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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陛下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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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国公府邸,已是深秋,但因府中大多院子都种了常青树,此时多处都还是郁郁青青。只有一个侧院中种了几棵硕大的梧桐树,秋风带来一阵凉意,火红的梧桐叶子落了一地,在这一片还满是绿意的府中倒是惹眼。府里的主侧院安然园是府中唯一的小公子俞然住的,此时婢女春夏和春冬正拿了扫帚将院中的落叶扫起来。春夏还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在她几岁的时候就被小公子俞然的母亲选中一直在安然院服侍,俞然比小姑娘大了不少,府中他没有妹妹弟弟,小姑娘小时候长得可爱又嘴甜,俞然也没把他当奴婢,几乎是当妹妹一样养,也养得春夏性子比较直。
小姑娘手里抓着扫帚却有一下没一下地哗啦几下,眉头皱地紧紧地,“春冬姐姐,公子都病了一个礼拜了,这天越来越冷,往年公子在冬天发病越是难熬。”春冬年长了些,更稳重一些,此时也停下手中的活好心安慰她“我看昨日公子多坐了一个时辰,大夫开的药也少了一些,你也别太担心了,春夏妹妹,公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春夏还是重重叹了一口气,她家小公子今年不过十七,从前老爷和夫人还在的时候公子不知道多么生龙活虎。可在公子十五岁那年,老爷和大公子在边疆战亡,夫人悲痛欲绝过不久也去世了,而公子原本强健的身体在一场大病之后便时常疾病缠身,到现在时常卧床。春夏也知道那年朝中局势动荡,府中只剩下老国公和小公子二人。春夏不懂朝中局势,只是知晓从那时起小公子便不再是那个鲜衣肆意,无忧无虑的少年了。
现如今新帝登基已经三年,三年前谁也不会想到先皇会将皇位传位于他最小的皇弟许霁。民间都知,安国公府是从第一代就跟随皇帝打天下的,世代忠烈,子嗣也是一代一代凋零。到先皇这一代,安国公老将军仅有一子,也受封将军,将军与夫人育有一个儿子一个哥儿。
大儿子到了岁数也跟父亲去了边疆,只剩下小儿子。怀着小儿子时将军从边疆传来受伤的消息,夫人日夜忧愁,在临盆时又受了寒,儿子一出生就曾生了一场大病,后来还是安国公去相国寺求了高僧做了三天的法事喝了几年的汤汤药药才换来后来的活蹦乱跳。先皇极其宠爱这个小公子,让宫中的太医时常往安国公府跑。
在俞然五岁的时候陪着他家大哥去宫中给先皇的幼弟和皇子们选伴读。而他的大哥做了许霁的伴读,先皇也有意让俞然留下来同皇子们一起读书。后来先皇在在一次宫宴时口头赐婚四王爷和俞然。而对于当时的朝中局势又是一阵暗涌,原因无他,先皇当时并未立太子,而对于两个皇子的态度又并无多大的偏爱,反而在一次宴会上醉酒说漏嘴说要将俞然指婚给自己最喜欢的皇子。
先帝早年在后宫的权谋斗争中伤了身子,就算后来调养了身子,后宫依旧子嗣调零。宫中不过出生六个皇子,最终只有大皇子和四皇子五皇子活到成年,其中五皇子还是哥儿,并无继承大统的资格。
坊间皆言先帝膝下的皇子不多,五皇子体弱常年在相国寺休养,因此对于能蹦能跳又胆大机灵的俞然不免多些宠爱。只因为俞然的一句话就连四皇子的正妃之位都能许给他。
民间话本传说编了一版又一版,左右不离安国公府的滔天权势,小公子与四皇子少年之间的情意,但谁又能想到最后先皇临终当夜,远在边疆的小王爷和白家长子赶了回来,见到了先皇最后一面,而在宫中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得知的变动,最后白家长子许宣在先皇的寝殿外宣读了遗旨,立先帝刚从边疆回来的幼弟许霁为新皇,这也代表了安国公府臣服于新皇。
人们这便也想起了先皇这位皇弟。相较于四皇子的出身和名望,这位小王爷的母亲却只是一个大臣进献帝王的江南名妓,在他出生时先帝刚刚继位,为了稳定朝臣施行仁政,又加上太后早已去母留子,许霁的出生对他没有任何威胁,便把这位比他大皇子还小几岁的皇弟留在宫中养着了。
俞然小时候的玩伴虽多,但更多是阿谀奉承之辈,宫里的孩子心智早熟又有着大人教导,总归多了心计,与他玩耍谁也不敢尽全力赢了他,俞然年纪虽小,但却也能洞察一些人心,时间多了他便觉得那些人无趣。玩得好的也就连家的小哥儿和长久才从相国寺回来的五皇子许意。最后因为他大哥做了许霁的伴读,他也跟着时常进入许霁的宫殿。大抵是因为他是伴读的弟弟的缘故,许霁对他颇为照顾。每次上树遛鸟斗蛐蛐,几个小孩搅得夫子吹胡子瞪眼的时候俞然时常求助与这位小王爷。许霁毕竟是皇帝的幼弟,虽还没封号,但宫中的三位皇子见了都要叫皇叔的,因此他说的话总是比较管用。
天色渐渐暗下去了,春冬将刚煮好的药端到小公子房间,俞然白天睡了一天此时坐在床上发呆。他本就生得好看,因为生病脸色苍白,唇色反而更加红艳,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见到春冬进来便皱紧了眉,岔气道“这几天嘴里都是药味。”春冬可是铁面无私,“刘大夫说了今天药要吃三幅,要奴婢盯着公子喝下,公子可不要再偷偷倒掉了。”俞然正想借口推掉喝药,春夏端着几碟糕点进来了,语气倒是欢快“公子可要用些甜的?”俞然笑笑,招手让春夏端过来,拿了几个吃着,让春冬出去忙着。春冬无法,只得吩咐春夏看着俞然少吃点,记得喝药,春夏爽快应下。
俞然许久未吃得甜的糕点,今日胸中的闷痛也减轻了不少,半靠在床上倒是难得的舒适。春夏在一旁叽叽喳喳说着这几日的趣事,小姑娘说话也是想啥说啥“昨日四王爷府中的人给府中递了帖子,说是过几日要送些礼过来,还有那个阿新又送东西来了,奴婢先给收起来了,公子您都病了那么久那四王爷到昨日才想起您。”
俞然不接话,低下头去不知在想什么,手中的桂花糕都捏碎了,过了一会这才问道“把东西拿过来吧,那帖子祖父可是接了?”春夏愤愤不平道“老爷也不好不接,直说四王爷有心了,到时候要是太贵重应当是会退回去的。”春夏不喜欢这个荣王,虽然世人都说自家公子跟荣王有婚约,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自从三年前公子跟着这荣王进去宫里一趟,回来的时候便总是生病。而在新帝登基之后他很快被封了荣王有自己去了自己的封地,与京城相距几日的路程。这三年因为先帝皇孝的原因这除了书信春夏都没见过这个荣王一面,就算如此,每每荣王派人送信过来自家公子看了之后都是郁结更深。春夏将那个叫阿新的随从送来的黑匣子拿给俞然,俞然打开看了,是一块通透的玉佩样式和书信,俞然并没有看书信,只看了那玉佩好几会。见公子眉间又有了郁色,春夏更加郁闷,早知道等公子好些再把这东西给公子了。
俞然看了那玉佩半天,却也不拆开那书信看一下,只问道“那阿新可还在?”春夏没想到俞然这次会问到阿新,以往那荣王谴人送了书信来,那阿新都是会在外面待上半天等公子回信,但这三年来公子从未回到一封。“应该是还在的。”春夏回答,这次公子莫非是要回信了。
但俞然并没有吩咐她拿纸笔和研磨,只轻叹了一口气,将那黑匣子递给她,随后冷淡道“去将荣王之前送过来的书信和玩意都送回那个阿新的手中,让他带回去荣王府。”
春夏虽不解但看见俞然的脸色更白一些了,心中担忧,但终究不敢多问几句,“公子说的是从前荣王送来的所有物件吗?”
俞然好一会没有答话,“是,你让春冬去拿吧。”掀了被子下床,春夏赶忙扶着他。俞然去了书房,在书桌后坐下,春夏也不敢问,只到一旁给他研磨,俞然稳了稳心神,只提笔写了几个字。“这纸也一同送去,此后荣王若是再送信来一律不收。”俞然神色平静,吩咐道。
春夏得了吩咐去办事,春冬这时候进屋来了“公子,陛下来了。”俞然点点头,起身准备迎接,顺便吩咐人去上些茶来,许霁那边已经迈进屋来了。他是一身便衣出来的,是寻常的衣着打扮,青年与先帝并无几分相似,先皇虽然对俞然虽然和善,但对于他的皇子和妃子多是冷酷凌厉的神色,但许霁可能多是随了他那富有美名的母妃,眉封之间虽没有先皇那般凌厉,但皇室中人,端的也是风神俊朗的样貌身量。
“这大半夜的怎得到书房来了?”许霁最是清楚他的身体情况,这三年也见惯了他几乎每日喝药的日子,时不时发病的样子。俞然知晓,许霁见了他说的最多的话便是劝解他好好喝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