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风眠 ...
-
半个时辰后，岫烟阁二楼临街的雅间。
柳三和柳风眠两兄弟在靠窗的位子一坐下，立刻就引起街上大批人仰头围观。
梨花木桌子上放着水晶碗，碗里盛满了红宝石似的果子。一只羊脂白玉的手伸过来，食指和拇指拈了颗果子放进形状美好的薄唇，眼睛满足地闭上了一瞬，再慢慢张开，灰色的瞳孔是星辰汇聚的光辉。
柳三聚精会神地用手里的小银刀划开荔枝的硬壳并去核，把莹润的果肉分开放到两个瓷碗里，插上牙签。一只碗给我，另一只给柳风眠。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柳三似乎一直试图通过给柳风眠塞吃的来阻止他说话。
柳风眠把面前小山似的食物拨开一些，“展颜你别弄了，我吃不下。”
柳三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然后又冲我笑笑，“要不要再吃别的？”
我嘴里咬了一块超大的鸭梨，噎的要命但又吐不出来，不上不下难受的要死，还只能强颜欢笑地摇头。
柳风眠喝了口茶润口，略有些责备地说：
“雪瑶，你实在不该带展颜去妓院的。”
我痛苦地点头。认错，认错。柳三坐在窗边削果皮，认真的就跟小学生学拼音似的。阳光洒在他垂下的碎发上和眉毛上显得很温柔，他闻言扬眉，虽然认同，又对于柳风眠能讲出这种话而感到惊讶。
柳风眠又说：“家花不如野花香的道理我懂，下次逛窑子就我们俩去，展颜那么无趣你带着肯定玩不痛快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柳三一脸“我早就知道他是这样！”的崩溃表情。伴着柳风眠爽朗的笑声，我卡在嘴里的梨咕噜一下就滑进喉咙。
微笑的柳风眠抛出另一颗炸弹：“雪瑶啊，展颜那方面怎么样？能多久？几次？是不是很……”眼看他还要说出更劲爆的话，柳三忽然以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站起来紧紧捂住我的耳朵，我只看见坐在对面的柳风眠嘴巴一张一合，声音却模糊听不清。
我辩解：“我和柳三还没到那一步啦~”
柳风眠在对面咧嘴笑，不知又说了什么，然后收了笑容故作正经地低下头。好一会儿后，柳三才谨慎地放开捂住我耳朵的手走回自己的座位，话题暂时被引上了比较正常的道路。
“二哥，你上次来信时不是说下个月才回天下堡吗？”
“当时我还想在大漠呆一段时间。”
“大漠……不会很荒凉吗？”我问。
“哈哈，大漠不荒凉，大漠孕育了兵马俑和手抓肉，没理由不顺便孕育我……”
我和柳三皆无语，柳风眠侃侃而谈：
“写信那会我已经在颖上……颖上就是大漠里的一座城，那儿的男孩子比中原好看很多，又很开放，跳起舞来……”
柳三重重咳了一声，柳风眠话到嘴边立刻拐了个弯，“我本来是打算在颍上呆一段时间，就写信用飞鸽送了出去。结果没过几天，我在客栈里喝酒的时候听两个游侠说，你把玉送人了！！！天呐，你能想象我当时多吃惊吗？我当晚就出发来天下堡了，刚到天下堡你又去了碧玉楼，我刚到碧玉楼你又去了晋阳……于是我就一路追来想看你找的姑娘究竟多漂亮……”他说到这里想到了什么，转头看着我，“雪瑶，你的眼睛很像西域的女孩子，很好看。非常好看。”
我受宠若惊，“啊！谢谢！”
柳风眠用自己的手盖住我放在桌面上的手，含情脉脉：“我知道你还没定下来，要是你今后和展颜分手的话，一定要考虑一下我。”
下一秒就听“啪”地一声，一只杯子被重重放在桌上。柳风眠委屈大呼：“三弟？你怎么随随便便打断哥哥的真情告白？”
“你不是只喜欢男人么？”柳三把柳风眠的手打掉，他一向表情冰山，此刻虽然在笑，不过是怒极而笑。
“展颜，你这就不懂了。在我很小的时候娘就告诉我，男孩女孩都要喜欢，遇到好的，无论男女，都不要放……过……”柳风眠本来就靠窗坐着，这句话说到最后注意力被外面的东西吸引了，语速都放慢。
我和柳三先是莫名其妙，于是好奇地顺着柳风眠的视线一齐往外看，酒楼外的石板街道上一个极美的男孩子正卖花灯，他是那种挑逗的，滥情的美貌。世俗，妖娆，不自觉自恃，却让人动容，在阳光的照耀下就如同被水冲洗过的红樱桃一样闪闪发光。
他正在说服面前犹豫的大婶买灯，嘴巴不自觉撅起，果冻似的。
柳风眠站起来撑着窗框，视线就跟被黏在那个漂亮的男孩子身上似的，“……好的都不能放过……那个，咳，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下去买花灯？”
我发愁地瞅着楼下的男孩。
——果然啊，十个人里会有十个被骗到以为他又漂亮又聪明，这就是囧娃夏青木的特色。
我们三个人走到楼下时，青木正跟耍猴似的被围在里三圈外三圈的围观群众之中，左手举着一样东西，右手指着那样东西，模糊的声音时而传过来：
“……这种灯是我的一个新发明。沿着这条缝可以拆开，这样压回来……可以折叠成小小的一块！……%@……点上火，它还可以飞！！！……%！@&￥%”
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最后一句“谁想买？只要五十文一个！！！”
柳风眠痴痴望着青木，嘴里对柳三说：“展颜，借点银子给哥哥。”
柳三斜睨他一眼，走回岫烟阁里对掌柜耳语几句，回来时手里多了十来张银票放在柳风眠手里。
青木之前说一盏灯五十文钱，听着虽然不多，但古代物价低的离谱，三文钱就能买熏肉大饼，像柳三这样的富商毕竟少见，五十文钱基本就是平头老百姓好几天的伙食费，要让人家用五十文买一盏花灯简直是胡扯。
于是，围观的人群“切”一声脚底抹油地散开。青木手里的灯笼甩来甩去可怜兮兮地招呼：“别走啊！这位妹妹！！！你走路东倒西歪，一看就是来那个了吧？？哈哈，把这花灯叠起来垫在下面，吸水特好……哎那位大娘别走啊！！！！这花灯经过大师开光，买一盏给媳妇包她早生贵子……”
众人纷纷议论着“流氓”、“变态”，散的更快了。
不多时，以青木为圆心以五米为半径的圆形里已然空无一人。
柳风眠、柳三和我站在岫烟阁门口，青木没注意到我们，只是颓丧地垂头耷拉着肩膀。
我瞄了眼丝毫不了解青木本质而满面红光跃跃欲试的柳风眠，拉了拉柳三的袖子，严肃地说：“我觉得这样不大好。”
柳三眼睛看着前方，“……别担心，其实二哥人不错。”
我跺脚，我又不是这个意思！眼看柳风眠喃喃有词似乎将要行动，我赶忙用手臂在胸前打了个大叉大声说：“别——”刚说一个字，柳三忽然伸手捂住我的嘴并拉着我迅速后撤两米。柳风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察觉异样。
就在这后退两米的时间里，我突然弄懂了所有事情。
柳三这个腹黑！！！他是装作没听懂的！！！不就是柳风眠刚刚对我表达好感吗……柳三他，他，他一定是故意的！！！
思及至此，我义正言辞地指责：“你不能那么小心眼。”
柳三还抱着我，也不放手，闻言只是垂下头，颇有兴味地问：“我怎么小心眼了？”
柳三睫毛长而卷，垂眼看我的时候轻轻颤动，甚至嘴唇也离我不远，开口的时候就能闻到淡淡的茶香。
我觉得心跳加速，血气上涌，口干舌燥。
我突然明白了他的阴谋，他想用这绝世容颜秒杀我！！！
另一边，柳风眠踱着方步走到夏青木面前，手里不知从哪儿掏出把扇子摇来摇去，“你有多少灯？我全包下了。”
“我，我有五百盏……”
“我包下了！！！”柳风眠扬了扬手里的银票。
青木嘴巴微微张开地看着他拿银票的手，眼神里那股纯真啊，期待啊，就跟等着老头摇爆米花的小孩儿似的。
柳风眠邪邪一笑，又向青木迈进一步。
青木背后就是一棵大树，退无可退。不过青木眼神迷离地看着大灰狼柳风眠，压根没想到后退。
柳风眠把手撑在青木肩膀上，露出让所有女人都意乱情迷的笑容：“我看这花灯制作的精巧非常，兄台能制作出如此精巧之物，必定聪颖过人。在下深深为兄台的智慧所折服，可以赏光去岫烟阁与我饮酒赏灯吗？”
我腹诽：屁聪颖过人啊，根本就是青木盗版了孔明灯好不好。
“啊！真的吗？可以啊！！！”青木的眼里冒出喜悦的小泡泡。
柳风眠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便一齐朝岫烟阁走来。
紧接着青木就看到了我，立刻甩掉柳风眠一溜小跑地跑到我面前。
“姐？你跟姐夫也来这里啊！”
我额头爆出青筋，“不要乱叫！！！”
青木混不在意地把头凑在我和柳三中间，“我这是成全你们嘛~~~”然后又压低声音露出邪恶的笑容，“你们看我后面那个身上挂的像圣诞树一样的男人，笨死了，我卖那么贵他还把今年积压的灯笼都买了，还说要请我吃饭呐！！！”
青木喜滋滋地扭来扭去看着柳三：“姐夫，我是不是跟你一样会做生意。”
柳三的眼神顿时十分复杂。
其实青木比柳三会做生意多了，他已经赚钱赚到柳三头上了。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风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