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城》YZY5沈余

7、真相属于当事人和上帝

　　把时间推到两年前，郝家文作为方言翻译，出庭了蓉城民工案。
　　7名外地务工者，无故被指控为涉黑组织成员。
　　庭上，那位不会说普通话的南茭大哥，声泪俱下地倾诉着自己的冤屈。他的南茭方言听起来像外语，唯一能跟他交流的郝家文总是一脸揪心。
　　郝家文的内心充满了同情和正义，认真地翻译大哥每一句话。
　　“他们打我，不让我睡觉。”
　　“有一个人给我水喝，我要谢谢他。”
　　“我没有干过坏事，也没有见过那些刀和棍子。”
　　……
　　控方举手说，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有谁在审讯时打了这个民工。
　　许鑫教授对每一位被告说，是谁打的，你们记得他的脸吗？
　　对面坐的都是公权力机关的大老爷，放到古代就是官。
　　民工大哥们眼里纷纷透着害怕。
　　郝家文好像不怕，他和南茭大哥小声地交流，劝大哥也不要害怕。半分钟后，郝家文用普通话大声说——
　　那个人的警号是X210374。
　　X210374是蓉城金杨区南城刑侦队副队长赵科的警号，当时赵科坐在旁听席上，一脸傲然。
　　公检法是一家的，他们自然不会打自己的脸。
　　法官看了郝家文一眼，没有理睬。
　　郝家文又重复一遍——
　　那个人的警号是X210374。
　　法官还是像没听到一样，郝家文气得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全场都震惊了。
　　法官终于冷漠地说——
　　与本案没有利害关系的翻译人员，请你冷静。否则，就要把你请出法庭了。
　　许鑫教授叹了一口气。
　　接着许鑫教授望着旁听席上的赵科，强硬地说——
　　你现在不愿意承认，我将来写检举信揭发你。
　　以上是郝家文对我陈述的部分。
　　那时我意识到，这个看上去文弱的Omega，绝不是看上去那个样子。
　　后来我也真的见识了一回郝家文的暴脾气。
　　……
　　时间又回到两年后。
　　汽车离开蓉城，在大约两个小时后，到达了常屏看守所。
　　一审判决张红雨有期徒刑八年，张红雨不服判决，继续上诉，暂时羁押常屏看守所。
　　张红雨纤细身材，戴着一副眼镜。满面疲惫和沧桑。
　　二人分别多年，不曾想，会以这样的状态重逢。
　　可他们来不及叙旧寒暄。
　　萝卜已经研究过案件，草草问了张红雨近况，直奔主题。
　　张红雨本身也是法学院毕业，思路清晰，具备着很强的自我辩护能力。
　　说到贪污的部分，萝卜问张红雨资金里的50万的事，到底有没有拿。
　　张红雨坚定地说没有。
　　那你弟弟呢？萝卜接着问。
　　实际上，在去会见张红雨之前，我就和萝卜一起去见了她的家人。张红雨被带走调查的前几天，她的弟弟张雨杰账上多出了50万。
　　张红雨的解释是，弟弟喜欢打游戏，卖装备挣的。
　　认定被告有罪的结论必须排除合理怀疑。基于在卷证据，并不能得出张红雨贪污这50万的唯一结论。在此之上还有一些合理怀疑。
　　一、张红雨没有义务证明弟弟的钱是从哪里来的，控方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张红雨贪污了政府资金。
　　二、控方没有对资金的对接药材商进行调查，直接选择视而不见。
　　三、关于本案，辩方证明无罪的大量证据被损毁，是否偶然有待查证。
　　张红雨的说法，我与萝卜都持怀疑态度。但是，律师不是侦探，也不是条子，不以探究真相为目标，更不能依靠感觉。而是基于在卷证据，为当事人辩护。对真相的好奇心会影响刑事辩护的效果，真相只属于上帝和当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