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曲》秋夜绯云

10、第 10 章

　　叶婉静死后，赵磊感到更多的不是释然，而是自责。看到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因为他而死去，心里有说不出的悔恨，赵磊把脸埋在自己两只手里，开始努力回想着他们生前的样子。

　　这些人，难道都是我杀死的么？不，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因为夏之光警官暂时没有负责这起案件，昨天的自杀现场看起来又毫无疑点，所以警方根本没封锁现场。而那通死者死前接到的电话，起初被警察认为是骗子打来的诈骗电话，要骗得叶婉静倾家荡产。但是经过调查，叶婉静死前并没有给任何陌生人进行过转账，银行里账户里的钱也都分文未动，所以那通赵磊打来的电话，也就被警方当作是广告或垃圾来电了。

　　只有赵磊知道，那通电话里的内容是什么。

　　在警局附近的医院里，夏之光还陷入在昏迷状态中，从前天他弹过杀人魔曲之后，就再也没有醒来。此时他安静地在床上躺着，旁边是下属小尤在探视。

　　她把一大束康乃馨带在手上，来到病房，放在了夏之光床边的柜子上。

　　可能是闻到了花香，也可能是听到了小尤的脚步声，夏之光紧闭的双眼居然轻微动了动。

　　小尤看着夏队一脸昏迷，额头上包着一个纱布，纱布上还隐约渗透着一丝血迹，心疼的同时，感到不可思议。

　　“夏队啊夏队，你前天早上，到底干嘛去了？听别的同事说，你去撞钢琴了？你说说你，那首曲子这么难弹，你不会弹就算了，我也没逼你啊，再说了，这也不至于难到把你撞钢琴啊。好歹你之前也考过级，这水平，可别说你是我调教出来的徒弟。再说了，你弹就弹吧，这么激动是要干嘛？钢琴嘛，要慢慢练，太急是出不了效果的。你这下倒好，光弹琴都能受个工伤，你看看，自杀案由别的组接手了，然后给草草结案了，咱们做了这么多天的工作，不是给打水漂了吗？”小尤站在夏之光床旁边，一只手插着腰，另一只手指着床上的夏队在嘴里叨叨着，似乎是在指责他。

　　然后她走到夏之光床旁边，坐下，一只手托着下巴，又开始自顾自地陈述起案情来。

　　“死者，女，年龄20岁，身高165厘米，体重48公斤。于10月30日在玛丽皇家艺术学院音乐系教学楼楼顶跳楼自杀，死之前接到了一通电话，这通电话由一次性手机打来，查不到号码，夏队啊夏队，你对此就没有看法么？”

　　然后小尤又换了个姿势，把一只腿翘在另一只腿上，继续对陷入昏迷的夏之光絮叨着，好像他能听得见似的。

　　“我怎么总觉得，你对那首曲子，有很大看法啊，明明没什么问题啊。还很好听，你说你，没事闲的非去人家学校瞎弹什么琴啊？”

　　夏之光还是没醒过来，小尤嘴里叹了口气：“夏队啊夏队，你说我们该不该就这么结案了？”

　　夏之光的手指动了动。

　　“还有，那通电话到底跟死者自杀有没有关系？”

　　小尤把脸望向窗外，陷入了沉思。

　　“那通电话，是破案的关键线索。”夏之光突然睁开双眼，对坐在床边的小尤说。

　　小尤突然回头，看到夏之光醒了过来，倍感激动。

　　“夏队，你醒了啊。你刚才说什么？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啊？”

　　夏之光对她点了点头，“是的，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整个通话的时间是3分46秒，这，就是杀人魔曲的时长。”

　　“夏队，你怎么知道是3分46秒的啊？你也太神了吧？”小尤推了推眼镜，“看来夏裸客大侦探的称号不是浪得虚名。”

　　“都啥时候了还调侃我。快，我们去电信公司，不论用什么办法，花多少时间，一定要查到这通电话的具体内容。这是送凶手上法庭的决定性证据。”说完，夏之光从床上猛地坐起来，把被子一掀，就准备冲出病房。

　　小尤在身后慢半拍，没反应过来，等夏之光都推开门走了出去，才回过神来。

　　“夏队，夏队，花，花，哎呀，你慢点，等等我啊。”小尤赶紧从空空如也的病床上跳起来，狼狈地跟在夏之光身后，本来还想把那束康乃馨一起带走，后来发现赶不上了，也来不及拿花，就干脆把那束花扔在了那里。

　　在这天快结束之前，赵磊又坐上了天台，他心想，如果他的曲子真的杀了那么多人，那么，他继续活着也是一种痛苦吧。

　　这时，学校里的广播又从各大教学楼的扬声器里传来了声音：“请同学们这几天下课后不要在钢琴房附近逗留，下了课准时回宿舍。警方通报，自杀案或许与一首曲子有关，请同学们提高警惕。”

　　赵磊心里一惊，看来警察已经知道了。自从上次他那本练习簿失踪之后，赵磊就有预感，这一系列自杀事件的罪魁祸首，迟早会被警方查个水落石出，很快，就会有人来找他了。

　　果不其然，夏警官此时带领手下，突然来到了他的身后。

　　在距离赵磊有10米左右的距离，夏之光喊到：“赵磊同学，我们怀疑你与最近发生的一系列校园自杀事件有关，希望你和我们回警局，配合调查。”

　　赵磊听到了夏之光的声音，并没有回头。

　　赵磊看了一眼远方的天空，此时接近黄昏，天边聚拢着大片云朵，蓝蓝的天空就快要没有了太阳的影子，只留下一片金灿灿的晚霞。他把头埋在胸前，心里默默地想：呵，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吗？

　　他在天台边缘站起身，半个身子都沉浸在金灿灿的晚霞中，夕阳把他的侧脸给照得有些红红的，只见他英俊的脸上，还飘着几缕金灿灿的发丝。

　　看到赵磊突然在天台边缘站起身来，夏之光心里感觉到：不好。

　　“赵磊同学，不要激动，我们只是想向你了解情况而已。不要做什么冲动的事情让自己来不及后悔。”夏之光一改刚才坚硬的语气，口吻变得温和了许多。

　　赵磊回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夏警官，一脸漠然之色，“哼，了解情况？你们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吗？杀人魔曲是我做的，人也是我杀的，那就不必多言了。”于是他又回过头去，看向天边的晚霞，对夏之光的劝告置之不理。

　　“赵磊同学，不要冲动，不论发生什么事，社会都会帮助你的。想想你的同学，你的老师，你的家人。他们失去了你，会很难过的。”

　　“呵，社会？”这两个字似乎对赵磊有着不小的刺激，他隐约回想起来，上学期期末，刘也在宿舍里对他说过：“这个社会，不会承认我们的。”

　　赵磊的瞳孔突然放大，脚步再次往前移了移，这回，他距离天台边缘就只有毫厘之差，赵磊的身体已经摇摇欲坠，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跌落下来。

　　“你别冲动，我们查出，你一年前有过一个男朋友，我知道，你对他，还深深地留恋着，不是吗？你还不想死，对吗？你难道，不想再给他打个电话吗？不想再听听他的声音吗？”说完，夏之光掏出手机，伸出手去，示意他走过来接听。

　　赵磊再次回头，看着夏之光手里的手机，无奈地大笑了一声。

　　“呵呵，是他抛弃了我，是他抛弃了我。”

　　“不论如何，再给他打个电话吧。”夏之光真诚地劝着他。

　　赵磊此时的脸上，又浮现出了那抹带着邪魅的微笑，好像对“打电话”这件事早有准备似的，然后他继续注视了夏之光和身后的警员几秒，把视线转向远方的天空。

　　这临近黄昏的天空，依然印着五光十色的晚霞，绚丽夺目，光芒四射，就和他们分手的那天在刘也宿舍楼窗外看到的天空，是一个颜色。

　　然后他举起右手，捋了捋额前的碎发，脸上那抹邪魅的微笑，稍微收了收，他想起了刘也，然后他嘴角换上了新的微笑，这微笑，在晚霞的霞光里，变得纯净了许多。

　　然后他又看了一眼聚集在教学楼下面的黑压压的人群，他已经不想去想这些人在议论什么了，因为他很快就不再需要听到别人的声音。

　　他再次抬起头，望着天边姹紫嫣红的晚霞，双臂伸开，从楼上跳了下去。

　　他真心渴望，也相信，有一个和这霞光一样美丽的世界。他毅然决然地选择，没有回头。

　　然后去追寻，他向往的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