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期未定》曲菲

1、取炭

　　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千蝶便早早起身蹑手蹑脚地叠好被子，不料还是吵醒了身边熟睡的母亲。
　　“小蝶，起这么早是要做甚？”赵丽娘关切地问。
　　赵丽娘本是千府的一个丫鬟下人，十六年前因千府的老爷千贯酒后失德而育有一女。
　　奈何千老爷懦弱惧内，千大夫人不喜赵丽娘狐媚了自己的相公，便打发到偏院的柴房居住，也不安排下人伺候，这一住就是十五年。
　　“娘，昨儿个秦管家知会我今儿个可以去厨院领些木炭，这天快入冬了，咱们也好生起个暖和和的炭盆子来。今儿个我早早的去，说不定能挑选些耐烧的炭子回来。”
　　千蝶边说手头上边收拾，不一会儿就背上了竹条筐子出了门去。
　　赵丽娘听着千蝶轻快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也缓缓起身收拾好了床铺，热些吃食去了。

　　“曹嬷嬷，我来拿些木炭。”千蝶拘谨地和厨院管事的曹嬷嬷打了个招呼。
　　“四小姐来得这么早呀，喏，昨天夜里新到的木炭，都放在那里了，你自己去挑些走吧。”曹嬷嬷说着往厨院墙根一指，便回厨房里忙活自己的事情了。
　　“谢谢曹嬷嬷。”千蝶道过谢之后转身走向木炭。
　　在千蝶装木炭的时候，各院的下人纷纷到来，不一会儿就排起了长队。
　　大夫人的贴身丫鬟栖锦径直走到最前来，碰巧看到千蝶装好了木炭准备离开，便高声道：“曹嬷嬷，你年纪大了看不住主子的东西是不是？怎就让那不相干的人堂而皇之地偷拿了去？让大夫人知道了定少不了你的责罚！”栖锦边说着，眼神上下打量着千蝶。
　　千蝶抓紧了自己的背带，惊恐地望着栖锦，祈求她能高抬贵手放过自己。这可是和娘亲一起过冬的炭火，若是不带回去娘亲会着凉的。可若是自己带走了，曹嬷嬷会因此受到责罚，千蝶也于心不忍。
　　曹嬷嬷听到是栖锦的声音，忙不迭地从厨房里走出来，陪笑道：“栖锦姑娘这说的是哪里的话，老奴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也还中用，怎就会看不住主子的东西？”
　　曹嬷嬷怎会听不出栖锦的言外之意，不就是怕千蝶多拿了木炭嘛，可是她们娘俩总不能冻死吧。算算在府里的地位，就算栖锦在大夫人身边做事，但和自己也算是平级，事情有商有量总还能过得去。
　　“曹嬷嬷这是没看见吗？这么大一只耗子呢！”栖锦边说着边向曹嬷嬷使了个眼色。
　　“我说栖锦怎么来拿个炭这么久，特地过来瞧瞧，原来被一只耗子绊住了脚！”千大夫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厨院外面了，寥寥几句已经让千蝶慌了心神。
　　栖锦看到大夫人前来为自己撑腰，更嚣张了，直接上手去扯掉了千蝶的背带，上好的木炭散落一地。
　　千蝶立马转身去扶，“我的小背篓！”，千蝶惊呼。这是娘亲亲手编织的小竹篓，可不要摔坏了。
　　谁知栖锦这还不算，竟直接抬脚踢向了竹篓，紧跟着跺了几脚，这下小背篓彻底坏了。
　　栖锦眼看着小背篓已经不成样子，耀武扬威般走到大夫人身后，对千蝶阴阳怪气道：“既然坏了就不要拿了！”
　　各院的下人各自只顾拿自己的木炭，忙活着自己的事，并不理会在一旁抱着烂掉的竹篓流泪的千蝶，这是千府的家务事，大家没有资格插手。
　　大夫人冷眼旁观着这一切，转身出了厨院。栖锦交代了曹嬷嬷派人送木炭去大夫人那里，也快步跟上了。
　　千蝶看着大夫人走远了，也抱着小背篓回了偏院。

　　回到偏院以后，千蝶看着赵丽娘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委屈，大声哭了出来：“娘，栖锦把小背篓踩坏了，木炭也不让我拿回来，呜呜呜……”
　　赵丽娘刚把吃食摆上桌子，就听到女儿委屈的哭声，快步走了出来接过千蝶怀里的破篓子，出声安慰道：“小蝶不哭，这篓子还能修补修补。你这一去可是遇见大夫人了？”料想着栖锦离了大夫人也不敢翻起什么大浪来。
　　“嗯嗯……”千蝶委屈地止住了哭声。
　　“这次没拿到木炭就算了，等过些时日再去就是了。”赵丽娘擦拭着女儿脸上的泪痕，“快进屋吃饭吧，今天起了个大早，现在可是饿坏了肚子？”
　　千蝶停下了哭泣倒还真觉得腹中饥饿，乖巧地跟着娘亲进屋去，“嗯嗯，饿了。”
　　这千府的药材生意多亏着千大夫人的娘家一手帮衬，才让千府能跻身大家名门，千老爷也对大夫人唯命是从。赵丽娘和千蝶虽在大夫人面前不受待见，但她们娘俩至少在此地还有一间柴房可以避风雨。

　　在领木炭的队伍里还有千大少爷的奴才阿洌，他在看到千蝶的遭遇后回去如实地禀告了主子。千昭身为千家的长子，身上并无半分骄纵的架子，想着自己的母亲的确有失公允，便转身吩咐阿洌再领一些好木炭送去偏院。
　　“丽夫人，这些是大少爷吩咐我送来的木炭，若是用完了，您再吩咐我去取就是。”阿洌带了几个下人不一会儿的工夫就在偏院的墙角放下了一小堆木炭。
　　赵丽娘和千蝶还在院中修补竹篓，连忙起身道谢：“多谢大少爷，阿洌你也辛苦了，可要进屋喝杯热水？”
　　“丽夫人客气了，我们还有别的事，就不打扰了。”说罢阿洌一行人便转身离开了。”
　　“娘，大少爷真是个好人啊。”千蝶看着小山一般的木炭，开心得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受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