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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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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一场奇异的梦。分不清真还是假。
梦里她十七岁,他还是十八岁的少年。
蒋瑗醒不过来,只能在梦里一遍一遍穿梭。
有人呼喊她的名字,像是央求。
好像回到了那个向他求婚的闷热的夏夜,蝉鸣打破了独有的宁静。
“我已经向你靠近了九十九步,你可以......向我走一步吗?”
女孩抬起头,对上男孩的眼睛。
再也掩饰不住眼中的慌乱,以及带着温度的喜悦。
右脸的酒窝深深凹陷,他的眸中闪过一丝光亮。坚硬冰冷的外衣一瞬间瓦解,暴露出难以掩饰的心动。
“好。”
认真,坚定。
洁白得一丝不染的墙壁,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这是医院,不经大脑思考都知道。
蒋瑗的眼睛半眯着,模糊中看见一个护士站在她身边。记忆零零碎碎的,拼不起来。
到底在哪里。
向琛没进病房,只坐在外面的长椅上。蒋瑗睡了六个月,从夏天到冬天。一直处于无意识状态。
吴星阳从走廊尽头走过来,身旁还跟了两个小孩,一看到向琛就乖乖把嘴闭上,大气不敢出。
整个走廊气压都低的可怕。
吴星阳在他面前站定,叹了口气。吴悠和吴愁趁机溜进病房,去看他们最喜欢的姐姐。
“吃饭了吗?”吴星阳坐在向琛身边,侧目看他。
半年时间,向琛瘦了很多,脸颊也微微凹陷下去,只有长长的睫毛挡住了布满血丝的眼睛。整个人颓废又憔悴。
吴星阳从小到大都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从来都是冷漠又坚强的,丝毫找不出弱点。因为这样,才能在向家那种变态扭曲的地方生存。
但现在的他,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星阳,”向琛开口,声音低沉沙哑,有藏在语间的绝望,“我是不是做错了。”
语调下沉,没有疑问的意思。只是一个简单的陈述句。
吴星阳背向后靠,轻吐了一口气,好像是沉思了许久。
“也许吧。”
沉默。
“你相信蒋瑗吗?”吴星阳偏过头,眼里满是坚定,“蒋瑗,一个从小就风风火火的人,不会轻易放弃你。”
他把手搭在向琛肩膀。
“干嘛?你可别当着我面哭啊。”
向琛微微笑了下,不轻不重锤了他一下。吴星阳也咧开嘴,用肩撞了他一下,算是安慰。
“向琛,”他把手放进口袋,“纪如雨,你打算怎么处理?”
提到这个名字,向琛把目光落在远处,眼底的晦暗深不见底。狠厉,逐渐浮现。
向琛起身,准备离开。吴星阳拦住他,“不看一眼蒋瑗再走?”
向琛从窗向里望了一眼,两个小孩围在她身边,差点爬上床。
“管好你的小屁孩。”向琛冷冷扔下一句,长腿一迈离开了。
“......”吴星阳看着那两个熊孩子,一脸黑线。
“姐姐为什么还在睡觉?”吴悠戳了下蒋瑗略显苍白的脸,好奇的问她哥。
吴愁作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半天憋出一句,“可能是因为困吧......”
“......”
两个小孩点点头,一人抱住蒋瑗一边胳膊。
“姐姐,别睡了,说好的请我们吃大餐呢。”
“夏天就说过了,冬天还没吃上。”
两个小孩委屈巴巴的,生怕蒋瑗反悔。
蒋瑗的手微微动了下。
挡在眼前的迷雾渐渐散开,她仿佛在一座迷宫里走了很久。到处都是死胡同。
好像有个人向她伸出手,告诉她。
“这里。”
一瞬的大梦初醒,所有感官好像要挤满整个身体。
烟花的爆炸变成一场轰鸣,渐渐散去。
“姐姐......被我们吵醒了?”
“好像是哈......不会揍我们吧......”
两小孩面面相觑,又同时紧盯着床上女人苍白的脸。
蒋瑗动了动嘴唇,牵扯出一抹淡淡的笑。
“小屁孩,姐姐说到做到。”
向琛开车一路到达向氏,中途闯了两个红灯。
他穿了件过膝大衣,本就修长的身材此时更显硬朗。加之瘦了不少,清冷感更加逼人。
向琛走进大厅,职工见到他纷纷点头问好。他没顾,径直走到VIP电梯口。浑身的戾气。
“小向总回来了?”
“不知道啊,我听说蒋小姐不是出了车祸昏迷,现在还没醒呢,现在公司也不太平......”
前台聚在一起,低头窃窃私语。
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前台看清来者,脸色一变,纷纷散开了。
纪如雨三十六岁仍化着精致的妆容,烈焰红唇挡不住眼里的欲望,与其说是来公司开会,倒不如说是来走秀场。
除了狗腿子,没人内心真正信服她。骄纵,嚣张,以及在向董身旁的小鸟依人,无一不让人心生厌烦。
她只轻蔑地扬起下巴,扫了一眼前台,露出一抹鄙夷的笑容。
电梯刚好到达一楼,向琛走进去,修长的手指按向“26”层。在电梯即将关闭的那一刹那,一只白净但略显华贵的手挡住了门。
感应门重新开启,纪如雨微笑着,但眼底丝毫不见笑意。
“小琛,好久不见。”
向琛抬眸,冷笑一声。随即慵懒地倚在墙壁上。电梯里的灯光并不明亮,纪如雨抬头看那张过分好看的脸,心里却生出凉意。
高跟鞋踏入,电梯门应声而关。
“蒋瑗还好吗?”纪如雨漫不经心地转动手指上的戒指。
向琛神色阴冷,没看她一眼,只是敛起笑容,越发狠厉。
“纪如雨,从一开始我就警告过你,”向琛顿了下,侧目,眼里的阴冷让纪如雨心中一凉,“她,不是你能动的。”
纪如雨有点目眩。
“向琛,装了这么多年,终于累了?”纪如雨没想退却,反倒变本加厉。
向琛笑了,空气都好像凝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当我还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儿。”
他偏过头,轻蔑地压低声音,“听说你还没怀上?”
纪如雨脸色大变,攥紧了拳,愤恨的眼睛死死盯着向琛,“你什么意思?”
“叮”的一声,门应声而开。向琛整理了下衣领,迈出了电梯。
纪如雨的细跟狠狠一踩,几乎是压抑不住的发狂,“向琛,你就是个疯子。”
后者不再理会,挺拔的身影愈行愈远,只留下纪如雨一人铁青了脸。
向琛......纪如雨的指甲嵌进皮肉,渗出点点血迹。
真正的狼蛰伏多年,伪装成温顺的狗伺机而动,找准时机,一招致命。
早该知道的,向琛,愿意为另一个人隐忍多年,这样的人,坚定到连死都是一把硬骨头。他把内心的阴暗毫不顾忌地撕裂,终于扒掉了温顺的外衣。纪如雨咬紧了牙关,向琛,从来都不是一条妥协退让的狗,而是一匹狼,野性和残忍兼具的狼。
那双冷漠又疏离的眼睛,让人喘不过气。
向琛推开走廊尽头的那扇门,董事长办公室。秘书们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拦下这位少爷,犹犹豫豫地相互看了好几眼。
几乎没人敢拦,就凭现在,他走过来时带的凉气。免不了一场恶战。
向磊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城,连向琛的闯入都毫不知情。向琛合上门,站在门边。
向磊老了很多。小时候,记忆中的向磊总是不苟言笑 。看他时眼里没有一丝温度,更多的,甚至是恨意。七岁之前,连母亲的照片都很少能看到,只有谢芳来看他时,才会跟他讲一讲母亲。向琛的童年里只有他自己。
直到有一天放学,他听到房间里传来的喘息声,少年的眼底结上一层坚硬的冰。绝望,也无力到想死。
如今再看他,他的背影早已没有当年那般挺拔,也少了些看他时的狠厉。向磊,一个把亲儿子关进地下室的父亲,一个在亲儿子面前和别的女人□□的父亲,竟然还可以活到今天,安然无恙。
可向氏早已成为一具空壳。
向琛收回思绪,向前靠近了办公桌。
“爸。”
向磊闻声,转过身,向琛那张与她神似的脸让他一时错愕。
“怎么没在医院?”向磊坐下,背靠椅背,双手交叠在腿上。
向琛站着,没表情。
“来看看你。”
“看看我?”向磊冷笑了一声,有点儿不明所以,“我还没到要死的地步。”
向琛嘴角上扬,没理会向磊话里的阴阳怪气。
“您身体硬朗得很,再活个一百年都没问题。”
“只是......”向琛微微停顿,身体向前倾,双手极具侵略性地撑在向磊宽大的办公桌上。
“我不确保你的小情人还能活多久。”
向磊一僵,抬头对上向琛挑衅的眸,狠厉的好像之前那个冷淡无欲的向琛从未存在过。他的儿子,终于变成真实的样子。
“爸,纪如雨这么多年没有孩子,你比我更清楚。”
“我们之间,到底谁手段更狠,想必您也明白。”
向琛轻吐一口气,好像很愉悦,“这个办公室,我尽量不动,因为这里有我妈的心血,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向磊拧紧了眉头,抬头看向琛的眼里竟有一丝欣赏和出乎意料。不过,更多的是惊愕。
向氏的现状,没有人比向磊更了解,表面的繁荣不能掩盖早已腐朽的躯干,资金链的断档和亏空,严重的赤字都让向氏面临着破产的风险。况且,纪如雨背地里的勾当足以让向氏彻底倒闭,落得一个人见人打的下场。
眼前的向琛,到底在想些什么?
向磊有一瞬间恍惚,好像看到了周素清,那个狠心抛弃他的女人。你的儿子很有本事。向磊几乎是在自嘲。
“爸,”向琛退后,拉开了些距离,“这么多年,你犯的错都足以下地狱了。”
“你连死,都还不清我妈。”
向磊不语,目光有些发滞。半响,他清了下嗓子,满是沙哑,“S.Z是你的公司?”
他又自嘲笑了下,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早该想到的,你,你怎么会忍气吞声。”
这一盘棋,下了有多久呢。向磊早该想到的,一个被关在地下室不吃不喝整整三天仍能一身戾气不惧与他对峙的孩子,怎么会突然变得冷淡,变得任人宰割。原来就是今天,这盘棋的结尾。
一身傲骨,很像他的母亲。
周素清,一个连默念都不敢的名字。封存在心底,提起来就痛。
向磊垂下头,一下子像是苍老了十岁。他有点麻木,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
“你配不上我妈的爱。”
向琛敛眸,掩去眼里的苦涩。该结束了。
这一切的一切,终于看到了尽头。
向琛推开门,没再向后看一眼。
纪如雨站在门口,脸色扭曲到可怕。
“你输了。”向琛云淡风轻,不偏不倚正好激怒纪如雨。
“向琛,我真没想到你这么有本事。当了这么多年的狗,如今反咬一口?”纪如雨扭曲到可怕,浑身气到发抖。
向琛迈出的脚顿住,他笑,却一步步逼近纪如雨,后者踉跄向后退,后背却抵到冰凉的墙壁。
戾气包围这个人的全身,逼得她喘不上气。
“因为我警告过你,别对她玩阴的。”向琛偏了下头,眸里有戏谑的亮光,“但你不听话。”
“所以别怪我,我只是早点送你进监狱而已。”
她盯着面前这张精致的脸现出从未见过的恨意,腿软到跪坐在地上。
最后一句彻彻底底让纪如雨面如死灰。
“不问问,你为什么一直没有身孕吗?”
向磊暗地里给她吃避孕药,从他们发生关系的第一天起。
呵,真不愧是父子。置人于死地毫不心软。
纪如雨跌坐在地上,向琛的身影依旧挺拔,带着一身的孤傲,逐渐成为一个焦点,消失不见。
直到走出大楼,向琛才觉得卸下了防备。束缚了二十八年的心终于得以喘息。
手机传来震动,向琛低头去看,发现了将近四十多条未接来电以及二十多条短信,皆出自于吴星阳。
不知道在搞什么,向琛无奈的揉了下眉心,下意识想要关掉手机。扫了一眼,却顿住。
“草你在哪了,蒋瑗醒了。”
后面陆陆续续发来的废话都填不满向琛满脑子的空白。
她醒了。满脑子只有这一句。
想见她,好想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