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色巧克力》occeannn

1、天各一方

　　安城最近晚上出门的都少了，能回家的就守着电视机，不能回家的就看手机。第二天见了面，没几句话就要开始聊卖鱼的的那点事，最后总免不了聊两句：“我觉得这把悬。”
　　“明天就让逮住啦！”
　　“你别想了，还有八集才结局呐！”
　　说的就是最近特火的那个电视剧《装瞎》。
　　演的是个鱼贩曹军，阴差阳错被卷入电信诈骗案件，靠装瞎算命在园区混下来的事情。
　　近五年哪有过过这种盛况，现在这个年头，谁家看电视呀，买了就是让积灰用的。但是现在可算是让电视局捡着了。这一部火了导演，火了编剧，更火了装瞎的那位演员。
　　中午十二点，凌宗走进演艺公司大楼，一边走一边打电话：“喂……诶，我到了。”
　　大楼里不断有员工下班，看见他都跟他问好。
　　“凌董！”
　　他一边点头，一边拿着电话有点吃力地逆着人群挤进去，一边说： “哪顾得上吃饭呀，他前面排了八家，说不定还没结束呢！”
　　“行行行，我争取吧，把本子给你送到就算你挤上了……”
　　挂了电话，凌宗挤到电梯里，上行电梯没人，总算轻快点。他看看手表又翻翻手上捏的剧本，对方刚写了半本，连封皮都是用a4纸临时打的，叫人加急送过来，催他赶紧拿过去给他看看。
　　到了楼顶，凌宗出门，碰上正往前迎他的王秘书，见他就递过来一个文件夹，是《装瞎》最新的收视报告。他打开，第一页那个明晃晃的平均收视率3.01%的数据都晃眼。
　　百分之三什么概念，普通电视剧收视率百分之一了不得了，毕竟春晚平均收视率也就百分之三十！那叫一个火中火，爆中爆！就他的记忆里，近七年都没有这么火的电视剧！上一个这样讨论的电视剧，演员演技奖都拿了两轮了，早成影帝了！
　　凌宗咧开嘴，往后翻了两页，除了内部分析，还有一些是财经杂志、媒体和机构关于这部电视剧的分析稿。
　　“丁一呢？”他一边走，一边翻看文件夹的内容，一边问，“还在老高那个办公室？你等会把他和经纪人叫来。”
　　王秘书打着消息回答道：“已经在您办公室了。”
　　凌宗看到后面，嘴角也是笑不动了，叹息道：“这个丁一呀。早不火晚不火。”
　　走到走廊尽头他的办公室，玻璃门里透出来两个背对着他坐的身影。
　　其中一个是公司给他配的经纪人，叫薛明，手底下好几个三线，以前在会上见过，没现在这么精神。另一个身着白衣黑裤，一看就高大挺拔，正重合于他印象里曹军那个角色。
　　隔着玻璃门，他竟然有点小激动。
　　昨天才播的那集，曹军踩着电诈园小头目带着满钻手表的手，给一个同胞报仇，问他：“赌一局”？”的时候，哎呀。还得是年轻人，还得是大明星。
　　呼吸一口气，他把门拉开，那个人扭过头来。

　　---
　　丁一听见玻璃门有动静，扭头看回去，西装革履的凌董正拉着门在门口，人却却站着不进来，有点呆。
　　有点近视看不清。他礼貌地微笑问好：“凌董。”
　　那人才又动了，快步走来，丁一站起来了一半就被他捉住手，非常热情地摇一摇。
　　“丁一啊！你好你好。哎呀可算是见到你了，我儿子老婆天天看你那个电视剧，跟我天天讲，我昨天在美国还想倒个时差提前睡，结果看了一晚上电视直接熬到现在！”
　　“哈哈哈哈这么受欢迎啊。”
　　“那是！”
　　凌宗开心了，握手的时候想，这么近看着更真实了！这小曹！
　　剑眉星目，高挺鼻梁，皮肤特别好，脸上无甚瑕疵，看着就特别不真实的帅，但又没什么让人讨厌的感觉，反而让人有种他很可靠的感觉。他小时候看电视，特别喜欢那种“大哥”，沉稳帅气，男人味十足。其实他长得偏秀气，但是不影响。是真帅啊。
　　思绪如同蝴蝶飞过，作为董事，他基本工作素养还是有的。寒暄完，坐下来低头翻一翻资料的功夫，再抬头，粉丝身份就变走了。
　　他开口：　“……首先恭喜你《装瞎》的成功……这是咱们七年内最火的电视剧，相信你已经或多或少体会到了，自己的商务资源和剧本都在呈几何倍在增长，你那里的剧本，已经不少了吧。”
　　丁一笑着承认：“是啊，比我前三年拿到的所有剧本加在一起还要多。”
　　凌宗也笑，把剧本递给丁一：“我这也有一个本子，你先看看，曹汝先的新戏，我想你会感兴趣。”
　　薛明在旁边给丁一洗脑：“你看凌董对你多好，曹老师的剧本都给你弄来了。”
　　丁一翻了翻：“《角楼》...半本儿。”
　　薛明“啊”了一声：“他不是不写完不往外发么，一个字儿都不让人家改。”
　　“这不是，怕你先接了别的戏，赶紧先抢个排队位子么。”凌宗道，“你回去看一看，汝先想让你演男二号。”
　　“男二？”
　　“曹老师的男二啊！丁一，你是真火了！”
　　两人同时惊呼出声。
　　凌宗有点小得意地看着他俩。
　　曹汝先写的那种权谋剧，男主角必得是多年演戏经验的精湛演技派影帝，没有一定的作品和演技，一般不启用。因为他的所有本子，都是导演和演员准备拿奖用的。有了曹汝先，就能准备冲一冲。
　　丁一又快速翻了一下，刚想细读，被薛明轻轻用胳膊肘拐了一下，他只好把剧本恋恋不舍地放下。
　　凌宗又开口，但话锋一转：“汝先的本子我就不给你多介绍了。但是你也知道，你跟公司的合约，只剩六个月了。这六个月，不足以让汝先写完剧本，或者写完了，也开不了机……开了也拍不完......公司为自身发展考量，肯定会把这个剧本，给自己家的艺人。”
　　丁一只说：“公司培养自己的艺人，很正常。”
　　凌宗说：“你本来也是咱们公司出来的，本来，路线都给你规划好了，经纪人也给你磨合好了。现在你也有咖位了，商务代言，选角权力都好说。”
　　丁一点头：“承蒙公司培养。在这三年里，我有固定工资，也算得上温饱。再在剧组辗转，既锻炼了演技，也学习了人情世故。要是没有公司，我绝对拿不到《装瞎》的剧本，也就没有这一天。”
　　凌宗加码：“而且你走的是实力派形象。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其他公司不像咱们这样知根知底。就看现在社交媒体上的声势，小姑娘们那么喜欢你，他们保不齐会让你演偶像剧，多接广告，赚快钱...这样习惯了，对于实力派演员的伤害是巨大的。你不年轻了以后，怎么混？”
　　丁一笑了一下：“演员都吃的是青春饭，但是我吧，我百无禁忌。只要剧本足够好，什么剧我也演啊。偶像剧他也有自己的优势，有的偶像剧拍的也挺有水平的。有饭吃就行。”
　　凌宗又提：“挺好。咱们公司在业界虽说不是数一数二，前五还是有的。你想要的资源，剧本，只要你开口，公司尽力都给你拿。你或许过两年，就是乐娱一哥，有什么都让你先挑。”
　　丁一有点意外，许诺这么大。别人可不敢给他说这个，但……低了一下头才讲：“凌董，您说的，周传声可不一定答应。”
　　凌宗知道他意有所指。
　　“...我知道，你跟他不对付。他是公司创建之初就在的元老，也有公司的股份，有话语权。但是我认为，你的存在会让公司更好发展，能赚钱，他为什么要说不呢？”
　　丁一扯了扯嘴角答：“您肯定知道，公司三年合约期内，我一共出演了十二部作品，其中四部是第一年演的，《忠洲王》后，剩下的两年里，八部是跑龙套，一部出场一集，一部就是《装瞎》。”
　　“个中缘由我就不多讲了，只要您想知道，很容易就能查到。幸好公司给我基本工资，否则我在坤城怎么生活呢。”
　　凌宗感到比较棘手，但是反应很快，他抱着手往前倾：“以前是以前，现在你今时不同往日，谁敢欺负你呢。”
　　丁一没说话，往后坐了坐。
　　没得谈。凌宗自知说错方向了，就暂时闭了口。
　　这就是话语权。
　　如果再早三个月，薛明都要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了，但现在只能哄着。
　　这事也不算自己的错。有周传声在，他必然会捣乱。人家大明星好不容易火了，受你这个气？继续等着他手里漏出来的剧本？整个娱乐圈有几个《装瞎》让他捡。
　　今天的确是仓促了。
　　他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其实今天，也不是为了这个事情而来，主要就是给你看看这个本子。汝先是我的好朋友，这部戏，说不定我个人也会投资。作为投资人，我自然希望你能去演。”
　　他站起来，丁一和他经纪人薛明也站起来。
　　“先这样吧。今天来的比较急，我还有事，今天遗憾不能一起吃饭了。续约的事情，我当然是很希望的，也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以后发展没坏处。”
　　丁一点头：“感谢凌董提点，我对您是很尊重的。”
　　“好好干。”凌宗拍拍他肩膀。
　　几人便往外走。走了两步，凌宗转身，特别严肃地突然说：“嘶--等一下。”
　　三人齐刷刷地看着他。
　　“我忘了个事儿。”
　　他稍加思索，抬起手指着手机问：“能给我签两个名吗？我儿子要。”
　　丁一失笑，看向薛明。薛明赶紧掏随身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叠签好名的照片：“今天提前签的，全给您！”
　　---
　　曼哈顿，私人宅院。
　　花园里亮着无数小灯泡，有厨师把一块腌好的肉从不锈钢盆里夹起来，“刺啦”一声放在烤架上。人头攒动，自发聚成一堆一堆。侍者单手端着香槟盘在人群中穿梭着，王夏拿起一杯抿了一口，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她和她堂哥两个人并排靠着栏杆，继续讲她的拍摄故事。
　　“一共就四个演员，三个互相之间在闹矛盾。我跟导演往死了劝他们，才让拍摄能继续下去，不至于换人。”
　　“那你们挺好的，拿了个学校优秀，网上也有点水花……现在是不是收回本来了？”
　　“小赚一笔。不多，够买个包。”
　　王夏加了一句：“便宜的。”
　　凌骏宇问她：“你都毕业半年了，也没新片子可以拍，什么时候回国？”
　　“……我再玩玩嘛~回国我也拍不成，你知道，我又不爱看国内的剧，我不知道市场情况呀~”
　　“恐怖片要什么市场情况。”凌骏宇笑起来：“上网大。你拍就有人看。”
　　王夏嘟着嘴： “不拍网大。”
　　“怎么？”
　　“没钱。请不起好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