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不辞卿（快穿）》野老歌

13、别后悔

　　狐狸面露不可置信，却又在瞬间变换了面孔直直向绿枝扑去，但白苏落早已注意到他面色不善，一把揪住他的衣摆，将他整个人脸朝地按在了身下。
　　“倘若你要再作乱，我也不能怜惜什么样貌了。”白苏落按着他的脑袋说道。
　　尽管是人脸，在这时候还是露出了兽的气质，狐狸一侧脸紧贴地上，另一边的眼睛斜着瞪向压在自己身上的白苏落，呲牙向她示威。
　　可还有什么好挣扎的呢，在这神庙之中，他注定是战胜不了白苏落的。
　　她适应这庙宇内的灯光之后，肉眼可见，那些墙上金灿灿的锁链，触之无形，却又真实地限制着这狐狸的一举一动，使他即使在一片黑暗之中，也能轻易地被找出来。
　　绿枝被狐狸刚刚的反扑吓傻了，她抱着那支在自己看来能保护自己的雕像，一步一步地挪到了狐狸的身边，她将这神像放在狐狸的正前方，狐狸想要挣扎，却被白苏落按住了。
　　“封印住了。”绿枝以为是自己的神像起了作用，笑着对白苏落说道。
　　白苏落没有反驳，只是看着她点了点头，又问身下按着的狐狸道：“我可以随时离开，不知你意下如何？”
　　狐狸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吃吃地笑了，那笑声越来越大，几乎是刺耳到了极点，绿枝与在门外的老头都吓得面无血色，唯有白苏落，她面无表情，按着狐狸的头。
　　“滚吧，滚。”狐狸颇有些恨意地说道，“你身上的封印已解，伤疤痊愈，滚吧，滚。”
　　白苏落很想拍一下狐狸的脑袋，让他注意言辞，但她忍住了。
　　庙外狂风大作，那棵树的枝叶被吹得簌簌作响，原本被捆着的小妖怪也似乎醒来，发出凄厉的叫声，放在狐狸面前的泥塑神像忽然碎裂，四散在庙内的草编席子上。
　　绿枝被吓了一跳，但还是颤巍巍地撩起袖子，发现胳膊上的伤痕竟然真的消失了，只余两臂上羊脂玉似的白净皮肤，往日种种，皆似梦魇。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狐狸，喃喃道：“那说好了，你不能再找我了。”
　　狐狸只恨恨道：“呵，你不后悔便好，滚。”
　　绿枝全然不顾他言辞激烈，心里只有兴奋，她一把拉住白苏落的胳膊，道：“侠女，你看我的胳膊，你看。”
　　白苏落点了点头。
　　“我们走吧，侠女，我要为你接风洗尘，爹爹和弟弟他们，一定很是欢喜的，老伯，你也来如何？”绿枝开心不已，小女儿姿态尽显于脸上，当真是娇娇女儿，惹人怜惜。她向庙外望去，才发现刚刚狐狸发怒之时，那老伯就已经逃窜不见踪影，甚至连驴车都没顾得上牵走。
　　白苏落摇了摇头，她手没有松开，只是看着绿枝道：“缘分已解，你自己回去吧。”
　　绿枝有些愕然，她很想亲近亲近这个冷冰冰的侠女，但侠女似乎，并不是很愿意承受她的亲近。她看了看白苏落的眼睛，问道：“真的吗？”
　　白苏落叹了口气：“路上小心。”
　　绿枝缓步走出门，回头看了一眼庙内大殿，白苏落看着身下的狐狸，没有看她。绿枝牵了驴车缓步向山下走去，走了一会儿，忽然发现车内还有个老头。
　　“老伯，你没走啊？”绿枝惊笑道。
　　“我能走哪去呢我走，你看那大狐狸我的妈，老头子我腿都软了。”老头叫苦不迭，换来绿枝善意的安慰：“没事，到了山下，我给你煮点汤面。”
　　而庙宇之内，白苏落之所以还留在这里，是因为那些金色的，触摸不到的锁链。
　　她可以看见，锁链逐渐断开了。
　　狐狸似乎逐渐恢复过来，他还没有什么动作，庙门就关上了。
　　关上的前一瞬间，似乎有无数亮晶晶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芒。
　　“你能看见孽？可真是不得了。”狐狸转身，一把掀开了原本一条腿跪在他尾椎骨上的白苏落。形势逆转，这是妖物的法力随着金色锁链的断裂而逐步恢复，至少，力气是确实变大了。
　　“那是什么？”白苏落皱了皱眉，“你想反悔？”
　　狐狸仿佛听到了什么可怕的笑话一样，他一边笑，一边不甘心地用指甲反复去划白苏落的脖颈，那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皮肤薄的仿佛一张纸一样，却若金刚石的表面，狐狸伤不了她的皮肤，留不下一丝痕迹。
　　“我反悔？绿枝是吧，那股女孩……我放了她便是不会再有瓜葛。”狐狸喃喃道，“至于活不活得下来……”
　　白苏落听闻此言，眉头紧皱，立刻翻身而起将狐狸掀翻，准备出去找人。
　　哪想到自己的心思仿佛被看穿了一样，狐狸大笑道：“你以为我会在路上或是她家中安排人劫杀？笑话，吾等兽类，岂会像人类一样不知廉耻。”
　　白苏落听闻此言，还是准备离开，却听到狐狸慢慢悠悠问道：“你能看见孽，却不知道这是什么，难道就不好奇吗？”
　　闻言，白苏落直言道：“不怎么好奇，只是刚刚担心你金链断开后反悔伤人，才让那女孩先走。”
　　狐狸被卡了一下，他恨恨道：“她欠我东西，又哪里轮得着你来插手？”
　　这倒是令白苏落有些不解了，她问道：“绿枝曾言，除了初来乍到时替父祭拜，你俩再无交集，又何来欠了你东西？”
　　狐狸冷哼一声：“替父祭拜？那你不妨猜猜这父亲问我要了什么？”
　　白苏落听后，倒是松了一口气，她说道：“既是父亲问你要的，那边问父亲要回报。绿枝小姐没有求什么，自然也不欠你什么。”
　　“你人间有父债子偿，怎么我们妖讨要时，便不讲这个道理了？”狐狸缓缓起身，红色的衣袍像一朵花一般绽放在庙宇内。他靠近站在门前的白苏落，气吐如兰，“人，都是怪虚伪的。”
　　“确实，人类的本质之一就是虚伪。”白苏落点了点头，拨开狐狸有意靠过来的脑袋，说道：“但所谓父债子偿，也应有责任大小，父亲既然还在世，好处也并非全给了绿枝姑娘，只让她一人日日夜夜割血饲魔，太过偏颇。”
　　这人倒是诚实，骂她的话也能接，狐狸有些愣，他忽然微微一笑，牙尖露出血色。
　　“你倒是蛮有趣的。”他说道。
　　白苏落看了他一眼，有趣这个词，从来没有什么人类活着时候给她用过，虽是机器，但也只当是夸奖了。
　　“你打不过我，自然觉得有趣。”白苏落说道。
　　她拍拍身上的尘土，准备再次启程，却听到身后狐狸幽幽道：“望你别后悔，这次的所谓侠义相助。”
　　白苏落没说什么，推开大门走了出去。
　　屋外有一地的落叶。
　　绿枝兴冲冲地推开许家的大门。
　　那是一地的尸体。
　　她惊叫一声，坐在地上，又不信邪似的，爬过去一个一个翻找着，似乎他们都是睡着了似的。
　　奶妈，弟弟，母亲，父亲……许家这几年家境逐渐向下，裁了许多人，大部分时候缺人手，也只是雇雇短工，而今，家里仅有的几个人，全都没了气儿。
　　这四个人，这四个她最亲近的人，如同中了邪一般，坐在家中大厅的四方桌的四周，脑袋歪斜，面色惨白，双眼紧闭。绿枝不敢出声，她晃晃这个，晃晃那个，终于意识到那狐狸话中含义。
　　你不后悔便好……这是怎么回事，是我害了爹爹与阿娘吗？
　　绿枝瞪大了双眼，她跌跌撞撞地走向屋内，不一会儿拿着件东西走了出来。
　　屋内一支白蜡烛滴下烛泪。
　　屋外忽然雷声霹雳作响，眼看是下雨的征兆，老头左等右等，冷得发抖，心说这女孩说端碗汤面，怎么用了这么久。
　　他见那门没关，便顺势摸了进去，虽然没想着趁人不备拿什么东西，但不知为什么就是有些心虚。
　　一路上，不小的屋子却没有什么人，有些窗框都腐朽失修，在空气中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令人心生恐惧。
　　老头一路摸到大堂，都没见什么人影，正想出声问问，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只有一根白烛照着的，黯淡的室内。
　　四具惨白脸色的尸体围着坐在方桌周围，而桌子上面的主梁上，吊着一个人影。
　　那人影被风吹得如同一片树叶，转过来，正是刚刚那个女孩的面孔。
　　老头惨叫一声，跌撞着爬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