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白月光》吕晴朗

27、决战前的宁静

　　进入七月考生拿到了准考证，这一天也是所有高三学生放假的日子。

　　云瑶坐在座位上拿着准考证若有所思，她在猜测李苗的前后左右都坐着什么人。

　　身后的林琛和一旁的冯时正忙着收拾东西，云瑶小声问：“你们的准考证呢，交上来！”

　　两个人倒是听话，乖乖的一前一后把证件递过去。
　　云瑶像查户口一样仔仔细细的看，但是怎么也看不出个头绪来。

　　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们几个人应该是在一个考场。
　　准考证上的号，是按从小到大的顺序排，到什么地方拐弯，她无从知晓，也就无法估算出李苗的旁边会坐着什么人。
　　云瑶只能在心中默默做法，诅咒李苗的旁边分配一个学习巨烂的人，这样她即使想抄也抄不了。

　　林琛伸出手想把准考证要回去，同时压低声音说：“别瞎操心了。”
　　云瑶深深看了他一眼，意思是你不是承诺过我，这事你能搞定吗？
　　云瑶的眼睛里有一万个问号，林深给他回了一万个感叹号，轻轻点点头，小声嘘了一声，示意她别说话。

　　云瑶哪儿肯罢休，拿眼睛斜了斜坐在后面的李苗。此刻李苗面上带着一贯的微笑，自信满满，正在和来看热闹的胡帅聊天儿。看这样子不像是林琛安排好了，倒像是李苗安排好了。

　　林琛推了推云瑶说：“赶紧收拾东西回家。”

　　云瑶背了大书包独自上路，从家到公交车站还要走一阵儿，天气太热她走得有点吃力，蔫头耷脑的。

　　快到路口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她。
　　云瑶一回头，只见一辆黑漆漆的轿车停在路边。后座上伸出一个脑袋，正是林琛。

　　云瑶望着他笑嘻嘻的面庞，感叹他自从父母回来之后长势颇为喜人，脸色比以往要好的多，似乎个子都长高了，人看着更阳光了。

　　林琛笑着朝她使劲招手，云瑶背着大书包走过去。
　　她先瞥见驾驶座上的一个中年男子，云瑶下意识的认为那是林琛的爸爸。她立刻恭恭敬敬的一鞠躬，刚要说“叔叔好”，赫然看见那男子手上戴着一副白手套。
　　云瑶用舌头急刹车，只说了一句“您好”。

　　林琛也忙着介绍说：“这是小李叔叔，我爸今天没时间，小李叔叔帮我把宿舍里的东西拿回家去。“
　　云瑶心中感叹，这孩子父母不在的时候就像个叫花子似的，这儿疼那儿疼都没人管，怎么父母一回来一下有了公子哥的派头了，还专门派了司机来接他。

　　林琛倒是不客气，直接问云瑶说：“要不要送你去公交站。”
　　云瑶指指前面说：“马上就到了，不用了。”
　　她看着林琛手边的一大堆行李，不由羡慕的问：“你这就彻底搬回家去啦，再也不住校了。”
　　她突然很怀念和林琛一起吃饭一起自习的日子，安静而有盼头，交流起来也不用掩饰自己的成熟，轻松美好。

　　林琛说：“你不是也住不了几天了？”
　　确实，云瑶只有高考两天半的时间会在学校里住。

　　云瑶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打不起精神来，可能是天气太热闹的。她也没接话，没什么心思怼他。
　　此时林深抬起头闪着大眼睛说：“要不要高考的时候我从家里带饭给你吃，学校的食堂太难吃了。”
　　云瑶受宠若惊，竟然老脸一红。这是什么待遇？

　　她嘴上连忙说：“不用不用，我也是我爸妈亲生的，高考那三天我爸妈会从家里带饭来。”

　　云瑶还记得高考的时候父母给她做了红烧鸡翅和素炒西葫芦带到考场上。高考时她挨着谁坐都不记得了，可是高考菜谱她竟然记了二十多年，她是有多爱吃东西。

　　路边不能长时间停车，司机小李不安地回头看了一下，少爷立刻明白了。
　　他挥挥手说：“还有最后一个星期。你没事的时候就给我打电话吧。”
　　云瑶点点头说：“你回家多吃点好的，考试的时候可别掉链子。”
　　林琛似乎还挺爱听她唠叨的，眨眨眼睛说：“我爸妈现在把我当猪养呢。”他又挥挥手说：“我走了，再见！”
　　车刚启动，林琛回头对云瑶喊：“哎，你的电话还没告诉我呢！”
　　云瑶这才想起来，赶忙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纸。草草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
　　去年爸爸的单位给全院都装了电话，她家有一个分机。虽然要人工转，还是不太方便，但是好歹比没有强。

　　车子刚上路，林琛就迫不及待的掏出小小的黑皮电话本，工工整整的写下了云瑶的名字和号码，这才满意的关好车窗。

　　云瑶回到家，开始了胡吃闷睡的日子。
　　这是她在记忆中，除了坐月子之外最舒服的一段时光。

　　父母每天换着花样的给她做各种营养美食，还给她买来了糖水做的鳖精。
　　云瑶知道那东西完全没什么用，父母看着她的时候她喝。两人不在的时候，她就把鳖精倒在厕所里。
　　平时对她颐指气使的姐姐，这几天也收敛了，尽量绕着她走，跟她说话的时候和颜悦色的让云瑶很不适应。

　　每天吃饭的时候都是父母和她谈心的机会。云瑶其实有点畏惧这段时间，因为她怕不经意间流露出自己太成熟的想法。
　　尽管她极力掩饰，还是经常能从父母的眼神里看出惊讶和疑问。
　　其实也难怪，父母这一代所经历的东西，与他们后二十年所经历的东西完全不同。那时的父母思想禁锢、单纯、不思进取。与云瑶有很大差距。
　　云瑶现在才感觉到，她年轻时候的眼界短浅，随遇而安，很大程度上受了家庭的影响。
　　她和家人的关系，只能用最熟悉的陌生人形容。

　　这天父母兴奋的问她高考之后要不要出去旅游。云瑶知道他们旅游的目的地就是北戴河，离博平总共也没多远。
　　当年高考后去旅游的这段时光，让她兴奋了很久。只是放在如今她一点也提不起兴趣来。
　　想到沙滩上乌泱乌泱的人，肮脏的厕所，还有难看的松紧带游泳衣，云瑶立刻在心里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子。

　　“我想利用暑假打打工。”云瑶不经意的说。
　　父母的筷子立刻就顿住了。
　　“打工？”

　　那个年代的年轻人有两个泾渭分明的阶层，要么大学毕业之后有了干部指标成为干部，要不中学毕业之后成为待业青年，是工人编制。
　　两个工种有天壤之别，一个大学生怎么能去打工呢？

　　“家里也不缺这点钱，你就安生在家里呆着吧。”爸爸一票否决。
　　云瑶想打工，一方面是为了多些零花钱，好武装自己，另外一方面也是想找些事情消磨时间，不想一味的在家里呆着。但是此刻与父母多说无益，她只能埋头吃饭。

　　家里住着小小的三居室，最大的房间被用来当客厅，所以云瑶和姐姐只能挤在一个房间里。没有独立空间，这让她很不适应。

　　父母和姐姐上班的时候，是云瑶觉得相对轻松的时候。
　　这天上午家里无人，云瑶本来是想把作文再改一改的。但是改来改去味如嚼蜡。
　　她是记得高考的作文题目的，所以她有信心能写出一个高考范文。

　　云瑶心里也知道这算一种作弊，但是她一点负疚感都没有，因为这并不是她主动要作弊的。她也不想穿越回来，二进宫重新高考一次。这一点小小的投机取巧，就算作给她的补偿吧。

　　她呈一个大字，四仰八叉躺在凉席上。想了又想，才撑着坐起身，来到客厅里的电话前。

　　她想到林琛一再嘱咐她打电话，可能不光是想让自己问他问题。没准也和他一样，就是单纯的聊聊天。

　　拿出林琛的电话，第一次试着拨打，竟然有点紧张。电话的回铃音响起，是嘟嘟的占线声，云瑶赶忙放下电话。
　　过了一会儿再试，竟然还是占线。

　　云瑶突然想起李苗曾经大大方方的说要给林琛打电话问问题。莫不是李苗一直在占用林琛的电话吧？
　　想到这里，云瑶立刻觉得索然无味。她去冰箱里取了一根红豆冰棍，回到课桌前继续写作文。

　　刚写了没两行，电话突然响起来。
　　云瑶一愣，第一反应是林琛知道她打电话了。但是那个时候的电话并没有那么智能，谁打进来电话是看不到的。

　　云瑶拿起电话来接听，竟然真的是熟悉的声音。

　　“老瑶！”林琛的声音都带着笑意。
　　云瑶不知为何，握着电话唇角也弯起来。

　　她本来不想告诉林琛自己打了好几次电话的事情。
　　活了一把年纪，她深知男人大都是贱骨头，上赶着不是买卖。

　　没想到林琛却先发制人问道：“很忙吗？你都没给我打过电话。”
　　“哪有，你刚才一直占线！”云瑶嘴比脑子快。话一出口收不回来了。
　　“哎呀，不好意思。”林琛下意识的道歉：“是我妈在给国外打电话，她很忙。”

　　云瑶顿时笑意就深了，觉得心头上突然一轻。
　　“我还以为是你在煲电话粥。”
　　林琛不屑的哼了一声说：“男人女人不一样，我们有事说事。”
　　云瑶想到他瘦骨嶙峋的样子，还总是自称男人，突然觉得有点可笑。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云瑶逗他。
　　林琛一下子语塞。他咬咬牙说：“查岗！”
　　云瑶呵呵笑出声来，这么勉强的理由他也说得出口！

　　“在干嘛？复习功课还是看电视？”林琛为了显得自己确实在查岗，尽职尽责的问。
　　“在写作文。”
　　“什么题目？”

　　云瑶突然心情大好。有了泄露天机的欲望。她想了想说：“一次新的挑战。”
　　他们的高考作文题是“尝试”，云瑶不能直说，但是她可以引导林琛押题，帮他得高分。
　　“为什么想起写这个题目？”林琛不解。
　　“做梦梦见的。我的梦可准了。你忘了你的腿怎么断的？”
　　林琛打了个冷颤，还是半信半疑。

　　“你也构思一下吧。多想想总没坏处。”云瑶还在循循善诱。
　　林琛”嗯”了一声说：“这种题目可以作为素材，放到好多别的题目下。”
　　跟聪明小孩说话就是省事。云瑶暗想，这孩子要是上道，以后可以有好多捷径告诉他。

　　“岗查完了，然后呢？”
　　“再煲五毛钱的电话粥吧！”
　　“行，一块也行。上次冰棍还是你请的……”

　　炎炎夏日里，电话两头的人各自瘫在沙发上，不约而同的用手指缠绕着电话线。无聊的对话顺着电话线流淌，虚度着片刻的宁静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