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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布伦特家的晚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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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降临,布伦特家的客厅点满了蜡烛,烛光摇曳,照的整个客厅亮堂堂,布伦特夫人嘱咐仆人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在餐桌上,塔尔顿询问阿兰:“恕我冒昧,请问你多大了?”
阿兰没有理睬,他正在大口吃喝。
“他不会回答的。”塔尔顿夫人看向丈夫说道。
这时阿兰却出声回答:“16岁。”
塔尔顿看了看妻子又把视线转向阿兰:“你在信上说自己21岁,我在车站看到你时,我怎么也没想到那是你。”
塔尔顿在去车站的路上撞到了一个年轻男孩,那个男孩在他们相撞后既没有表现出歉意也没有表现出恼怒,而是奇怪的上下瞥他一眼怪笑着在他耳边嚎叫了一声,那个奇怪的男孩就是现在坐在他面前的阿兰。
阿兰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我也一样。”
阿兰也认出了塔尔顿,那个撞到他的男人,他并不认为自己当时的行为奇怪,那是乡下人对城里人打招呼的方式,当然那可能只是某个表演欲旺盛的男孩自认为的方式。
“你寄给我的那些诗,若是21岁创作的,已极为优秀,16岁,那就是空前绝后了。”
塔尔顿在见到阿兰之前绝想不到他居然如此年轻。
“所以我才给你说我21岁,我不想你还没读,就因年龄轻下判断。”
塔尔顿仔细的打量阿兰,沉默片刻又开口:“当然。”
塔尔顿和阿兰的谈话告一段落,一时餐桌上只有刀叉碰撞的叮当声,和阿兰明显的咀嚼声。
女仆殷勤的为主人和客人添餐,阿兰挥挥手制止了女仆,将手随意的在餐桌布上擦了擦,打了一个响亮的嗝。
这个嗝显然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布伦特夫人和塔尔顿夫人都停止了进餐,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没出声。塔尔顿注意到岳母和妻子的脸色,也没有说话,只是继续进餐。
珍妮目光灼灼的盯着阿兰脸庞,阿兰注意到她的目光,向她挑挑眉,又响亮的打了个嗝。
珍妮无比确定他是故意的,从母亲和姐姐僵硬的表情可以看出,这位亚当斯先生很成功的引起了她们的反感。珍妮认为这很有趣,布伦特家一向只接待体面有礼的客人,从来没有哪位客人如此表现。
布伦特夫人端起玻璃酒杯似乎想用酒精麻痹自己,好让自己能够忽视这位亚当斯先生的糟糕的餐桌礼仪,考虑到亚当斯毕竟时客人,布伦特夫人最终又放下了酒杯,仍然努力维持自己的社交礼仪:“您来自阿特莱是吗?亚当斯先生,马鲁维尔。”
“对。”
“马鲁维尔是个舒适的小镇,不是吗?”
“上帝的最后一片净土。”阿兰说道。
“您父亲是做什么的?”塔尔顿夫人又接着问。
“一直在酗酒,我猜,我们有十年没看见他了。”阿兰扬着下巴不在意的说道。
“抱歉。”塔尔顿夫人认为这个话题不合时宜,不再询问阿兰的家庭。
“用不着,他那样也挺自在。”阿兰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好提及的,他不在乎这个。
阿兰的父亲是一个军官上尉,和他母亲生了4个孩子,在阿兰6岁时离开家再也没有回来过。
塔尔顿注视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他表现地很洒脱,毫不在意,嘴里叼着一只烟斗,呼吸之间蓝色的眼睛在烟雾后若隐若现。
“晚餐后,请您为我们念一首诗。”布伦特夫人又开口邀请阿兰。
“不,我不会念。”
“为什么不呢?”珍妮身体微微前倾,专注的望着阿兰,似乎在期待着一个满意的答案。
阿兰盯着她的眼睛,双手叠放在餐桌上,很认真的回答:“没兴趣,我从不念自己的诗。”
“别的诗人都会念。”
“别人怎么做与我无关。”
“我们家会举办派对,派对上有很多诗人,他们都会念自己写的诗。”塔尔顿夫人又说道,塔尔顿先生是一位小有名气的诗人,出版过诗集,所以塔尔顿先生有时会在家举办诗会,但是现在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举办过了,他破产了,也没有工作,现在住在妻子娘家。
阿兰转过视线注视着塔尔顿夫人,没有开口说话,向塔尔顿夫人挑了挑眉,将烟斗里的烟灰磕在餐盘里,然后又往餐盘吐口水。
塔尔顿夫人被他的行为惹恼,皱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偏过头不再说话。布伦特夫人略带厌恶的看了阿兰一眼,又安慰的握住女儿的手。
珍妮被阿兰的顽童行为逗笑,他特立独行的行为和随心所欲的态度吸引了珍妮,珍妮从来没有见过哪个男孩这么的大胆,一个16岁的小镇男孩,初来乍到面对一群陌生人却毫不胆怯,甚至敢于挑衅。
塔尔顿注意到餐桌上的氛围有些奇怪,适时开口问阿兰:“你觉得诗人应该向别的诗人学习吗?”
阿兰神情倨傲的回答:“烂诗人才会。”他的那种倨傲和满不在乎的态度表现的淋漓尽致。
珍妮受到阿兰的情绪感染,笑嘻嘻的举起她的手大声说道:“是的,我赞同。”
“珍妮!把你的手放下来。”布伦特夫人有些生气了。阿兰却像收到了鼓舞,笑得前仰后合。晚餐就在阿兰的大笑声中结束了。
晚上,塔尔顿在房间里就着烛火读阿兰写的诗“我已将泪水流尽,心碎黎明...”塔尔顿夫人洗漱完毕换上睡衣,走上前轻抚着塔尔顿的脸:“他跟我想的不一样。”塔尔顿没有理睬她,继续读诗。安娜又说:“我更喜欢你的诗,虽然我不怎么懂这些东西。”
塔尔顿抬起头看着安娜:“你的确不懂,这是一种全新的事物。”
安娜没有话说,也不再管他,独自上床休息去了,断断续续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我已将泪水流尽,心碎黎明...”
夜已经深了,布伦特家无论主人还是仆人都已经休息了。阿兰离开卧室端着一盏蜡烛在客厅游荡,他站在书柜前,用烛火照亮,挑选他感兴趣的书,他将挑选的书夹在胳膊底下,书柜旁的小桌上一个精美的木制十字架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拿起来仔细端详,接着把十字架放进了怀里,转过身他又看到正在燃烧的壁炉上放着几只大大小小的深绿色的瓷器,做成了狗的模样,阿兰微微屈膝,凝视着这些瓷器,一会声音轻快地学狗叫,一会又凶狠地学狗叫。
“你在干什么?”
阿兰寻声回望,是珍妮,她穿着带有蕾丝花边的白色棉质睡衣站在楼梯上,侧身依靠着扶栏,明灭的烛光在她脸上跳跃。
阿兰知道她在注视着他,用她那双棕色的大眼睛。
他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拿起最大的那只瓷器狗,一边注视着珍妮一边亲了亲瓷器,然后转向壁炉,把瓷器狗的头磕碎,又把没了头的瓷器狗扔进壁炉的火堆之中。
瓷器破碎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很尖锐,珍妮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你觉得这很有趣吗?”
“你不觉得吗?”阿兰将手中的蜡烛放下,走到华丽的沙发前坐下,双腿交叠放在沙发前的桌子上,双手枕在脑后,蓝色的眼睛望着珍妮。
“有趣,但不是太有趣。”珍妮从楼梯上走下来,打开一个深色的柜子,拿出了一个漂亮的瓶子和两个杯子,冲着阿兰晃了晃,“来试试更有趣的。”
“有钱的小姐都这样吗?”
“怎样?”
阿兰没有说话,端起珍妮递过来的杯子闻了闻又喝了一口。
“你喝过吗?”珍妮问道。
“没有。”
珍妮坐在阿兰身边的沙发上,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写作的?”
“也许十岁,或是更早。”
“哇哦,十岁,令人惊叹,你能给我念一首你的诗吗?随便哪首。”珍妮又用她那双纯净的棕色眼睛望着阿兰,珍妮长得并不十分漂亮,然而淑女教育和家庭环境带给她的矜贵和通过她那双棕色的大眼睛展现出来的狂放乖张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迷人的气质。
“我不念自己的诗。”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想更了解你。你是一个诗人,罗伯特说你很有才华,但是你只给他寄了信不是吗?我并没有读过你的诗。”
“你真的要听吗?”阿兰突然把脸凑近珍妮,他们俩呼吸的气体都喷薄到对方的脸上,潮湿温热,让人感觉有点痒。
“你总得去通过考试
而你得到的工作,要么是擦鞋
要么是放牛
要么是赶猪
谢天谢地我一样也不想要,去他妈的。”阿兰用作怪的声音念出这首小诗。
这又把珍妮逗笑了,她的笑声并不高昂,但也不低沉,像一根羽毛在空中飘飘荡荡。
“这是你几岁写的?很特别。”
“10岁?或者12岁。”
“我想说,我也从来没想过工作。”
阿兰靠在沙发上,神情懒散的说:“女士不用工作,而且你很有钱不是吗?你也用不着工作。”
“你看见娜塔了吗?我们家的女仆,她是女士,但是她就要工作,要赚钱。”珍妮也学阿兰背靠在沙发上,脚搁在桌子上,回应着阿兰。
“那不一样,你很有钱。”
“所以工作或者不工作取决于有没有钱了?你有钱吗?”
“我没有钱,我也不想工作。”
“你没有钱,也不工作——你想像罗伯特一样吗?”
阿兰转过头来像是有些不解的看向珍妮,珍妮看着阿兰做感叹状:“罗伯特是个诗人,你也是个诗人,他没有钱你也没有钱,但是他娶了我姐姐安娜,安娜有钱,他现在不用工作就可以享受富裕的生活。你比他好,你年轻帅气,而他又老又丑,而且我认为你比他更有才华。”
阿兰笑了,他蓝色的眼睛似有星光闪烁,略长的金棕色头发垂在眼角,他越笑越大声,笑得瘫倒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