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男女》邹邹

14、第 14 章

　　一天清早，程逸云的妈妈刘阿姨回家，发现家里被打扫过，就过来我家敲门。
　　于是，终于有人听到了我在厕所每隔半个小时，大喊三声救命。
　　不是我不够冷静沉着，是当时别无他法。
　　我的独居神器还没到。
　　而老楼房虽然旧，但隔音真的好。毕竟是真材实料单位宿舍楼。
　　她打电话把程逸云叫来开了门。
　　我脱困后，抓起客厅里的手机，用冻得颤抖的手指就投诉快递。
　　至于程逸云和刘阿姨的关系，我忙着喝热水加棉衣，忙着掩盖我的社恐，在不太熟的刘阿姨面前，我不想吓到她。
　　所以我实在没功夫去多管，邻居家的亲子关系现在处于什么水平。
　　我想，因为我的无所谓态度，刘阿姨似乎放松了些。
　　她应该是把我的无所谓的态度，理解成了，我一直在乡下以为他们母子就没有分开过。
　　我装得很像，因为我对刘阿姨印象很深。
　　我记得，她原来是单位小诊所里的全科女医生。
　　我七岁半以前，每年过年回家都会生病，我想其实是因为小孩子不想离开父母，所以才生病了。每次都是刘阿姨给我看病。
　　她下岗后像是下海做生意。听我妈说似乎一直亏，一分钱没赚到。
　　永远在赚钱与亏钱，在借钱与还钱之间无限循环。
　　只不过，刘阿姨的长相，在我这个美妆UP主眼里，可以说长得很漂亮。
　　进入中老年的女性，没钱买名牌，神情古板严肃，居然还能有如此绰约的美人风采？我诧异地想。
　　果然程逸云就恋母。
　　谈恋爱都找的漂亮大姐姐。
　　“我在做医疗器械。这是我的名片。”刘阿姨似乎很忙，确认我没问题又离开去跑业务了。临别她还温柔摸了摸我的头，感叹着觉得我长大长漂亮了。
　　我能理解这种亲切。
　　她不敢摸程逸云，她明显觉得对不起儿子，在儿子面前畏缩矮一头。
　　我把刘阿姨送到楼梯口，转头看看对门门口站着的程家儿子程逸云。
　　我又低头看看手里名片，迟疑着。
　　漂亮的基层女医生做医疗器械，要是赚不到钱。那是真不适合销售这一行。
　　我道：“她要是一直都赚不到钱。让她别做了吧。跟我一起直播。现在销售走直播比较快。”
　　“……她在家里呆不住。”
　　这一点我相信。
　　印象里，刘阿姨总是背着白漆红十字的医箱子到处走，风风火火，很少落家。
　　对街坊小区的邻居们来讲，她是一个好医生。
　　虽然看不了什么大病，但小病小痛能及时有医生出诊，对普通家庭也非常重要。
　　至少我这样的长年病号，对刘阿姨明显就有不忍之情，忍不住就想替她说话。
　　想必我父母也是。
　　“要不，你给她开个药店？”我暗示着，“有工作，就有奔头。”
　　程逸云就会少了很多麻烦 。
　　“我拒绝了。她只会看病，不会开店。会一直亏。”
　　我绝不承认我暗暗地比了个大拇指。
　　我自己是带货的，我知道有些人就是干不了这一行。
　　别看我是高岭之花，但我这样的冷艳丧衰UP主，也是用尽了心思要讨好粉丝的。
　　说我无耻狗腿都不过分。
　　所以程逸云的决定是对的。
　　但我必须得装出一脸愕然，用谴责的目光批判不孝子。
　　就像他以前老是轻描淡写，问我为什么总是要和我爸吵架。
　　风水轮流转。
　　“装吧。”他笑着。
　　我回以社交微笑。
　　“你情况好一些了？”他马上就察觉了。
　　我没理他。
　　社恐就是这样好，我不理他他也不会认为我嫌他烦，他会以为我嫌所有人烦。
　　其实我就是针对他。
　　不过，程逸云似乎已经和他妈妈谈妥了？
　　亲妈要钱开店，亲儿子就这样拒绝了。
　　连我都不免对漂亮阿姨起了同情之心，一个药店要多少钱你又不是亏不起。
　　最重要，刘阿姨不是光要钱，她是想工作？
　　“我让她开诊所。她有执照。我和她说了，她这辈子就不要指望赚大钱做生意。她以前读过卫生学校的中专，我查过了是真学历——”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其实是想寻找理解吧。
　　我保持沉默。
　　他居然不相信亲妈的学历。
　　当然，我不承认我那天偷窥所有证件之后，我也悄悄去查了。
　　敢把6岁孩子丢在家里不管的父母，谁敢相信？
　　“我让我妈去考个学历，不管是成教还是自学。只要她考出来我就出学费，她只要有大学学历。我就给钱开个私人牙科诊所。我派财务来。她只负责看病。。”
　　这儿子太严厉了。没大学学历就不给钱吗？你这是让你亲妈给你打工吗？
　　他靠在家门边上，慢慢道：“估计读书，也要读个七年八年的。”
　　我附合：“年纪大了，记心不太好了。”
　　“她要是一直做医疗方面的销售，学牙科应该还行。牙科的假牙，各种器械她不可能没卖过。”
　　原来你还是不相信她。我想。
　　“反正老房子在这里。她住着就是。至少他们没有把房子卖掉来做生意。没让我流浪街头。”他双手抱胸，长腿随意交叉着。
　　看着似乎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
　　但我是高敏感的社恐，我和这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我察觉到，程逸云的精神状态应该是好转了？
　　因为妈妈回来了。
　　而且，现在是他在控制局面。
　　他解开了大衣的衣扣，拉松了领带，甚至有点少年感地抓了抓头发长长地吐了口气。
　　他看着是不打算今天去公司了。
　　因为刚才刘阿姨说晚上回来做饭。
　　他笑着，和我面对面杵在家门口扯闲篇，慢慢说着和刘阿姨的协商结果：“我妈，她要是能考上全日制本科，我说了，我出多少钱都供她读出来，她要读医学博士。我也愿意出钱。”
　　怎么听，怎么怪，有点不怀好意的感觉。
　　但我爸妈，肯定会觉得程逸云肯出钱帮亲妈，就是好事。肯这样安排也有道理。
　　我父母是学历至上信奉者。
　　甚至，我想，这是最好的安排。
　　凭什么让不负责任的父母回来躺着吃儿子的？
　　好好读书，天天向上。
　　“……那你爸呢？”
　　“在俄罗斯。以前做倒爷，赚了点就想开厂。那边厂子开不起来。早亏光了还欠债。应该在流浪睡大街。”
　　“……”
　　好惨。
　　惨到我目瞪口呆。
　　“那……”
　　“我不管他。自己欠的债自己还。”
　　“……”我瞬间就觉得自己是孝子贤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