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夜》云淡月浅

2、天气雪（回忆）

　　林曦在睡梦中。
　　但睡得并不安稳。
　　八岁。
　　林曦与往常一样回家。门外就听见摔东西的声音。
　　林曦害怕，但还是进去了。
　　林母还在摔东西，看见了林曦，一把拉住林曦，林曦没站稳摔在了碎片上。
　　碎片刺进了手臂手心。疼痛一阵阵的上来，害怕的情绪同时一步步蔓延全身。
　　林母这时开口说话：“你这次考试为什么没考满分，你为什么这么不争气，你说说你要不是个女孩，他们家至于看不起我吗，看你爸都不回来，不知道和外面哪个女人在一起，肯定是那个女人！”
　　说完要拿花瓶砸向林曦，林曦现在感觉全身都好痛，动都动不了。
　　林母摔东西消耗了不少体力，花瓶摔在了林曦的脚边，划破了小腿。
　　林母开始哭，用手去碰林曦的脸，还没碰到就晕了过去。
　　佣人赶忙叫救护车，把两人送往医院。
　　等林母醒了过后，也清醒了。只是会问护士，“有没有人来过”
　　但是每个人的答案都是同一个模板，“应该马上就要来了”“现在晚上估计堵车”
　　可是这些话不知道是来骗谁，要是真想来，总有办法的。
　　有些事强求不来。
　　林父和林母在一起也算生活了九年，到最后还不是就这样了。
　　林曦知道从这一刻起，它就不叫家了，应该叫房子。
　　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叫家。
　　用利益幻化出来的地方，就是这么的不堪一击。
　　林父林母是联姻。
　　林父本身对林母就有隔阂。林母喜欢林父，可是林父有喜欢的人，但那时林父的公司需要林母的帮助，林曦的爷爷就要求林父娶林母。
　　后来林父和林母结婚了，林父喜欢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可能现在就在林父旁边吧。
　　林母躺在病床上看着门口，林曦就看着林母。
　　林母折腾了很久，没过多久就睡着了。林曦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就这样熬到了早上。
　　护士进来给林曦上药，说：“明天你就可以出院了。”
　　“嗯，我知道了护士姐姐。我妈妈怎么样了？”
　　“你妈妈精神状态不太好，估计要再住几天。”
　　“好的，我知道了，护士姐姐。”
　　护士看了林曦一眼，眼里的关心要溢了出来。她想这么乖的小孩，怎么会有人不对她好。
　　林母醒了过后，依旧盯着门口，护士叫她也没有反应，就是盯着门口。每时每刻都这样。
　　等林曦出院的这天，林父才姗姗来迟。
　　“你妈现在怎么样了？”
　　“医生说，‘妈妈精神状态不太好，要再住几天’。”
　　“嗯。小曦你先回去休息吧，我给你请了一星期的假，好好休息，你妈这里我会找人过来照顾的”
　　“知道了，爸爸。爸爸你可不可以——没事了。”
　　其实，说是照顾不如说是监视。保姆肯定和林父说过林母的情况了。
　　不过这样也好，林曦怕母亲会受伤。
　　这几天，林曦就一直在家吃饭、学习、睡觉。
　　周末林母就回来了，状态比林曦出院时好上不少。
　　林父依旧和之前一样，基本上整天呆在公司。
　　林母回到家后，除了吃饭基本不会出来。林曦依旧照常，学校、吃饭、写作业、睡觉。
　　可是这样的生活林曦没有持续多久。
　　一天周五林曦回家，林母站在客厅，什么也不说，手里拿了一张林曦之前画的画。
　　林母盯着林曦看了很久，谁也没有说话。但是林曦能感觉到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等林曦想开口说话时，林母直接把画撕了，然后甩在了林曦的脸上。盯着林曦说：“你知道，你爸喜欢的那个人，她最喜欢干什么吗！最喜欢画画，为什么你也要喜欢！”
　　说完甩了林曦一巴掌。眼看又要落下一掌。
　　其他保姆见状拉着林母，然后打电话，最后救护车把林母带走了。
　　从这之后，林曦就不再画画了。
　　反正也不喜欢了。
　　林父就把林母安置在了林氏的一家医院。再后来，林父就和林母离婚了。林母就回路家住了。
　　林曦一般周末会去看林母。
　　林母看到林曦总是空洞的，有时清醒了会向林曦道歉说：‘妈妈也不想这样。你恨妈妈吗？’
　　其实，林曦自己也不知道恨不恨。或许一开始是恨的吧。
　　但大多时候都不太清醒，总会骂林曦，甚至拿东西砸林曦。有时还会把林曦关在储物室里，直到家里的保姆打扫卫生发现。
　　到后来连林曦是谁都不知道了。
　　不记得也挺好。
　　渐渐林曦就不怎么去了，一年也就去一两次。
　　林母失忆后第一次见到林曦的时候。
　　林曦给自己编身份、编名字。林曦有时怕林母想起来，也怕林母想不起来。
　　就好像是一场梦，除了林曦大家都醒了。
　　从这年开始，林曦更喜欢一个人的生活，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想与外界接触。
　　没过多久，林父就把晏阿姨和他们的儿子一起接了回来。
　　林父对林曦是愧疚的，但也仅仅是愧疚。愧疚迟早会在时间的河流里消散。
　　等过几年还能剩下什么。
　　林父和晏阿姨生活得比林曦的母亲在一起的时候要幸福很多。
　　林父看晏阿姨时的神情，林曦之前从来没见过。即使是最开心的几年。
　　原来这就是爱吗？
　　林父和林母之间从来没有。只是林母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林曦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再后来等林曦上高中了，林曦就住在了宿舍，等到了一个寒暑假才会回去。
　　林曦周末会去做临时工，攒了不少钱，租了个房子，之后除了特殊情况，就没再回去过了。
　　林父后来每个月都会给林曦比之前多一点的零花钱。
　　对于林曦来说，租的房子比那个称不上家的家要幸福很多。
　　林曦觉得现在的生活其实挺好的。不是所有人都要有父母的关爱的。
　　没有，地球依旧转。生活还是要过的。只是会有点孤单。
　　直到在高中的最后一年遇见了纪祉。
　　黑暗的角落，透进了月光。
　　以为月亮会一直在。
　　可那天月亮碎了。
　　碎了一地。
　　再也拼不上了。
　　黑暗的角落，再也透不进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