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曲》秋夜绯云

8、第 8 章

　　小尤拿起琴谱，看到上面的名字是《天堂的蓝光》。

　　她照着琴谱里的内容把曲子从头到尾弹了一遍，发现这是一支很好听的曲子。高音部分如山上湍急的水流，蜿蜒曲折，同时和低音部的伴奏配合得天衣无缝，听起来就像是飞流直下的瀑布从三千尺高的悬崖上倾泻下来，撞击在山脚下池潭边细碎的石头上，然后迅速流向溪水的深处。

　　“哇，夏队，你这曲子是从哪下的啊？品味怎么突然变这么高了？”小尤扶了扶眼镜，拿起琴谱再次翻看了一遍，有些惊奇地说。

　　“啥？品味？我能有啥品味？这曲子是玛丽皇家艺术学院作曲系学生的日常作业。”

　　“哇，难怪这么高端。”小尤由衷得佩服，又反复翻看了几遍。

　　“所以，这琴谱，它......弹起来，正常吗？”

　　“正常？”小尤回过头看了夏之光一眼，反问了他一下，不知道夏队为什么会用这样的字眼来形容这首曲子：“这就是一首很动听的曲子而已啊？有什么正不正常的？”

　　“我是说，弹完之后，你有没有感觉不舒服？或者想......”夏之光神情略带严肃地说。

　　小尤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便打趣说：“是的，我弹完啊，心里感觉很不是滋味儿，为啥我就写不出来这种曲子，这样动听的作品，只有出自高人之手，像我这样的平庸之辈，这辈子都写不出来。”

　　夏之光感觉有些意外，这不过是一首普通到再普通的音乐学院作曲系学生的作业而已。若是把他和自杀案联系在一起，实在是有些牵强。

　　夏之光一脸不解：“奇怪，和我之前的猜想，不太一样啊。”

　　“你对人家的作业有什么猜想的？难道作业还能杀人不成？”小尤心直口快这么一问。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我总觉得，这首曲子，有些不寻常。”

　　“害，你是神经紧张了吧，夏队。”

　　“不，一定是有什么毛病。”夏之光语气坚定地说。

　　夏之光依然不死心，眼看上级给的破案时间再过两天就到了期限，现在放弃，让他心有不甘，但是他却还是依然找不到什么线索。

　　晚上休息之前，夏之光躺在警局休息室的沙发上，把琴谱拿了出来，反复仔细看着。

　　因为小尤才刚弹过一遍，此时，他对这份琴谱稍微熟悉了一些。他一边看，一边把手指放在沙发上，照着谱子开始用手指轻轻弹了起来。

　　手指敲击在沙发上，并没有演奏出声音，但是一晚上的时间，夏之光已经掌握了它的弹法。解锁这一串串繁琐复杂，乱如密码的琴谱，着实让他费了不少力气。他准备明天去现场，用艺术学院的钢琴房里的钢琴弹奏一遍试试。

　　第二天早上很早的时候，学生们都还沉在梦中。夏之光就一人来到了琴房，他把曲子放在了那架黑色的三角钢琴上，开始演奏起来上面的内容。

　　此时是早上5点，音乐系教学楼里没有任何学生，教室里也没有人在上课，对上大学的年轻人来说，5点起床应该算是很早的了吧。

　　夏之光推开琴房的门，秋冬季节，这个时候的天空还没完全亮，所以墙上的感应灯也会在他进入房门的时候亮起来。

　　夏之光坐在钢琴前，开始演奏起昨天小尤弹过一遍的那首曲子。

　　一曲终了，夏之光还是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突然，他的脚踢到了什么东西，他弯腰一看，发现那架黑色的钢琴下面，掉落着一个没有封面的白色本子，上面印着一页页的五线谱，应该是方便学生在上面手写音符的练习簿。

　　他把那个本子从脚下捡了起来。他翻了翻本子里的内容，发现里面除了五线谱以外什么都没有写，上面是空的。

　　他用手触摸了一下那个本子的第一页，只感到有笔尖触碰过的痕迹，仿佛有人在用这个本子写完东西之后，顺手将前一页撕了下来，但是这个人写东西力度很大，力透纸背，所以把笔的痕迹印在了下面一页纸上。

　　他随手从衣服袋子里拿出一只铅笔，用铅笔的笔芯往本子上面涂着。

　　很快，先前本子上被撕下来的那一页的内容就被灰色的铅笔芯赫然显示在了纸上。

　　他发现，这是一支手写的琴谱的原版，上面还有修改过的内容。

　　他再仔细一看，这不就是昨天他练习了一晚上的那只曲子的最后一页的谱吗？

　　只是跟昨天的那个版本有诸多不同，比如，结尾多了延音。有些八分音符变成了十六分音符，加快了曲子的节奏。有些大调的和弦也变成了小调。左手的伴奏也改变了位置。

　　夏之光照着这个版本再次弹奏了一遍那首叫做《天堂的蓝光》的曲子。

　　一开始弹奏的时候，仿佛一切正常，和第一遍弹出来给人的感受没有任何不同，但是弹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整个曲风从欢快激昂变得诡异恐怖，夹杂着难以言喻的伤感。那一串速度极快的十六分音符连续弹下来，给人的心脏带来一种难以承受的压力，他感觉血液如湍急的水流迅速聚集在心脏里，他感到心脏越来越堵，有一种难以诉说的痛苦流淌在心的深处，悲从中来，这段旋律起初它给人的感觉是颓废，后来又变成了紧迫，然后随着大起大落的旋律，他的心脏仿佛要被什么力量给生生地撕碎。急，缓，这整个旋律似乎都在控制着他心脏跳动的频率，却又有着一种无形的吸引力，让他心甘情愿地陷入在这颓废的痛苦里不能自拔。他想停止弹奏，但是他的手指已经被琴魔控制住，把他的手指牢牢地锁在琴弦上，使他难以停止这让人心碎到快要绝望的曲子。

　　夏之光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他的胸口有着万箭穿心的疼痛，心脏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般被这首曲子随意支配着，肆意摧残着，像是在接受一场漫长的凌迟。

　　用不了多久，他就开始神智不清，他只感觉自己的脚步越来越轻，似乎有谁在指引着他，要他往楼上的方向走。

　　他心想，不好。

　　但是，他的肢体早已经不受自己的思想支配了，这旋律现在已然变成了他的主人，不但主导着他的心脏，还主导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心想，完了，难道下一个会自杀的人，是我吗？

　　于是，他在脚步不受自己控制之前，猛地用力，把头往钢琴上一下下地撞击着，直到自己倒下。

　　疼痛的感觉转移到了额头上，这让他好受得多，但是他的心脏还是没有摆脱这琴魔。

　　于是他加大了力度，让更加强烈的疼痛感遍布自己的头部，这样才能让受伤的心脏从曲子里解脱出来。

　　不知不觉间，夏之光的头上已经血如泉涌。

　　但是他还是不能让自己停下来，继续用头一下下撞击着钢琴。

　　就在夏之光倒下之前，一名校警来到学校巡逻，路过琴房，看到夏警官正在用力把自己的头往钢琴上撞，撞得额头上都流出了大片血迹。

　　这位同事吓了一跳，马上冲进钢琴房的门内，试着阻止他。

　　校警刚一推门，夏之光就因失血过多倒在地上，奄奄一息，手里拿着一张带血的钢琴谱。

　　在他晕倒之前，夏之光用尽全力从嘴里吐出了四个字：“杀人......魔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