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待人来》昧晚之颜

46、第 46 章

　　北方小城冬天来得特别早。
　　初雪过后，一场雪大似一场。
　　其实长大后鄢语已经不像小时候那么怕冷了，或说是冷习惯了。然而一入冬，任来就给他买了很厚的棉鞋，跟他说这里冬天冷，天寒雪深，要穿暖和些，还给他买了很大很厚的羽绒服。屋里供暖很好，可以穿短袖的好，但在外面没人时或是刚到家，任来总会给鄢语捂手。
　　鄢语依稀的记忆里，他妈在世时对他都没这么好过。
　　他真觉得任来要他的命都可以。当然，任来也不想要他命，任来只想要他好好的。

　　元旦前一晚，新闻都是暴雪预警。
　　鄢语饭后在跑步机上跑了步，洗了个热水澡，还在二十九度的室温中唆了一根冰淇淋。
　　画到十点半，任来收了他的笔和板。鄢语脑子里都是灵感时是兴奋甚至亢.奋的，根本睡不着，但他还是妥协，灵感等到明天落笔可以，哪怕灵感丢了也没关系，如那个人反复告诉他的“你爱好自己最重要”，而且，真实被爱不是比什么灵感都更重要么。
　　鄢语乖乖地钻到床上，躺进薄厚适宜舒适无比的双人被里。
　　任来照例读了一段睡前故事，鄢语乖乖听着假装入睡，任来等他“睡着”一会才放下书，轻吻了一下他额头，然后也关灯睡觉。
　　窗帘没拉，外面洁白的雪光映进屋来，寒宫月美得一点都不冷清。
　　鄢语偷看手机，屏幕显示十二点了，他轻轻起身借着外面满天雪光月色精准地盯上任生好看的面颊。
　　鄢语最初只是想轻吻一下，有个跨年的仪式感。然而，一下之后，他不觉满意，于是有了一下一下又一下。
　　鄢语想，我要把从前我们不认识的年头都给补齐。
　　他的渴望是迫切的，但他动作确实是轻。
　　即便吻得轻盈，吻得也专注。
　　任来眼睛都没睁，嘴角却忍不住笑了出来：“亲爱的，你要干什么啊，你是不是画画入魔了，要趁着午夜偷偷吃掉我不成？”
　　鄢语有种被抓包的羞。
　　“弄醒你了。”鄢语腼腆道，他有点不甘，没认识的年头吻还没有补完。
　　“一直没睡着，”任来说，“想着是和你跨的第一个年很激动根本睡不着。本来好不容易让自己平静下来些，正自我催眠呢，就被人亲了。二十三下。”
　　“呃，”虽然事是鄢语干的，但被人这样说出来他还是觉得羞耻，鄢语一下子整个人缩进被子，翻了个身往床边咕涌。
　　任来从后面追上来，连人带被地搂住道：“干什么啊，你不知道我多受宠若惊，死了都得刻进人生史册的。”
　　“呸呸呸，”鄢语探出头来急道，“说什么啊。”然后他又呸呸呸。
　　任来连人带被给翻过来，吻上没“呸”完的嘴，二人如今已经十分熟悉的口舌甜蜜追逐过后，任来说：“你当我没醒，把你要亲的数亲完呗。我刚是很痒实在没忍住打断了，你继续啊。”
　　“继续个头！”鄢语道，“谁稀罕，刚才是我睡蒙了，在梦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鄢语又强词道，“我有病有时控制不了自己你不是不知道。”
　　任来：“是是是，你有病，你最了不起了。其实你有病或是没病，你的话对我都是箴言。”
　　鄢语：“你也有病，我那还有药，明天分你几片。”
　　皮完很开心，任来问鄢语：“这么晚不睡，你没关系么？”
　　鄢语说：“偶尔没关系，别把我想那么矫情，我是打不倒的小强。”
　　任来也看出鄢语的兴奋状态了，说：“那我再给你读会故事，一会平缓下来就能睡了。”
　　鄢语没说话，任来以为他同意了便伸手要摸床头灯。
　　任来的手被按住，鄢语的手心里都是虚汗，这让任来又担心起来，直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出这么多汗。
　　鄢语没说他是羞的，因为羞耻于要说的接下来的话。
　　鄢语流着汗还是说了：“你那什么一定是要婚后么？”
　　任来乍一下还没听懂，随即反应过来。
　　鄢语又问：“这个国情我们结婚好像也不现实，要一直柏拉图么？”鄢语的声音变得微乎其微，可是离这么近任来当然听得见，也听得清。
　　鄢语也知道自己好像说得过于荒唐了，赶紧又解释道：“其实，不然也是我们相处时间太短了，好像人家正常男女也没有很随便……”
　　任来揉过鄢语的头发，道：“瞎想什么啊。”
　　“我是不支持婚前，但你也说了，这个国情我们在国内结婚也不大现实。如果为这事特意跑趟国外不是不行，但我们是中国人，没必要去国外办婚礼才能确定感情。如果认定了彼此，是否有结婚那个形式又有什么区别呢。”
　　“可你当时不是这么说的啊。”鄢语小声提醒，提醒任来实则是个保守派。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你这也太随意了吧，话都让你说了，那不是怎么都行了么。那你这其实是没什么原则呀。”鄢语挖苦。
　　“要以发展的角度看问题，最重要的是对的人。”任来辩驳。
　　“可是，我们在一起了，也没有深.入发展，所以我还不是对的人是吗？”鄢语这样问，一半是玩笑，一半却也是真心。
　　他们不是十几岁的少年恋爱，是两个快要三十岁的成年人了。天天亲亲抱抱相拥而眠却一点不解决生理问题，也就纯情小说这么写了，但那是小说，是脱离实际的幻想风。
　　鄢语对性不感兴趣，虽然有过对男生的一点心动后知道自己是同性恋，但很久他都怀疑自己是个无.性.恋者。他冷漠些可以理解，毕竟他早就有病。可任来没有病，这样睡一张床还对他没有欲.望，或说有些欲.望还能控制得住，这不是说明自己魅力不够么。
　　不在一起也就算了，铁了心的在一起，谁会希望自己在爱人那里连原始欲.望都勾不起。
　　任来说：“我有需求有欲.望啊，但你总不能让我当着你的面解决吧。”
　　“没有你时，我在床上自行解决，有你，我怎么也得换个像浴室这样的阵地吧，或是白天你不在家时。”任来成.人式坦白。
　　“我看了些资料，好像你的情况会对这些不大感兴趣。”任来说。
　　“你也知道我的情况，普通人觉得只是矫情，医学上又可以算为大病，你要等我好了，那往长了说一生都未必治愈。你打算禁.欲一辈子么？”鄢语问。
　　“一辈子也不是不行，”任来说，“鄢语，我觉得你这种应该有精神洁癖的等到和你最爱的人做会比较好。我能这样和你碰触，就很知足了。”
　　任来拿指腹轻轻抹去鄢语终于忍不住落下的泪水，他温声认真道，“鄢语，你可以把我当作港湾，暂时或是长久停泊，但只要你想走了，你随时都可以重新扬帆起航，不必管我，我是心甘情愿的。”
　　鄢语泪水止不住：“可是性也是人之常情吧。”
　　任来坐起来，很是自责将人惹哭，他将哭着的鄢语放到自己腿上，一面给拭泪一面抚着鄢语的头轻道：“你想，和一个不爱的人结了婚被迫按时交公粮，和与相爱的人在一起只是不行那些事，是你你选哪个？”
　　任来追问鄢语：“选哪个？”
　　“第二个。”鄢语如实道。性与爱是一体的，但如果只能选一个，自己会毫不犹豫并且会一点不悔地选爱。
　　任来笑道：“你看，英雄所见略同。”
　　鄢语自己也擦泪道：“其实，我也没有病到那么严重，就算大家病情大致相似，但也还是有不同。而且，怎么也是人的本能。还有，你可能觉得我爱得不够明显热烈，但我没有不爱你。”
　　任来一时有点没懂这话的信息量，小心问道：“你是说，也爱我是么？”
　　鄢语再次将自己蒙入被中：“算了算了，睡觉睡觉，新年快乐。”
　　“不是，”任来很反应过味来整个人追进被子，“我觉得我好像是要收到最珍贵的新年大礼了。”
　　“亲爱的，如果你的身体不排斥，情感又允许，我想拆礼物。但你也不必强为难，我们试一下，如果不行，还可以等以后有的是机会，好不好？”任来激动又小心地问。
　　“嗯。”一个声音轻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