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玉》尘夜

4、第三章 火爆男儿

　　“大叔，请问……”
　　“呜……呜啊~~~~~~~~”农夫打扮的中年男人一声惨叫，跌跌撞撞地跑回家，砰地一声将门关得死紧。
　　“大婶……”
　　“别，别过来，救命啊……”妇女扔下一篮子玉米，踉踉跄跄地奔回家去，一百米不到的路上好几次因为腿脚发软险些就要跌坐在地。
　　“小弟弟……小……”
　　刚才逃跑的女人煞白了脸冲回来，一把抡起小男孩就跑。只不过短短半分钟，原本人挤人的围场变得冷冷清清，异常萧条。
　　筑紫汐无奈地转身朝村口走去。从树林出来已经有三天了，三天来她走遍了树林旁的三个村落却没有打探到任何关于月堂海冰的消息，非但如此，每个人看到她都如同见到瘟神一样，仓皇逃窜不说，只差没房前屋后撒盐了。第二天时她曾经好不容易抓到一个大汉，原以为至少能够打探到自己现在身在何方，谁知道那个五大三粗、长相凶恶的汉子哆哆嗦嗦了半天，最后夸张地两眼一翻，昏了过去，所以筑紫汐这三天来可说是毫无进展，既没有找到小冰也没有打听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唯一能够得出的结论是这里并不是20世纪的中国，否则也不会出现一群打扮得跟古装电视剧差不多的村民了。
　　“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公安局、衙门之类的东西，干脆先去报个案再说。”筑紫汐踢着脚边的小石子，边走边想，冷不防被地上的某样障碍物狠狠地绊了一下，如同扔麻袋一般扑倒在地。
　　“谁这么缺德把垃圾丢在路当中！”她揉着发疼的膝盖，头晕眼花地爬起来。眼前是一口灰色的粗布麻袋，塞的鼓鼓囊囊的，袋口扎着根小指粗细的绒绳。
　　“破麻袋，连你都欺负我！”筑紫汐伸出脚用力地踢了一下。
　　落脚的触感软软的，好像还温温的，仔细看这虽然是口麻袋，似乎隐约带有人的轮廓。
　　“难道是死……死人？”筑紫汐一下子觉得浑身冰凉，她慢慢地捱过去，伸出脚尖试探性地轻点了一下，没有动静，再一下，稍加一点力，还是没有动静。老天爷啊，不会真的踢到死人那么倒霉吧，冒犯死者是要遭天谴的啊！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凑近身去，颤抖着双手准备看个究竟。
　　然后——突然间那口麻袋猛地弹跳起来，之后是一叠连声的惨叫：“鬼啊！”下意识的反射动作，筑紫汐眼疾手快地将自己硕大无比的背囊砸了过去，之后是重物掉落的声音和一声闷哼。
　　“女人，你谋杀啊！”麻袋居然开口了。
　　“鬼……鬼，鬼说话了！妈呀，求求你饶了我吧！”筑紫汐紧闭着眼睛拼了命地道歉。虽然作为筑紫家的人她理应无惧于穿梭来回三界之中，但筑紫汐对于仙界的幽冥界始终存有惧意，再怎么说筑紫家的人也是人，而普通人，通常都会怕鬼的。
　　“吵死了！”一只手猛然捂上她的嘴。随后筑紫汐的拳头便如雨点般朝对方袭去。
　　“放开我！放开我！我还想多活几年啊，鬼大哥，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要抓错人，白白放了坏人逍遥法外啊！”
　　“我说你……谁是鬼啊？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清楚，疯女人！”极度不耐烦的声音，却如同大提琴的岑岑低吟，格外动听。
　　筑紫汐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是一个铁青着脸的男子。男子有着一头火红耀眼的短发，与邪火的邪魅之红相比，他的发色是更接近于旭日的那种鲜红，红得绚烂，红得狂狷！他有一张英挺帅气的脸，极深的轮廓，紧绷的线条，在眉宇间透着一股岸伟之气，不过，他的年纪似乎不大，因为他的红色双瞳太过清澈，喜怒哀乐都明明白白地表现在脸上——那不是一个老于世故的人可以做到的，现在他的脸上就明明白白地写着——生气！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意识到自己出的糗，筑紫汐不好意思地向对方道歉，“我……我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我是活的？神经病！我不过走累了在路上打个盹而已，你是脑子浸水了还是眼睛瞎了，什么地方看出来我像鬼了！”
　　“可是我没想到有人会在路中间睡觉，而且……而且睡得这么死。”筑紫汐有些不满地替自己辩解。
　　“睡觉犯法还是这路是你家的？疯女人！”
　　“我已经道过歉了！”筑紫汐有些恼怒地皱起眉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小气的男人，不过是弄错了而已用得着说这么难听的话吗？
　　“这位先生，我看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好不好？我还有急事要办，如果你受了任何伤，尽管到筑紫家来讨医药费吧！”
　　“筑紫？”男子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她看了足足三分钟，随后蹲下身去，捣鼓着适才被他用作睡袋的大大的背包，忙活了半天，终于挑拣出一张纸片。他拿着那张纸片，来来回回地闭对着筑紫汐，末了，不满地嘟囔了一声，叹了口气：“你是筑紫汐？”
　　“是……是啊。”筑紫汐莫名其妙，自己的名气应该没有这么响吧。
　　男子伸出手来：“火炽霄，月堂海家的私人保镖！”
　　****
　　呆坐在路边，筑紫汐到现在还不敢相信那个先是被她当作垃圾继而又被当作鬼的坏脾气男人居然是火麒麟一族挑选出来的第九十七代族长，换言之，他将会成为小冰的左臂右膀，成为小冰的——座骑？！
　　一只戴着棕色拳套的大手不客气地晃到她的眼前，嚣张的上下挥舞：“回神，女人！”
　　“我有名字，不叫女人！”筑紫汐不客气地挥手打掉那只惹人嫌的爪子，“不要打断我的思路。”
　　“思路？”火炽霄挑起一边眉毛，“你已经呆坐在这里整整有——”抬腕煞有其事地看了看表，“一个半小时了！我是要你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的失职，不过三天而已，你居然能够将一个大活人平白弄丢，确实了不起！”他不屑地拍了几下掌，斜着眼睛上下打量筑紫汐，明摆着看不起她。
　　筑紫汐不理睬他嚣张的态度，思绪还在小冰的事上打转。原来这里是魔界最外围的类魔界，难怪与人间的景致类似也难怪所有人看到她转身就跑，想必他们是看到了她挂在手腕上的珠串紫琉璃灵鹤——那是筑紫家的象征，不消说，三百年前两位老人家毁天灭地的大事迹至今还深刻地烙印在当地居民的心中，说不定这其中还有不少人是当年事件的目击者。思及此，她再度叹了口气。
　　魔界，这里是魔界啊！三百年前泰半毁灭后据说向其余两界封闭了入口，三百年来究竟有了什么变化，现在又是什么状况无人知晓，再者既然是魔界，能不能弄到人吃的食物就不一定了，也许还会受到高阶魔物的阻击十八岁前就香消玉殒，而且现在小冰又被掳走了，生死未卜。越想越觉得前路叵测，筑紫汐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啊？”火炽霄气得一拳砸下去，筑紫汐身边的一块磐石登时碎成一地散砂，“我可警告你，我只负责月堂海冰的安全，至于你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相反如果你惹火了我，我才不管你们筑紫家什么来头，照杀不误！”
　　筑紫汐漠然地转过头来看着火炽霄，冷不丁伸出手来重重一推。没有防备的火炽霄，一下子收不住势从蹲着的巨石上四仰八叉地摔到地上，弄得满头满脸的灰。
　　“你干什么？”他抡起拳头，看来彻底被激怒了。
　　筑紫汐指指他刚才蹲着的巨石：“你自己看。”
　　一柄青钢农叉不知受了什么外力的作用竟然深深地嵌进火炽霄刚才蹲的位置，蟒蛇皮包裹的木柄犹自微微颤动，发出嗡嗡的声响。
　　“是谁？”火炽霄亮出一柄长约一百九十多公分的黑色三叉战戟，戟身中间用金刚轮节分为上下两部，上窄下粗，相差不过三、四公分，在战戟上部四分之三高度处还嵌着一圈金、红两色相杂的古怪花纹，仔细看这花纹不仅熠熠生辉兼且不停变换，他警觉地仰头四顾，这条通往树林的村道虽然狭窄，但四周并无阻挡，无法想象这柄农叉是从何方射来的。
　　“你省点心吧，没有人要害你。”筑紫汐懒懒地就势一撑，从石块上跳下来，“这只不过是被我该死的命运吸引来的普通农叉而已。大叔，这是你的吧。”她笑眯眯地拔下那柄农叉递给急匆匆跑来的老农民。
　　对方诚惶诚恐地接过，急急忙忙地跑了，嘴里还不停嘟哝着：“明明搁在板车上怎么莫名其妙飞到这里来了。”
　　火炽霄茫然地看着面前这一幕，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还不明白吗？”筑紫汐拍拍手上的石屑，“筑紫家的诅咒你应该听说过吧。”
　　火炽霄似有所悟：“你是说筑紫家的子孙十八岁前霉运缠身……”
　　“就像你看到的那样，”筑紫汐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莫名其妙飞来的兵器，安装得好好的钢骨会砸下来，爬山会发生山石崩塌，过桥会有万吨轮撞过来……”
　　火炽霄不可思议地盯着筑紫汐，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她：“你是说到目前为止的十六年你都是这么过的？”
　　筑紫汐别过脸去，假装没看到他的眼神。是的，怪物！从小到大她从周围人身上不知看到了多少这样的眼神，恐惧的、嫌恶的、憎恨的！就是在同族的人身上，她也是特殊的哪一个，毒咒在她身上似乎表现得尤为明显。
　　火炽霄兴奋地搓了搓手，猛然冲过来给了筑紫汐一个大大的拥抱。这次换成筑紫汐吓到了，呆愣着茫然不知所措。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奋力从那双铁箍样的双臂中挣脱出来。
　　“你干什么？”她气呼呼地问。
　　“抱歉抱歉！”火炽霄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后脑勺，咧开嘴露出一个笑容。与之前紧绷着脸的样子不同，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大男孩，“我一高兴就忘乎所以了。”
　　“我倒霉你高兴？”筑紫汐捏紧了拳头，这个王八蛋比那些看到她就逃的人还要欠揍。
　　“是啊……不……不是不是，”火炽霄打着哈哈摆手，“之前看轻你对不起，不过既然你十六年来都是过着这样的日子，实力一定不容小觑，嗬嗬，我呢就最讨厌没用的家伙，看来你勉强还能做我的同伴。”
　　“火炽霄——”筑紫汐忍耐着不发火，“你可不可以不要捏我的手臂？”
　　“不好意思啊，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肌肉！”
　　“你知不知道我是女孩子啊~~~~~~~~”最后的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声震得周围的树木一阵乱抖，树叶扑簌扑簌地掉了一地，周围三个本来就已经很安静的村庄里居然连鸡都不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