人,还玩这等不入流的换脸游戏。”
说着,手中托起蓄满水的小陶罐,一手拿着柳枝,在一众香客中,一面穿梭行走,一面将柳枝往妙龄女子身上随意洒去。
女子将半块镶金面具摘去,又徒手撕去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清丽脱俗的面孔,却是比黎县女郡还要美上几分。
“神婆不也带着面具,翡城又有谁瞧见过婆婆的真面目。”
翡蕤蕤紧跟着青遥身后,将一众瞧她瞧的痴眼傻站的男子,顺手推撞向男子身旁的女子。
“只知婆婆活了不下几百年,再不济,定也是个半仙,婆婆又为何要遮遮掩掩。若婆婆怕年岁已老,满脸皱纹,惊吓了众人,不敢以真面目现人,那婆婆定是多虑的。”
翡蕤蕤望见神婆微有些停顿的脚步,心中激动,上前欲拉扯下神婆的愁苦怪脸,堪堪摸到一点怪脸的边沿,手背一阵烫疼,她忙将手缩回,手背上却已烫起一片红肿。
“你才满脸皱纹,不敢见人,长得这般丑陋,还在这里胡言乱语,羞不羞你。”
翡蕤蕤望向案台,小童子穿着那一身红衣,一如几年前那般鲜亮,正一手拿着燃的正旺的红油烛,一脸怒意的瞪着她。
她眨眨眼,脚步微微往后退去,俏皮笑道,“神童子,原以为你对婆婆忠心不渝,却不想,今日却是想拜在月老门下。”
若不是她与哥哥有赌约在先,蕤蕤定是不愿如此刁蛮任性,纠缠着神婆,更何况,这小娃儿可是比她任性蛮横多了。
“呸,你才要拜又矮又老又丑的月老门下。”风骨一手叉腰,一手举着红烛指着女子,嘴上用了力气大吼,可小孩声浅,听在耳中,亦不过是尖细细的嗓门,未有半分威慑。
很多多年后,女子却真当拜在了月老门下,偶上天宫,风骨定会瞧见女子手中捏着一个乱作一团的红线,阴恻恻的盯着他,仿佛他便是她手中的极难解散的乱绳。
“神童子若无二心,又为何要上了案台,收了这么多闺中姑娘的香火,却不替她们将红线牵上,你们说是不是呀。”翡蕤蕤说着,朝着一群在旁掩嘴偷笑的女子扬了扬手。
几个胆大些的,附声道,“是呀是呀,神童子,你收了我们的香火,可得将红线牵上呢。”说着,扬起一截白皙的手腕,朝着意中人羞怯怯的望一眼。
今日七巧节,来庙中的女子多半为了姻缘,来上柱香,求一支签,如若能得到神婆,亦或神童子的青睐,自是极美的事。
于是,一群花枝招展,粉黛艳抹,千娇百媚的女子,争先恐后的往案桌挤去,闹哄哄的向神童子讨要起红线来。
不过眨眼的功夫,案桌上已丢了数块巾帕手绢,数双白嫩藕臂不时擦上小童子的脚腕,几双纤纤玉手亦是不知羞的拉扯上小童子的裤脚衣料,险险将那半短红裤拉扯下来。
凤骨虽早早见识了翡城百姓的‘淳朴’,亦被惊吓住,忙抓紧裤腰口,往后快退了几步。
眼瞧着案桌快被一群疯乱女子扒拉倒去,他望向四周,想寻了姐姐庇护,却瞥眼瞧见一旁偷乐的翡蕤蕤,心下恼怒,满手的油蜡滑腻腻的在手中顶难受的紧。
凤骨盯着翡蕤蕤,阴恻恻的一笑,朝她猛扑了过去。
而青遥早在哄乱中,远远躲了开去,顺手捡了地上一只肥腻秃毛公鸡,抓着鸡尾几根别致尾羽,紧了紧身上的宽大纳衣,默默的从侧门离去。
‘砰’案桌倒地,桌上的红蜡齐刷刷的往人群倒去,一时间,女子们花容失色,尖叫着,跌跌撞撞的往后奔去,些许摔倒在地,嘤嘤低泣,亦有机灵的,往意中人身上软软靠去,低着眉,赧着面瞧一眼男子。
小童却是骑在翡城女郡的身上,将一手的蜡油往女子面上抹去,嘴上不停叨叨,“姐姐说了,面色惨白,缺血色,我给你好好补补妆容。”
......
等天面一片灰白,远处山底的红纸灯纷纷点燃,不时有烟花爆竹,从海面上一路冲上云霄,绽放出五颜六色的火花,凤骨才一瘸一拐的走进后院。
此时,青遥正将锅中的白斩鸡捞出,瞥了眼衣衫褴褛的小童,面色无他,淡淡道,“将这鸡吃完,等下再将你身上擦洗干净。”说完,转身进了屋。
凤骨噙着一窝泪花,欲将今日的委屈一一道说,却不想青遥已转身进了屋,只得将泪收了回去,干架了一日,肚子早已饥肠辘辘,便将那鸡整只抱起,一顿狼吞虎咽。
天色已近全黑,山下的灯火,已将整座城池照的红耀耀一片,各处锣鼓声,戏文声,络绎不绝。
凤骨侧着耳听了一阵,又忍不住望一眼青遥紧闭的房门,“姐姐,我们什么时候下山啊?”
唤了多次,不见青遥将门打开,凤骨心中急切,瘸着腿,几步跳去,拍着房门,
“姐姐,姐姐,再不下山,那戏文可要唱没了,路上的糖人摊子也得收摊了,姐姐这次,难不成又要诓骗骨头嘛......”
边说着,边依靠着门滑坐在青石板上,声音渐渐微弱,“姐姐若不愿去,那骨头亦也不去了。”
青遥亦未真心睡去,听着门外慢慢息了声,愈加辗转难眠。
开了房门,小娃儿正蓄着一包泪汪汪望着她,青遥微叹口气,轻声说道,“玩了一整日,腿都瘸了,还要去玩儿,那给你一炷香时间,若洗干净了,我们便出门去。”
小童泪眼朦胧的大眼瞬间染了笑,蹦跳着,跑进屋子,只听得‘扑哧’一声。
城外烟火放的极耀,亮了半个翡城的天空,将整个城市映在一片五彩中。
街市一如往日过节时节,好生的热闹,道路两旁摆满各色小摊,行人多半着鲜丽衣服,手中提一小灯。
应是海岸城镇,那灯极巧的用各色贝壳装点而成,精致的更是在上头镶嵌了几枚或大亦小的夜明珠子,满街望去,仿若是那夜空中的银河堕在了这街市。
小童看着羡慕,拽了拽身旁一身月白长裙的女子,“姐姐,我要那灯。”
女子摸了摸袖兜,只摸出几个铜子,想是两年前放入的,柳眉微蹙,“你可是去了功德箱将铜钱取出来了?”
小童望着她,茫然摇头,她心口松下,认真道,“凡人都是用那铜子买卖的,你既没取那铜子,自是买不得那灯的。”
说完,瞧了眼小童,“不过我这里倒是有几枚,买几个糖人想必是足的。”
“可...我想要那灯。”带着几分不愿,无奈。
青遥不理他,只拉着那只短小又白胖的手臂往一个小摊上走去,“伯伯,做只小凤凰。”
“好嘞。”眨眼功夫,老人将糖人递过来。
青遥将凤凰递与小童,小娃儿舔了几口,一双黑瞳湿乎乎的盯着青遥,嘴上依旧嘟囔要那贝壳小灯。
只听那老人说道,“小童子若是要小灯,可去觅香楼试试,今日头筹便是一盏极漂亮的灯。”
青遥回头谢过老人,却是不急着去觅香楼,只拉着小童,在街市上闲逛。
烟火依旧如火如荼,街上的人亦是熙熙攘攘,若是瞧见新奇的,如谁人在杂耍,谁家女子在楼上抛球,青遥便高高抱起小童,等瞧够了热闹,便继续往前行去。
等近了街市尽头,她便拉着小童转返回去,如此折返了数次,小童手中的糖人已吃的只剩一根细木签子。
“骨头,糖人亦是吃了,街也逛了几圈,我们该回去了。”青遥说着往身旁小童看去,小童早已走的困乏,只点着头应允。
她心中暗自轻笑,抱起小童,沿着一路的烟火,往回走。
走了片刻钟,空气中弥漫上一层淡淡的欣香,半分清幽,几分香甜,青遥神色一凛,抱紧身上的小人,警惕的看向四周。
此时,已近海岸,不如街市上万家灯火通明,行人亦是三三两两,忽然而来的寂静,在她心中生出几分戒备。
原本肆意的爆竹声已悄然逝去,入目的只是黑压压的一片瞧不清的海面。
恍惚时,一簇火苗从海面而起,呼啸着窜向高空,‘呲’‘嘣’极大的一声爆裂,伴着五彩的亮光,如同数万颗繁星,坠满整个夜空。
青遥望着满天际的烟火,耳中依旧回荡着那声震天巨响,小童却不知何时已从她的怀中挣脱下去,拽着她欲往前走去。
她随着小童往前行了几步,只听得周遭再次陷入嘈杂,放眼望去,身处之地,仍是街市的中心,那卖糖人的老人在不远处望着她,青遥只觉眼前模糊,瞧不清老人的神色。
她定睛看去,却是正在一座楼前,牌面上赫然写着‘觅香楼’,小童依旧靠在她的怀中安生睡着。
她忙往后退去,却被人猛撞上,踉跄了几步,面上的薄纱亦被掀了一角,青遥侧过面去,将薄纱重新系上。
“你这小娘,娃儿还躺在怀中,竟是背着自家郎君来此,想来是想趁此节日,做些个浪荡事吧。”声音暗哑,如掐了脖的公鸡,却是学着母鸡叫。
青遥望去,却是白日里在庙中见过的老妇人,此时瞪着一对小眼珠子,满脸的横肉,肥嘴上唾沫星子乱飞。
一旁的翠衣丫鬟瞧了眼青遥,讽道,“奶娘,莫争执,莫要忘了身份,我瞧她定是觉得羞惭,才在门口徘徊,想来是不打算进去的,毕竟~~这觅香楼,可不是谁人,都能进的。”
“既知丢了身份,还在这处站着作甚。”黎婠婠娇娇软软的说完,身子端的直直,径直往楼道里走去,只与青遥擦肩而过是,那眸中的神色却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一旁的老婆子忙追上去,挽上女子的手腕,舔脸夸赞,“姑娘真是人儿美,心眼好,这等货色,就得给她浸了猪笼,哪能让她随便出来□□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儿。”
说完,转头瞪了眼青遥,一群人极有声势的进了楼。
青遥瞧着,柳眉微微蹙起,紧了紧怀中的小凤骨,小孩儿却已被吵醒,一双眼痴痴的望着楼中高高挂起的一盏小灯。
这该就是老人口中的灯了,通体雪白,如一颗月般大小的明珠,外罩着一层薄薄的雾色光芒,在满楼的红芒着中,愈显幽蓝。
“骨头,今日也来看热闹。”一人说着,已从二楼飞下,迎了上来,青遥见躲不过,只得转身看向来人。
少年一身靛蓝长衫,袖口衣领几处用银线隐隐绣着纹理,约莫十五六岁模样,身长挺拔,面庞亦算清隽。
一柄长剑在手,黑眸弯成月牙,笑着看向青遥,“这便是姐姐吧,久闻大名,今日一见,姐姐有礼了。”说着,少年一手握着剑,一手抱拳,正儿八经的行了礼。
翟染秋,翟家小儿,家中做珠宝买卖,与翡家沾亲带故,来往甚密,少年心性活泼,总爱寻了小凤骨玩耍。
若这翟少爷在此,那翡家两兄妹想必亦在楼上的,青遥不愿进这楼,却又不愿瞧见翡家那对兄妹出事,这翡城民风实朴,待得舒畅,自是不愿随意挪窝的。
正犹豫着,小凤骨囔着要灯,已随着少年一道走进楼里,青遥无他,只得跟上。
进了楼,一股熟悉的甜香扑鼻而来,她心中愈加不安,快走几步,拉了小童在身旁,双耳警惕的听着周围的动静。
不远处,几个女子,穿着艳色衣裙,款款而来,女子瞧了他们几眼,便纷纷往前走去,那甜香亦跟着飘远。
青遥心中松口气,只道在庙中待得过久,过于紧张了些。
房中果然已坐了两人,具是翡城家主兄妹,那翡城少主一如既往带着半面银面具,而那女郡如她一般,面上覆了一层薄纱,正愤愤的盯着她身旁的小人。
翡木兮瞥了眼小凤骨,半面银具下的黑眸,漆漆的盯向青遥,紧抿的薄唇微微松开一条细缝。
“原是如今盛行挽了面纱出门,我还以为蕤姐姐今日毁了容,怕见人。”少年笑嘻嘻的说。
翡蕤蕤见凤骨,心中虽惧,却瞧见小童拉着一女子,便挺了挺脖颈,“有些人,瘸了腿,还在外闲逛,顽劣不可理喻。”
“翡蕤蕤,你人模人样,却尽爱干狗干的事。”凤骨轻嗤一声,挣开青遥的手,跳上一旁的矮椅,褪了裤子,露出半边带了牙印子的,雪白白的胖臀。
“你,你。”少女气的满脸绯红,手指着小童,指了半日却不知如何言语。
“骨头,你...这屁股上的牙印...是被蕤姐姐咬的吗?”翟染秋幽幽问道。
周遭忽然间静下,数双黑眼皆看向凤骨,“嗯。”只听得顶响的一声,小凤骨的脑袋亦是顶重的点了点头。
蕤蕤面上本就被烛油烫伤,红肿一片,如今满腔的血瞬间往面上涌去,刺痛难忍,细白白的指,欲揉又极怕疼的,不敢往面上碰去,一双杏眸蓄了泪,恨恨的盯着凤骨。
青遥忙拉上小童半褪的裤子,一手拧上凤骨白胖的面,训道,“几日不见你,又惹事生非。”
“蕤蕤,坐下。”翡木兮亦冷声训斥。
男子望着青遥,眸色微顿,“姑娘,请坐,神童子年幼,爱玩闹些是自然,却是小妹顽劣了。”
“对,姐姐,你快坐了,这可是觅香楼最好的位置了,今日有新出的戏,姐姐定会欢喜的。”
翟染秋忙拉了小凤骨,离的翡蕤蕤远些,却是将青遥安置在了翡木兮的侧身,隔着一个窄窄的茶柜。
觅香楼高数丈,隔了好几层,二楼视野最是开阔,从窗台上望去,能瞧见楼中戏台全貌。
门外,响起几下敲门声,少年上前,将半扇门拉开。
只见几个丫鬟簇拥着一位女子,堵在门口,那老婆子挤着面上的横肉,见是一位锦衣小少爷,一双小细眼往门内探去,笑着道,
“我家小姐自黎县过来,听闻里面坐的可是翡城少主,来时家主曾吩咐过,到了翡城定要亲自去府上拜见,如今好巧在这里撞见,我家小姐怕怠慢,定要上来请见,请见。”
说着一群人,挤过翟家小少爷,簇拥着中心的女子,往屋内跨了进去。
黎婠婠穿了一身石榴色长裙,外罩一件薄薄的雾色纱衫,衬的肤白貌美,闭月羞花。
女子手中捏一柄亦绣了石榴花开的团扇,半遮半掩,眉目轻垂,款款而行,愈显弱柳娇花,楚楚可人的紧。
进了屋,女子柳眉缓缓抬起,一双桃花眼,往主位上幽幽的望去,却不想与青遥正巧四目相撞,目光陡然变冷,又转瞬朦了一层水雾,望向一旁带了银色面具的男子。
“黎县女郡,黎婠婠,见过少城主~~”说着,缓缓屈了屈膝。
一旁的老婆子忙上前扶住,忧心忡忡道,“小姐可是忘了昨日伤了膝盖,如今可不能再加重了伤势,你可是千金之躯,同那些妇人可不同。”说完,极阴冷的瞪了一眼青遥。
“奶娘...”说着,欲言又止的望向黎木兮。
一阵冷意袭来,青遥揉搓了几下臂弯,瞧向男子,男子亦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垂了眼,只须臾,起身施礼,嘴上含笑盯着黎婠婠道,
“常听父亲提起,今日一见,姑娘貌美,名不虚传。”
黎婠婠心中窃喜,正要往前走去,蓦然回首,仿若才瞧见了青遥,顿了足,一双美目湿乎乎的盯着男子,娇娇道,
“少城主今日已有佳人作陪,婠婠自是不愿打扰的,可小女久处闺阁,极不容易才得了父亲许可,不想今日节日盛况,已是满客,不知,不知公子可否留小女在此,一睹觅香楼的玄影神采?”
翡木兮一改平日的冷淡,薄唇亦润了温,极殷勤的拉开身旁的座椅,“婠婠姑娘若不嫌弃,翡某自是不胜荣幸。”
二人一言一语,眉目亦传了情,仿佛前世定了的姻缘,只恨今日遇见的过于晚了些。
青遥正暗自思酌,如何将二人的孽缘断去,小凤骨在一旁同翟家小少爷玩的起劲,玩闹时,将她面上的薄纱拽了下来。
不知谁人倒吸了一口冷气,随之连绵了数几声,包房内,忽然寂静无声,青遥抬头,正巧与一双如墨的眼对上。
她瞥眼瞧了几眼黎婠婠,女子眼中的嫉恨一览无余,心中生了计,一双灼目亦同那黎婠婠一般剪了水,漆漆的盯着男子。
狐族天生妩媚,长的亦是极美,这黎婠婠再怎般水性杨花,又怎敌的过她的天生魅骨,更何况她的魅术已修至六层,对付翡木兮这等凡人已是绰绰有余。
“姐姐。”凤骨捏了缎带,就要将薄纱重新覆在青遥面上。
男子神色微变,眸中带了几分玩味,笑道,“都知小神童有一位姐姐,却一直未曾亲眼瞧见,今日有幸目睹尊容,确实让翡某人刮目相看了。”
“这是我的姐姐,你不可觊觎。”说着,双手缠上青遥脖颈,一张胖脸紧紧的贴上青遥的面颊,眼睛睁的顶圆溜的极挑衅的瞪着翡木兮。
男子身形微微有点僵硬,访古至今,即便是同母胞胎的亲姐弟,亦不能如此亲密,他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片刻后,身形又极放松的往椅背上靠去,再不管那小娃儿,双眼紧紧地盯着青遥的黑眸,薄唇幽幽道,“觊觎...”
正巧窗外锣鼓震响,淹没了男子的话语,青遥只觉面上有些许燥热,抱着凤骨,偏头看向楼中戏台。
那黎婠婠却是不甘这般就被冷落了去,忽然娇声喊着,心口疼痛,唤着奶娘要药丸子吃,一手却抓了翡木兮的衣襟,软软的趴在了男子的胸口处,半颌着眼美目,楚楚可怜的望着男子。
男子冷着面,将女子拉开距离,更是去了先时的亲密,“黎姑娘若是身体欠佳,便早些回去吧,觅香楼每年都会有几出大戏,等黎姑娘身体无恙了,再来看亦不迟。”
说完,再不管黎婠婠怎般装娇示弱,唤了门外的小厮,将一众闲人同那黎县女郡轰了出去。
青遥望着戏台,只余光淡淡瞥了几眼,女子生性放荡,死缠烂打起来,亦是顶顶的泼辣,不由微微勾了嘴角。
黎婠婠瞧见,心中愈加生恨,怎奈敌不过一众小厮,半托半拽着被拉了出去。
“哥哥,你这样,太过不怜香惜玉了些。”翡蕤蕤低声抱怨。
“在妹妹眼中,哥哥何时怜香惜玉过?”翡木兮反问。
戏台上,身着宝蓝锦衣直?男子,手中拿着一块玉牌,玉面光白白的,向着四方各行一礼,随后望向顶上的贝灯,深深一躬。
鼓声再度四起,震耳欲聋,仿佛要将凡尘的所有喧嚣一并吞噬,一阵朦朦烟雾过后,台面四角上分别立了一名魁梧男子,身着宽大锦袍,头戴各色面具,东南四角,分别扮做,龙王,雀首,虎主,玄武帝。
随着鼓声,围绕着中心,在台上不停的变幻动作,‘金刚法舞’青遥脑海中印出几字,定睛看去,四人的面具上,皆隐隐闪过几排细小的金字。
空气中再次弥漫上了那股香甜,仿佛喉间嵌了一颗蜜枣,她低头看一眼,小凤骨已在她怀中沉睡,青遥转头看向翡木兮,男子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一段修长的脖颈微微往上挺直,双眼发痴的盯着戏台。
她看向四周,其他几人亦如男子一般,双目呆滞望着前方。
‘噶尔羌姆舞’相传是极西之地的祈舞,见者便彷如进入圣地,心中一片祥和,只是早已失传,若不是老和尚圆寂前,将毕生所学一同她的原生藏与院中桂树下,她亦是未知此舞的厉害。
青遥将口鼻封住,撇去心中杂乱,闭紧眼打坐,突然她猛的睁眼,心道‘不对’,四周却已是空旷旷一片,不见城楼,身旁亦是未见一人。
入目的皆是白茫茫一片,极遥远的地方,几座雪山远远地坐落在西北角,犹如几块凸起的石子,远而渺小,几颗散落的星子伴着几束冰冷的极光,挂在夜空中,发着幽幽的光芒。
她往前走了几步,脚下的薄冰不堪负重,裂成几块,锋利的冰片刺进她的脚底,几滴鲜血淌出,又极快凝结。
光裸的双脚冻的失了知觉,她只不停的一直往前走去,穿过结冰的湖面,踏上一片颓落的草地,继续往前走,远处,一座茅草小屋,草屋上一缕炊烟袅袅而上。
一阵风吹过,带着裂骨的冰晶,将地上的薄雪卷上天空,同那草屋上的烟一同消逝,极北极寒,望一眼,便是绝望。
“娘。”青遥心中低喃。
“遥遥,照顾好你弟弟。”女子温柔的看着她,双手久久浸泡在冰水中,已冻的通红肿胀。
“娘亲,不冷吗?”青遥看着心疼,想上去抱紧女子,耳边传来几声婴孩的啼哭,只得转身走去摇篮旁。
小孩生的极白,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盯着她,青遥看着眼熟,脑海中却是模糊一片。
“姐姐。”小孩带着哭腔唤她。
“骨头。”
青遥心口猛的一震,星空,雪地一瞬不见,面前的依然是挂满红灯的诡异小楼,鼓声伴随着甜腻的香,萦绕其中,怀中的小人儿不知去踪,翡家兄妹亦如楼中人,伸长着脖颈,痴痴望着戏台。
青遥看去,戏台中心坐着一个小童,赫然竟是小凤骨,被四名鬼面围在中间,怀中抱着那盏发着诡异蓝光的贝灯,面上极白一片,已没了血色。
她极快的飞身跃下,半空中幻出一柄长剑,凌空一剑,那四名鬼面的面具,随着剑气从中间一裂而开,身体随之倒地,却是凭空消失,只空留了衣服落在台上。
“小骨。”青遥去扯小童手中的灯,小童却是捏的越紧。
“你扯下了,他的命便没有了,嘿嘿嘿。”楼上,一声妖冶的男声。
青遥持剑向上望去,数十个白影在几丈高的楼道中,若隐若现,“妖物,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为何要伤我弟弟。”
“呵呵~~,虽有几分姿色,不过,你想要同天上的那群,攀亲带故,是不是有点得意忘形了,嗯。”
青遥沉默片刻,冷冷道,“你既知晓他的来路,你便明白伤了他,那些人,不会放过你。”
说完,手腕抬起,剑锋直指其中一个白影。
那男子见已识破,数道影子汇成一人,在围栏上轻飘飘的一踏,转眼已蹲在小凤骨的身旁。
“多可怜的娃娃,瞧瞧这脖子上的,也不知每日晚间要被如何蹂躏。”
青遥面上微感燥热,手中剑狠狠抵上男子的脖颈,“你若不将这妖灯取下,我便一剑刺穿你的脖子。”
男子面不改色,笑着看了眼青遥,双手极呵护的摸着那盏灯,嘴上幽幽道,“一口一个妖,说的好像你不是那个妖~~一样。”
“你。”青遥再不同他废话,一剑直往男子的胸前刺去。
男子转眼化成一道白烟,瞬间站在二楼窗台上,邪笑道,“小狐狸,你修为不够,何必浪费这些力气与我玩耍。”
青遥紧跟着飞了过去,一面用剑刺向男子,一面道,“我同你无甚仇怨,为何要伤我弟。”
男子幽幽笑着看她,随意的躲剑,如一团轻飘飘的云,在楼中四处乱窜,将一众被他用幻术定住的凡人,推得东横西倒。
此番捉弄了一阵,男子忽然神色变得凌厉,转身飞向戏台,手上随意一抓,那贝灯便已在他手心,他转身看向青遥。
“小凤凰还你,不过,就怕他已当不得你的小弟了。”说完,转身,已从楼中销声匿迹。
随着男子的消失,幻象消除,被定格的时间又一次流动起来,觅香楼又一次,华灯璀璨,人影重重。
青遥细细的瞧着怀中的小人,摸着手中冰凉一片,心中刺痛,往小凤骨身上输了气进去,眼见着他面色红润起来,才安心舒了口气,抱着就要离去。
“姑娘,这是要走了吗?”二楼窗台上,男子清冷道。
青遥转身,望过去,颔一颔首,便抱着小凤骨,往门口走去。
突然,一整狂风扑面袭来,青遥扶手挡了风,往旁退了几步,紧接着,发出一连串巨大的破裂撞击声,一个白色的人影破门而入,一连撞断数根粗木柱子,重重摔在戏台上。
白衣男子微有吃力的坐起,擦去嘴角的血渍,目光凌厉紧紧的盯着门外。
只见,一身玄服的少年,手持一杆长枪,踏着身后绚烂的烟火,缓缓而行,路过青遥时,停了片刻,眸色冰冷的看了一眼。
少年径直走上戏台,冷着面,一柄长枪直直的往男子的眉心刺去。白衣男子骤然聚尽周身玄力,才堪堪躲过一枪,幻化出数百个虚影,往楼中各隅四散开去,整座楼,虚虚实实,皆挤满了他的幻影。
“妖,故弄玄虚。”少年往空中轻轻一跃,便是数丈高,朝着男子的虚影一枪斩了过去,顷刻,全部化作乌有。
男子往后退了数步,双手抓捏着门栏,因着用力过猛,手背上的青筋,如丘壑般凸起,他阴狠的盯着少年,声音尖锐,
“哼,‘妖’,被圈养的宠物也配,咳,咳...”胸腔一热,喉中一口鲜血喷出。
青遥本想趁乱离去,她虽嫌恶那白衣男子,心中却是更加愤恨高高在上,不将妖物当性命的,自以为是的‘那些人’。
眼瞧着男子即将丢了命去,她剑握在手中,往少年的后背刺去。
凌空闪过一面极薄的光晕,青遥剑锋距虽少年身背不过几毫,却是在半空中陷入混沌,彷如进了饕餮的大口,连着剑柄,将整只剑吞噬,如一道电闪消失。
少年缓缓转头,眉目不带一丝温度,薄唇微启,“狐妖,你想先死?”
“妖又如何,我未成干过一件伤天害理之事,为何就得死。”青遥冷冷质问。
半空中,一阵海风从四面而来,衣袂飞舞,少年轻挥一臂,他银枪抵向女子,声色极淡,眸中亦是空茫一片,却让人心中涂生威慑,“天道不可违,妖诛之。”
说完,银枪往前一送,直直往青遥的胸口刺去,‘叮’一只银箭飞速射来,同少年的银枪碰撞,银光飞溅,青遥乘机,往旁闪去,险险躲过一击。
翡木兮从楼上跃下,将青遥挡在身后,冷斥少年,“翡城,容不得你胡来。”
“哼,你说你未成干过违背天道之事,这凡人又如何被你迷惑,小凤又为何受如此重的伤。”少年视翡木兮为无物,穿过男子,向青遥咄咄逼近。
青遥心中慌乱,眼神亦有躲闪,“小骨我自会好好照护,至于他,...另有缘由。”
翡木兮只觉胸口袭上一阵冰凉,眼见着少年从他身上渐渐穿过,心中虽骇然,屏了几口气,又自认极洒脱恣意的转了身去,用剑指着少年,“何方妖物,竟敢在我翡城地界撒野。”
少年这才转头瞥向翡木兮,突然俊眉一折,足上轻点,眨眼功夫已飞至几丈高,银枪朝着空中狠狠劈了过去。
一声巨响,那白衣男子在空中突现,狠狠跌落,身上的衣被割裂成数片,零零散散的挂在身上,一头乌发混乱的披着,苍白的面,一张带血的红唇挂着笑,此时阴恻恻的盯着少年。
“被圈养起来,果然是不一样啊,哈哈哈。”他咬着血齿阴阴笑着,尤觉不够,捧着腹,整个身子躬起,越发笑的疯疯癫癫。
少年漠然的盯着男子,手中银枪‘铮铮’作响,他将玄气集中与掌心,幽蓝的火苗很快将银枪团团围住,犹是自语,“妖者,该诛。”
正待蓄力一击之际,手臂猛地颤动,少年清瘦身子不禁往地上半跪下去,他用力将长枪往地上定去,才堪堪未倒下,几滴鲜血从口中淌出,低落在地。
“呵呵,居然是只不愿被圈养的宠物,.......小兽,我劝你还是早些回了‘金丝笼’中去,被神力反噬,可是灰飞烟灭,永无轮回。”
白衣男子眸中闪过一丝异常,朝少年狠狠一掌劈了去,少年亦灌了全身玄力挡下,却不知道,男子不过是虚幻一掌,烟雾撤去,已是不见白衣男子的身影。
少年缓缓坐起,看了几眼青遥怀中的小孩,闭上眼,开始打坐。
他离开族地已不下半月,近几日,每日晨起定受神力反噬,忍受蚀骨之痛,不曾想今日动用玄力过多,竟废了一身的玄力。
“妖物,吃我一剑。”翡木兮喝一声,一剑飞刺过去。
青遥见状,一掌撤了男子的剑,“翡公子,他,你伤不得,亦是伤不了的。”
“勋哥哥。”小凤骨醒来,抱紧少年的臂,愁眉看他。
少年抚了抚凤骨的小辫,笑道,“哥哥无事,小凤又为何独自跑来凡间。”
凤骨眨眼,想了下,“我也不知,只睡了一觉,闻着味儿过来了。”说着,指了指青遥,傲娇道,“那是我姐姐,待我可比哥哥待我好。”
少年此时才正眼看向青遥,眸中神色微闪,摸了摸凤骨的脑袋,继续打坐疗伤。
手臂上一股清透的气流不断的往他身上灌入,寂勋心下疑惑,试着加快体内气息运转,半刻钟后,已好了大半。
他盯着臂弯中的小童,眉目微微拢起,暗自思酌了一会,随后拉着小童一道起身,“我们回凤域吧。”
小童望向青遥,心中不舍,“姐姐,同我一起回凤域吧。”青遥不语,只笑着摇头。
“我想同姐姐一起。”小凤骨拽了下少年的衣袖,一双稚瞳朦着水花盯着寂勋。
少年俯身,在小童耳边低语几句,小童眸中色彩渐失,将脑袋低低垂着,任由少年拉着。
等到了门口,少年转身看向女子,拱手谢道,“这几日,多谢照顾,小凤,我带他回去了。”
青遥点点头,抬手欲抚一抚小童,半途又将那只极白的手无力的垂下。
走去不远,小童忽然转身,对着青遥大声喊道,“姐姐,等我回来。”
话音未落,少年同小童已在海边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青遥望着空落落的街道,追了几步,陡然停下,望一眼那片黑亮亮的海面,心中仿佛已经放下,转身往老庙的方向走去,须臾,整个身子已浸淹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