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劫》秋鹤mio

18、故友

　　“大……大人不好了，姚刺史的尸……尸体，没了！”
　　“你说什么？！”左君修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目光突然变得冷峻凛冽，周身的气场霎时间冷了许多，蒋月华都不自觉感到有一些害怕，她知道他生气了，左君修和左君彦，不愧是一母同胞，生气起来的模样都极为相似。
　　“罢了，此事不宜声张，姚夫人那里先瞒着，其他事情等我回去再说！”再开口时已经让人辨不出情绪，闷闷地吩咐了几句就赶起路来。只是在没人看见的别在后面的左手，悄无声息地比划了几个意味不明的符号。

　　璃王府，莲院。
　　江染才用过午饭，往日里并没有午睡的习惯，此刻正身着一袭鹅黄色裙衫，懒散地趴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捧着一本医书，头发半绾不绾，将松未松，晌午的阳光穿过早已枯萎的藤架照在她的身上，镀了一层金光，圣洁而又柔和。
　　不过左君彦此刻可没心情欣赏这样一幅美景，今日他急匆匆赶过来，确实是有任务要交给她。
　　江染也知道这个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最近也没有闯什么祸事，此刻他突然到来，步履匆忙凌乱，必然是有要事，联想到昨晚起火和他弟弟此刻的处境，那么只能是那件事。果然，他人还没到，略显得淡漠与疏离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尽快，随本王前去吊唁。”
　　很快江染就换好衣服出来了，一身月白裙衫，头发只用了一支白玉镶钻滴珠流苏绾着，配同色耳坠，脸上不施脂粉，既不会违背丧葬这个场合哀伤的气氛，又不会失了璃王妃的尊贵气度。
　　左君彦身为一品亲王爷，前去给一个在京城尚没有站稳脚跟的四品刺史吊唁，这件事情本身就不合礼数，即使中间有左君修这一环，看起来仍然有一些牵强，若说并无所图，那旁人是决计不会相信的。果然，两人一边前往，左君彦一边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此行的目的。
　　“姚刺史在西南一带为官时，本王恰好在那边镇守边关，与刺史一见如故，相交莫逆。”这是在找一个看上去站得住脚的借口；“有人偷走了姚刺史遗骨，这件事情阿修本意是想先瞒着温氏，有人或许不这么认为，所以这段时间，烦你陪在温氏身边，不要让她听到这个消息，多加劝慰，若是她有什么举动，也好及时拦下。”这是真正的目的，江染一边听，一边记下了左君彦说的每一个字。
　　“有嫌疑人吗？”“我怀疑是老管家。”最后三个字左君彦说得很轻，几乎快要附耳，温热的气息即将就要触到江染小巧玲珑的耳垂。可能是路面不怎么平整，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本就身体不好的江染有一些反应不及，身子向左君彦那侧歪去。
　　左君彦本能地伸出手，一手护着她的头，一手扶住了她的肩膀。虽然马车的四壁都是软的，但磕上去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疼。触到左君彦温热的手指，江染错愕地转过头，这下恰好挨得极近，与他四目相对。他的眼睛真的很好看，漆黑而深邃，像所有美好与真实都揉碎了，盛进这样一双眼眸里，偏偏面上看不出来半分，一双眼尾微微上挑，有一些似笑非笑，轻易就能撩动少艾的心弦。
　　江染讪讪地移开目光，不施粉黛的脸上浮上一抹愠色，白皙的皮肤上添了一点灵动与生气。左君彦也迅速地收回手，掌心似乎还残余着少女柔软的皮肤的触感，他觉得自己的手中似乎也沾染了一点少女独有的体香。
　　车内的气氛突然之间变得很尴尬。
　　好在两间府邸挨得近，马车走了一会就到了。见璃王府低调而奢华的马车停在自己府前，门童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及至璃王府的车夫呵斥了一声，才一溜烟跑进去禀报，不多时，姚府管家亲自出来点头哈腰地迎接二人，客客气气地将二人请了进去，奉上府里最好的茶。随即就有丫鬟前来禀报，道是温氏熬了半夜，左君修走后就心力交瘁，撑不住了去迷迷糊糊眯了一会，此刻正要过来。
　　没过很久，一个麻布裹身的丫鬟扶着一个披麻戴孝的妇人从里屋慢慢地走了出来，见到二人，要行大礼，被江染扶住。温氏有一些受宠若惊，告了座，双手绞着手里的帕子，显得有一些局促不安，却又强装镇静。那大丫鬟，站在一旁，低着头，不敢动一下。
　　还是左君彦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掺杂着些许悲痛而显得有一些低沉：“姚大人先前在西南一带为官时，清正廉洁。恰逢那几年，本王也在那一带领兵作战，一次偶然的机会和姚大人相识，我们二人当时一见如故，遂结为好友。”听了这话，温氏猛然抬起头，似乎在脑海里回忆着亡夫曾经的言行举止，确乎是有这样一段时间，太楠郡临近边关，那几年战事不断，姚庄每次提及此，都会夸一句领兵的三皇子，彼时还尚未封王，如何如何神勇，想不到其中还有这样的缘由。
　　观察到温氏面上似乎还有一点怀疑，江染也开口了，声音温温柔柔：“之前的时候听王爷提起过他在西南的经历，话里话外都对姚大人的清正廉洁赞不绝口，前段时日听闻大人调来都城，与我说好了择日拜见，只是总不得空。谁成想……”江染没说下去，眼睛里已经是水光盈盈，用丝帕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
　　璃王夫妇的到来属实是雪中送炭，故而听了夫妻二人的这番话，温氏心中已是信了八九分。听到江染未说出口的那句话，心中再一次绞痛，只是眼泪已经流干，再不能有更多悲痛的表示，只是木木地看着某处，神色悲戚。
　　“瞧我说的，又勾起夫人伤心处了，夫人还应该朝前看，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今日天气不错，不知我能否请夫人陪着，在园子里坐坐？夫人若是心中有些郁结，还是说出来最好。”温氏听了，对江染又生出几分好感。她的母家都在西南一带，路途遥远，此刻还没能赶过来。眼前这人虽然身份尊贵，但说话行事完全不像有架子的人，浑身上下透露着温柔，让人忍不住就想接近。
　　“那老奴……”“不必了，”管家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左君彦无情打断，“管家跟着我吧，王妃和夫人那里有阿芜和夫人的婢女侍候着就行了。劳烦管家清一下其他人，我家王妃体弱多病，容易受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