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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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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遇见吾妻那一日,红霞漫天,他踏着恢宏神光翩然临世,红霞将他的神袍染成绯色,如凤冠霞帔。
他美极了,似一朵绽放的娇花,令吾神醉痴迷,忘却了神魔殊途。
如此娇美的他却含着一双终年不化的冰眸,那般孤傲,那般高高在上……就在他睥睨众生望过来的那一眼,仅一眼,吾便生了一个念头,就是化了它!吾要将他拉入凡尘中,那双冰眸合该就应顾盼流转皆带着柔情秋波!
吾,要娶了他!
魔无信仰,不信神明。
因他,那只天地间最混的魔,有了最清楚,最坚固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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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域有一株浮鸢花,红如骄阳,热情似火,花香绵延不绝,承载着浮世万千。
花开缘起,花落缘断,断无可续。
神主尧掌万物孕化,每千万年需以自身为媒,化混沌为灵,续这一方天地灵脉,除外无事可做。
神途漫漫,三千万年来与他作伴的唯有一株混沌浮鸢,它日日花开又花落,下界恩恩怨怨毫不避讳的呈现,不论是巫山云雨还是鬼哭狼嚎,皆是清晰无比。
一日,他自虚空醒来,耳中就涌入了千亿万道嘈杂声音,聒噪到他脑仁直疼!
年岁太久,他已记不清曾经是如何忍受它的,但从那一日起,他日日带着阻音结界,对这株浮鸢深恶痛绝!
奈何神域就这么点大,皆被它的花枝覆盖,没了声音还有画面,左一步是它,右一步还是它,避无可避。
他怒极也试着毁了它,但它是混沌神树,混沌神力打在它身上被尽数吞没,如坠虚无。
好吧……既毁不了,那便只剩最后一招……就是面对它,解决厌恶最好的办法就是直面厌恶其本质!为了和谐共处,只能重新接纳它!
他在树下化了张藤椅,日日歇在此,准备死磕到底!
莹白神袍随意垂落在灵气凝成的云雾上,尧却不似衣袍慵懒,他很烦闷,他忍着厌恶抬指在千亿浮鸢花中乱点,每点一朵,浮鸢花会进入阻音结界内放大场景,他就这样冷眼看起爱恨痴缠,红尘喧嚣。
神界一日,下界十年,只是这随意一点他便看了一月,男女之情纠葛三生三世,互相伤害背叛,相看两相厌简直就是一团浆糊,最终还是落得同归于尽悲剧收场。
浮鸢花落,他冷漠嗤鼻:“愚不可及。”
这一月来下界情爱一点没看懂,言辞学问倒是记忆犹新,张口就来。
他继续点开一朵……
一朵接着一朵……
慢慢的他从冷漠变得有些挑剔,一些混乱不堪理不清的直接滑走,他不喜看。
除了那些乱糟糟的,下界其实不乏有趣事物,他都颇感兴趣,比如风景,比如吃喝……时间久了,这竟成了他冷清神途唯一的消遣。
百年,千年,万年……
期间他学了不少下界“功夫”,比如人界有瓜子,饭后茶话必备,他便以浮鸢花籽如同炮制,神光晒一晒,神火炒一炒,闲来无事嗑上一撮;还有制酒,文人骚客踌躇满志,悲春伤秋皆是不能离酒,他便以浮鸢残花酿了些花酒,入喉是残花自带的人世五味,索性,他看到悲的便饮一壶苦的,看到喜的便饮一壶甜的,如此,他虽做不到感同身受其精髓,却已窥得其貌……
红尘百态有趣之事太多,这日他便看到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傻凤凰,自允三界无敌狂霸帅,结果酒醉被一个凡人捡了还睡了,重点酒醒后他还不知道那人是谁,那凡人也离开了,他救凄凄艾艾到处嚷嚷要杀了他,结果那凤凰人没找到,蛋先生了,生完蛋直接吐血,气死了,浮鸢花落了。
这草率的缘分万年来他也是没见过,当场就笑了,嗑着花籽直摇头:“傻鸟。”
他饮酒赏花,日子过得甚是惬意。
一日,浮鸢花又落了,里面的痴男怨女历经十九世爱恨情仇,深情虐恋终于举案齐眉携手同心,他全部见证了,他们的缘却就此断了,浮鸢花落缘无可续,可明明他们临终前还在约定着下一世再见,从儿时就见,青梅竹马白首偕老。
尧嗑着花籽的手顿住了,他目露迷茫,他万年来第一次问浮鸢树:“情爱既不能天长地久,凡人为何还要痴迷?”
浮鸢树颤了颤,树身浮现两行字:情爱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尧起身捡起那朵刚落的浮鸢残花,咬了一口,甜的。
可在他看来,应当是苦的才对。
“那好,吾去意会意会。”
………
他隐息敛威,走下神域。
他来到仙界,走过鹊桥,路过三生石,瞧了月老红绳,看了轮回台;他来到人界,走过皇宫,路过市井,见了妇人墙头马上遥相顾,见了夫子山远天高烟水寒,踏过沧海,走过桑田,秀丽山川……任何浮鸢花中的场景他都见了,独独没见到他的情爱。
遇不见情爱如何意会?
他继续走。
他踏过忘川,来到了幽冥。
进入幽冥,他隐身神术骤然消失,现身于忘川河畔。
此处竟有针对神术的禁制。
尧冷眸扫过忘川河上漂浮的亿万残魂,他们有哀嚎,嬉笑,嘶喊……
又扫过遍布幽迷极光的幽冥魔域。
一灵两面,善恶互存。
有混沌神主,既有混沌魔主,神域冷清,魔域确是千万年不变的热闹。
与生俱来的魔,恶灵修成的魔,一念之差坠落的魔……万物皆可成魔!
他们吸纳天地煞气为生,忘川残魂的怨念成了他们最好的养分。
尧鄙夷。
魔族,这一方天地最污秽的存在。
“这什么东西?身上什么味?好臭啊!”
“是啊是啊!好臭~”一群黑雾从尧身边飘过,嫌弃的逃远了。
尧蹙眉看去。
只见他们逃离自己慌不择路,迎面撞上一团魔煞极盛的高大黑雾。
“魔…魔君大人。”
“参见魔君大人。”
“小的该死……”魔族最低等的魔雾们瑟瑟发抖。
尧目光上移。
那团高大魔雾渐显人形向他走来,魔音轻佻:“这不是神主吗?”
魔雾一步一散,最终化出了人形。
魔主渊羽眉凤目,柔美的五官轮廓之上眉心有一簇妖冶的红,似一朵待放的花蕊。
他如涂凝脂的薄唇正勾着浅笑,这世无其二魅惑众生的容貌,只一眼便足以让世人甘心沉沦,一笑更是将勾魂摄魄魔邪本质展现的淋漓尽致。
映入尧的星眸里却只剩厌恶!
不悦道:“是你。”
就是他!混沌魔!
万年前那一面在眼前浮现,厌恶愤怒涌上心头!
那时,他刚孕化新一轮灵脉,就在混沌结界处遇到了他。
这魔着实有病,一见自己上来就是亲!
自己本就虚弱,差点被这魔亲到背过气去!
虽然最后被自己打的爬不来,但他那魔煞之气足足让自己神元疼上了千年!
就是那千年修养,醒后便觉得浮鸢变得聒噪了!
渊仿佛没看到他的厌恶,只听他悠然道:“神主前来怎不知会一声,本君好夹道相迎。”
尧冷哼一声。
懒得理你!
拂袖自他身边绕过,看他身后的万丈魔峰幽迷极光,浮鸢花中那些为情恨坠魔的归处。
他有一刻犹豫,他想,自己好歹是个神主,他的情爱不至于在这种污秽的地方吧,但既已踏足,还是去看一眼。
神影瞬闪已来到魔峰之上,里面是一座城。
渊笑容僵了瞬,随即勾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挑眉跟上。
他身形顷长,信步悠哉不紧不慢的跟在神主身后。
慢步在魔城街道,尧见了世间最脏污的恶在这里学着凡人一般生活,学的再像仍旧遮掩不了刻入魂魄的阴鸷。
“东施效颦。”他淡淡道。
渊上前与他并肩,同意道:“嗯,是有点。”
尧不予理会,自顾走。
渊毫不在意他的漠视,与他同行。
这旷世一幕本不该出现在魔域,可出现了,引来魔众纷纷偷瞄,却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想跑却不敢跑的太过明显,只得佝偻着身子悄悄的脚下后移,不露痕迹的远离。
没一会,一神一魔方圆十丈皆无魔影。
然而,外头的魔看到了生死,楼内的却看不到。
就在经过一处阁楼时里面传出了一些靡靡之音,还不是一两个,尧对这些声音熟悉的很,当下又是一声冷哼!
渊在旁笑问:“神主这是怎么了?”
尧冷眼扫他,道:“恬不知耻!”
渊笑容一僵,脸色不好了:“神主此话何意?”
尧停下脚步,指着那栋阁楼毫不忌讳道:“魔主耳背?”
渊顺着他白皙的手指看去……
羽眉一挑。
玄袖之下,一道凌厉魔气直劈而去,震碎了阁楼,一楼的魔,瞬间散成灰烟,魔魂俱灭。
正在继续退后的魔众纷纷趴匐在地,屏息颤抖着。
阁楼倒塌扬起煞土。
渊抬袖挡在了尧的身前,未让煞土沾染他一寸衣角,两人间距离也仅剩了一拳,鼻息相抵。
尧并不领情,对这个距离更是不悦,立刻闪到一旁,落下了结界阻挡煞土。
只是一瞬,那双低垂的凤眸滑过一抹阴郁,抬眸只剩漫不经心,渊拍了拍袖袍道:
“脏了神主耳朵,确实该死。”
魔性嗜杀,无可救药!
尧冷哼一声,抬步就走。
渊追了上去,紧跟其侧,手肘似无意的碰撞到了尧的袖袍:“还不知神主下界所为何事?”
尧咬牙坚忍:“吾曾说过,不准再靠近!”手中神力已燃起。
神的威压只这一瞬便以铺出千万里,如此强压让城中的魔痛苦蜷缩在地,仿佛无形中被掐住了脖颈,只剩窒息感。
渊却似无感一般,只是后知后觉的“啊~”了声,往边上移了一步。
“瞧本君这记性,不过万年没见竟忘了神主教诲。”
见他识相走开,尧也不打算再同他计较,便收敛了神威。
这魔脑子一直不太正常,多说一句都是对牛弹琴,他拂袖离开。
威压撤去,所有魔如获新生的大口呼吸魔气,庆幸躲过一劫。
“哎~”渊却不知好歹的以身拦住了他去路。
尧憋不住火了,怒瞪他:“你做什么!”
渊笑的一脸邪魅无赖:“神主好不容易来魔域一趟,自然想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一番。”
“不需要!”
尧一看到他的笑就觉得神元隐痛。
万年前那次,他都被自己打吐了半身血,倒在地上却一直笑,还是边笑边哭!他死死盯着自己看,痴迷的模样与凡人口中的变态绝无二致!
渊像是没听到他的拒绝,继续说道:“魔域的东西可能神主不喜,但本君可带神主去一个好地方,神主定会喜欢。”
你带去的能有好地方!不去!
但没等他开口,手腕被一只手大力扣住,在他未做出反击之际,耳边一轻声:“走。”
两道身影消失在魔城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