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人》蛰伏

3、丁香

　　小夫人第二章丁香

　　这一年小玉存，只有八岁，小小的年纪还不懂得何谓生死离别，但回想起垂泪的娘亲，还有哀怨的爹爹，她知道往后的生活，不会再好起来了。

　　她眼眶里总是窝着泪水，却又强撑不让落下来。

　　这么小的年纪，这么可怜见儿。

　　梁夫人是个心思柔软的，她让小玉存住进了小儿子梁巽的院子——锁云阁，小儿子从军在外，极少回家，闲着也是闲着。

　　这院子清幽雅致，又派了三五下人，置办了些许女儿家的穿用之物，略略看过，这一切，姑且配的上昔日的侍郎千金，这也算是不辜负周景孚的托付。

　　梁夫人又看小玉存形单影只，忧心她自己闷着，想难过的事儿。

　　便从府外，找来了五六个和小玉存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

　　那一群小丫头叽叽喳喳地罗列在小玉存的面前，像一群小麻雀。

　　小玉存不解地看向梁夫人。

　　梁夫人浅笑：“小玉存，你还没有贴身的侍女，来看看这几个小姑娘，你中意哪个？”

　　小玉存连忙摆手，惶恐地拒绝：“梁伯母，我不用侍女的，我能照顾自己。”

　　梁夫人眸色流露出疼惜，她蹲在小玉存身前，轻轻理了理小玉存的鬓角，低声说：“孩子，你在这里，要像在自己家一样，你以后就是我们梁家的小姐，该有个贴身侍女的。还有日后，你要喊我姑母，喊老爷姑父，知道吗？”

　　小玉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一群小姑娘，她们穿着麻布衣，破草鞋，通身穿着，透着贫寒。

　　也许这次能够入府成为小玉存的贴身侍女，就能改变她们的一生。

　　若换作从前，小玉存一定会求着爹爹，把这些人全部留下陪自己玩。

　　可这里是梁府，是自己的寄身之所。

　　小玉存不能再像往日，做那般娇小姐。

　　她看着小姑娘们，叽叽喳喳地说笑着。只有其中一个穿着墨绿色衣服的小女孩，正在嘻嘻地冲自己笑。

　　小玉存也不由自主地抿嘴笑起来。

　　梁夫人看看小女孩，又看看第一次露出笑颜的小玉存，当即决定道：“就这个丫头了，日后你跟着姑娘。”

　　小女孩咯咯笑起来，跑过来就在梁夫人和小玉存面前磕了几个响头：“谢夫人，谢小姐。”

　　“小玉存，你给她取个名儿吧。”梁夫人对小玉存说。

　　小玉存环顾四周，看院子里种满了丁香，才轻轻说：“那就叫丁香吧。”

　　“丁香，我喜欢这个名字，多谢姑娘！”

　　这一日，梁夫人拉着小玉存在梁府游玩了一个遍。

　　丁香就像个小跟屁虫，一步一步地紧追。

　　可站在小玉存的视角，尽管她是个孩子，却不觉得这里有多欢乐。

　　反而看到和周府如此相似的梁府，满心想念的都是自己的爹娘。

　　晚上回了院子，小玉存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呆坐。

　　屋外忙碌的下人，得了空闲，在晚风中小憩，顺口就说起来这院子的主人——梁守业的小儿子梁巽来。

　　“咱们四爷有一年多没回京了吧？”

　　“北疆战事吃紧，回京怕是不易。”

　　“唉，要我说，像四爷这样文采风流的青年才俊，就应该像老爷一样入朝为官，干什么要去吃那个苦，而且他追随的藩王，体弱多病，怕命不长久，日后的事，太难说咯。”

　　“是啊，良禽择木而栖，现下皇上致力削藩，就是为了给太子登基铺路，四爷属实不应该跑去北疆。”

　　“咳咳咳，莫论国事……”

　　“咳咳咳，我去看看姑娘的银耳羹，好了没……”

　　一场议论，就此结束，小玉存却懵懵懂懂地摆弄着梁夫人为她准备的珠钗。

　　过了许久，丁香笑呵呵地跑进来，她手里还捧着一把酥糖。

　　她一边儿吃，一边儿掉，掉了捡起来又吃。

　　这可让小玉存有些介意：“丁香，你怎么吃掉在地上的糖呢？”

　　“姑娘，这可都是好东西，往日在府外，可吃不着的。”

　　“那也别吃了，我娘说，捡地上的东西吃，会肚子疼的。”

　　丁香把含在嘴里的酥糖，依依不舍地吐出来：“好，听姑娘的……”

　　丁香说着，递给小玉存一块儿，到底是孩子，小玉存笑着接过，也一口填进了嘴里：“丁香，这酥糖谁给你的？”

　　“这是夫人给的。”

　　“伯母……嗯姑母为何给你糖吃？”

　　“她叫我去她那院问话了。”

　　“问话？你做了错事了吗？”

　　“那倒没有，嘿嘿，夫人是问我关于姑娘的事情。”

　　“我的事情？”

　　“嗯，她问我，照顾姑娘这一日，有没有看出姑娘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

　　“你怎么回的？”

　　“嘿嘿。”丁香不意思地挠挠头：“我说我不知道，夫人也没责罚我。不过姑娘在午膳前，说了一句话，一丝一毫什么来之不易，什么什么为艰……”

　　“一丝一毫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啊，对，就是这句话，我磕磕绊绊念给夫人听，夫人笑了，问我姑娘是不是通诗文。”

　　“嗯，你又说什么？”

　　“嘿嘿，我说我不知道，但夫人觉得姑娘一定是通诗文的，不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然后她就给我一把这院中书房的钥匙，说姑娘闷

　　了，就可以去那里看看书，打发时光。”

　　话说着，丁香从袖口里摸出一枚黄铜钥匙，钥匙上挂了一条串着石榴石的红绳。

　　那红绳粗糙，玉石也磕破了一角。

　　显然这把钥匙和这书房，都是有年头的了。

　　正好闲来无事，小玉存小心接过钥匙，穿过游廊，来到那间翠竹掩映，朱门深锁的书房。

　　房门的朱漆渐已斑驳，可那门外的景致却好得紧。

　　镂空的花墙下生满翠竹，而翠竹之下是一泓流水，流水畔，三五垂柳，娇弱美人般把青丝浸湿在水中，微风过处，映着珠光，满是金鳞。

　　小玉存好奇地打量周围的一切，丁香则径自把那扇上了锁的木门打开。

　　吱呀一声响，晚风随着门的启动，吹进了书房。

　　房梁上悬着一些写满了诗词的丝帛，那些丝帛随风飘荡，如梦似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