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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四节 长恨歌(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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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锁魂瓶
“皎月。”他端来一杯茶。月灵子轻轻接过,即使他叫着的是自己的全名,心中亦是甜蜜的。
“十年……过得好么?”他犹豫着开口。
她沉默了一会,露出一丝笑容:“还不错。”
“那就好。”
她找不到可接的话,只得定定地注视着他,仿佛一辈子也看不够。
蓝假咳了两下:“皎月……有人疼了吗?”
啊?月灵子缓了缓才明白过来,他在委婉地问自己是否已有对象。
“没……你呢?”
“没。”
再次陷入一片沉默。
两个人心照不宣,十年来的单身不过是因心中装着彼此。
不过,两人就如飞鸟游鱼一般,很难在一起。
对于他们来说,外在因素不在什么,关键在于两人都是要强之人,不肯先表达对对方的爱意。
整整拖了十多年。
“找点事聊吧。”月灵子难以忍受这样的沉默,她仰起头:“说吧,传信叫我来有什么事。”
当接到他的来信时,她捏坏了一张红木桌才止住立马向黑森林奔去的冲动。
但还是忍不住,抛下徒弟赶来了。
“这是我近期研究的成果。”他将一红瓷瓶小心翼翼放在桌上。
“锁魂瓶。”
“嗯?这是做什么的。”
“将游离的魂收集其中,可以逃开冥间使者的追捕。”
他解释道,月灵子马上就明白了。
小沐……
那个乞丐身体,囚不住她的魂。
“我从我朋友那听来。”蓝坐下,万分疼惜得摸着月灵子消瘦的脸:“刘诀偉终于耐不住了,他最器重的四儿子,那个生下来就取作王者之名的君貜已赶回去即将登位。”
月灵子愣了下:“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权释格。”蓝将她碎发抚到耳后。
“是他?!”她激动地不小心将茶杯中的茶水撒了出来:“居然就是他?!”
“你原本以为什么。”他看了看她那被烫红了的手,又小心握住。
“以为他是个君国贵族,没想到竟是那么大的来头,怪不得气质如此有王者之风,君国由他统治一定能昌盛。”
“他是个好国君。”蓝回道:“但他请到了我,让我去看看他的心上人的病。”
心上人?月灵子心一跳……那小沐岂不是只有单相思的命了?
蓝叹道:“当时不知道,几年前他来找我看过,我当时溜进尚书府看到了那个千金,我当时告诉他只能将她魂想办法套出,找到体质相符的人,将那人的魂驱走而装下她的魂。不然她那怪病……真的想不出什么可以让她继续活下去的。”
月灵子瞪大了双眼。
“我刚又得到消息,他的属下带着你徒儿朝君国都城跑去了。”
“他想……”月灵子想到这,脸色惨白。
“怪不得……怪不得他会在那个佣兵营中出现……怪不得他会选择帮我照顾小沐……我以为他是皇家的人应该不会伤害小沐的……哪知道就是因为是皇家的人才更不可信!”
“皎月,不要太激动了。”
“不能看着小沐送死……”她回过头:“我马上出发。”
“你刚来,还未休息。”他一把按下她:“不要急,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更何况,施法之人……就是我。”
“你?”月灵子愣在那,忽激动地抓住他:“你居然要我徒弟死?!”
“不,听我说。”蓝安抚着她:“我不会要你徒弟死的……不会,相信我。”
看着他的眸子,她渐渐平静下来。十年的修炼,已让她不再一如曾经那般暴躁不懂事。
“你说……该怎么办?”
蓝定定地看着她,凑到她耳边,开始讲出他的计划。
6.君都
经过三天的跋涉,终于在黄昏时到了君国都城。
“叶姑娘,请下车。”陈全跳下马车,回过身伸出手请叶牧沐下车。
叶牧沐未碰他的手,腼腆地笑着,靠自己跳了下来,但因身子板矮小而险些摔跤。
陈全也不恼,手指了指陈苑:“请。”
叶牧沐就捂着扭伤了的腿,一瘸一拐地踏了进去。
“叶姑娘先在这里稍作休息,陈某先去拜见自家家主。”
“好。”叶牧沐点点头,顺便把紫音唤了出来:“你干脆带着紫音一同去见他吧,顺便可以道声谢。”
“还是叶姑娘想得周道啊。”陈全温柔地挽过紫音:“阿紫,走吧。”
紫音在他怀里踌躇了下:“我打扮打扮吧……”
“好。”陈全依旧笑得温柔:“我带去里苑打扮。”
紫音点点头,最后望了眼叶牧沐,后者向她比划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紫音扑哧笑了,跟着陈全走了。
只留叶牧沐一人,寂静的夜很是可怕,她再唤出了红儿。
“紫音很快就要踏入幸福的红地毯了吧。”她说。
红儿忙着吃桌上的糕点:“当凡人有什么好的,会生老病死。”
“有了有限生的时间,才会更加做出不寻常的事。”叶牧沐如是说:“紫音离开了,我就可以回到月灵子旁边继续修炼了。游历这世界的同时或许能找到回家的路。”
“回家……就好了。”她喃喃道。
红儿扇着翅膀飞到她身边:“那我怎么办,我没家啊。”
“那就……跟我一起回家吧。”她温和地笑着,平淡无奇的脸上充满柔和的感觉:“一起……回家。”
……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紫音轻哼着长恨歌,开心地抹着胭脂。
想起刚刚陈全温柔的怀抱,她痴痴地笑开。
啊,忘问陈郎他家主子喜何色衣服了,万一不喜紫那她岂不是给陈郎丢了主子的好感?她连忙起身去陈全所在的屋,因着是鬼身,飘起来无丝毫声音,她促狭地准备吓一吓她的陈郎。
“这么说……马上就可以把叶牧沐献给少主了?”里面传来一年青人的声音。
小沐?她听了心觉不对,就俯下身侧耳倾听。
“自然。”陈全的声音响起:“我骗了她那式神,她那式神真是蠢得厉害,帮着我一同将叶牧沐骗了过来。现在就在隔屋开心得打扮,殊不知她不过是个棋子。”
“陈兄这步棋下得甚好。”那人夸奖道:“想必等少主登位了,您这功劳能捞个少说也是个侍郎当当吧?或许等国相退了就是您当国相了!陈国相,朱某先在这里祝贺一下了,哈哈哈……”
“哈哈哈……”陈全亦在那大笑。紫音瞬间只觉天冷得很,心,麻木了。
原来……他终究还是在骗自己……可自己却如傻子一般,还将小沐一同牵扯进了这阴谋之中。
“时候不早了,我先想办法将那式神束缚好,把叶牧沐骗进宫中等候少主发落。”
紫音听了连忙回到屋中。
“吱呀。”门开了,陈全依旧那么笑着,可如今她看来是如此的虚伪!
“陈郎。”他刚想说什么,就被紫音打断了。
“嗯?怎么了,是不是因为要见少主所以紧张啊。”他挽起她的头发:“你看你,头发都未梳,我来帮你梳吧。”
如果不是刚刚一席话,她真要沉醉于这一温柔的言语中了。
“陈郎……”她颤抖着声音:“可否让我再为你唱遍长恨歌?”
陈全脸上闪过一丝不耐,声音依旧好脾气:“时候真不早了,我们还要去见少主呢,来,将这玉环戴上。”他递来一玉环,色泽亮丽,在她看来全是阴冷无比。
你真的……全是在骗我啊……
她假意戴上玉环,实际扔入了袖中,触到玉环的同时她一阵晕眩,于是她便昏在了梳妆台上。
陈全见她昏了过去,也不加怀疑,甩甩袖子离开了。
只余她倒在那,嘴角勾出一丝悲凉。
……
“叶姑娘。”叶牧沐正欣赏着难得的满天繁星,门就被陈全敲开了。
“不是去见少主了吗?紫音呢?”她疑惑地问道。
“少主已答应借予我宝物,现请叶姑娘去见少主。”他儒雅笑着:“阿紫已在那里等着叶姑娘。”
“好。”叶牧沐起身:反正早解决早可以离开这,不知为什么总感觉这里怪怪的。
穿过院子,走向大门。叶牧沐心中异样的感觉更加深了。
“叶姑娘怎么了?”走在前面的陈全发觉她步伐的迟疑,心想快要成功了可不能有一点差池:“我家少主很和蔼的,不必怕。”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唱歌。”她停下步伐:“像紫音的声音。”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陈全仔细听了听,心一惊:她怎么会醒来。
用力堆出一丝笑:“叶姑娘你听错了,阿紫现在少主那怎么会在这,想必是隔壁的花楼里歌姬的歌声,我们还是快走吧。”
叶牧沐迟疑着迈了几步:“紫音的声音……不会错啊……”她掏出一符,烧着了的符向歌声方向飞去。
“是紫音。”她皱着眉:“陈全你骗我。”
陈全再也维持不了笑容,干脆回到阴冷的表情:“走不走任由不了你在这磨蹭了!”
他拍拍手,四周围墙外飞下许多黑衣人。
叶牧沐来不及思考,红儿就飞出与那黑衣人打缠在一起,还有部分黑衣人向她跑来。
“烧。”她手一挥,一把火出现在四周,来不及闪避的黑衣人立马被引燃起来。
“火之精灵。”她刚想开始讲出言灵,从天而降的暗器纷纷飞落,她滚身闪避,因那暗器速度太快,无奈还是中了招。
捂着右手的伤口,她起身想逃脱却发现四周全是黑衣人,红儿倒在不远处不知是死是活。
“叶姑娘还是乖乖随我去见少主吧。”陈全在圈外朗声道。
“我与你们少主有何仇?”她忍着痛回道。
“少主不过找叶姑娘有些事而已,还望姑娘成全。”
“呵,成全?”她笑得嘲讽:“陈全,你最初的目标就是我?”
“是。”陈全也不加掩饰,直接回答了她。
“你又负了紫音……”她笑得越发嘲讽,手干脆不捂着伤口了,任由鲜血流出:“如果我去了,你会好好对紫音吗?”
陈全愣了愣,低声道:“会……”
“会?”紫音尖锐的声音响彻整个院子:“陈郎你会吗?你会吗!”
那声音,尖到了绝望,如泣血将死的雀鸟,几乎要将自己的血统统吐出般的,绝望。
7.长恨歌
“陈郎……前世你负我,这世你依旧负我……”她身着紫衣,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的鸾花,端庄的发髻上摇摇欲坠地插了支鸾鸟钗,珍珠璎珞垂下掩了半边她的额角,额中贴的是梨花钿,眼用笔细细得描了,眼角亦涂上了紫红色的胭脂。妆容细腻精致,华丽至极。
众人皆是看得痴了,陈全禁不住喊出:“阿紫……”
“不必虚伪了。”紫音缓步走来,每一步都优雅庄重,长长的衣裙拖曳在后,游走于地面:“陈全陈全,你要人成全你,而你又成全了何人?”
声声凄厉,压抑的呵斥,令陈全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紫音……”叶牧沐疼到了麻木,她只得立在原地:“我们……一同回去吧。”
她的视线看向叶牧沐,喃喃了许久才说出来:“小沐……我对不起你。”
“没事的……”叶牧沐努力扬起笑容:“小沐跟紫音一同去找师父吧,我们离开这里,不要这个坏蛋了。”
“不。”紫音勾出一丝绝望的笑容:“我注定死在情这字上,小沐……紫音真是对不起你……帮着他一同让你进了这漩涡之中。”
“如果有机会,我仍希望你能做我的主子,我仍是你的式神。”她淡淡笑着:“可惜,没机会了。”
说罢,在众人的惊呼下,她猛得飘向陈全,牙一口咬住了他的咽喉。
瞬间,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裳。
黑衣人连忙出手将手中特制的斩妖剑刺向她,她吃痛得低哼了一声,依旧咬住不放。陈全痛得大喊,而因咽喉被咬着,声音越来越轻,直至停止。
紫音这才住口,她摇摇晃晃地起身,黑衣人都害怕地退步数尺,生怕她来咬自己。
原本精致的妆容已化,血从她脸上缓缓落下。
第一次知道,红,也那么绝望。
叶牧沐再忍不住,向她奔去,可流血过多,走了两步就无力摔倒在了地上。
“紫音……”她呜咽着唤着她的名字,用力向前爬着:“紫音……”
“小沐。”立在那的绝望身影仿佛马上就会随风飞去:“我真是个傻子。”
终于爬到了那里,叶牧沐手挣扎着抓住她的衣角:“紫音……紫音……为什么要那么傻……跟小沐一起回家……我们带着红儿到月灵子身边,一同回家……回家……”
“我无家了。”她蹲下身,手轻轻捧住叶牧沐的脸,拨开了乱发,一字一顿道:“小沐,他就是我的家。他走了,我也就没有家了。”
忽然她又笑了笑,身体缓缓瘫在地上,叶牧沐手用力握住她的手:“你有,你还有我啊……”
“不,没了。”她倒在那,缓缓启口唱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反复地唱着,绝望的声音绕着叶牧沐的耳。
蓦然,声音停止。
手中,只剩了尘埃。
“不要啊!”叶牧沐大叫着,可再也叫不回那个唱着长恨歌的女子。
“哒,哒,哒。”院门外走进一个年青人,他微有些遗憾地看了看地上死去的陈全,眼中抑不住的嘲笑。
“弃子。”他道。
而后他走到了正在哭泣的叶牧沐旁边:“叶姑娘,少主有请。”
叶牧沐猛地抬头,眼眸血红,吓了他一跳,他退后了数步,下命令道:“把她活捉了。”
“真是可笑。”她慢慢地起身,衣服被自己的血染成了红色。
“真是……可笑啊……”她喃喃道,黑衣人向前,怯怯得等了会,见她没什么举动,就准备抓住她复命。
“轩辕近卫军。”她嗫语着:“我流了那么多血,你们还不出来么?”
刚说完,院里忽风声大起,白雾飘出,轩辕近卫军再次出现。青年人忙叫一声不好,就从后先逃了。
剩下的那些黑衣人,不久就被那些杀人狂徒给杀光了。
“主子。”将军微有些怜悯地叫着:“您流血了。”
叶牧沐点点头:“谢谢你们了,我……跟你们解除契约吧。”
将军看了看她:“那多保重了。”
说完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叶牧沐再也持不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即使不省人事,她的嘴却开始唱起:“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长恨歌,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