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二十二只虫崽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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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莱饿着肚子，头也昏眼也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位置就从狄卡罗前边到了后边。
他们之间的距离有时近又有时远。
狄卡罗几次回头看伊莱，见着他迷迷瞪瞪的样子，都踌躇于是否要丢下他。
千分之一的基因改造度真的没有二次异化的可能吗？
这样的念头禁不住地从心底冒出来。
他害怕伊莱也会像‘蒙代’一样变成样本室中见过的虫族。
伊莱却没有狄卡罗的顾虑，连连打着哈欠，困意止都止不住。
“我、我走不动了。”伊莱捂着胃，睡眼朦胧地看着狄卡罗。
少年脑后有一簇呆毛，迎着通道中流动的空气招展，平时瞅着还挺精神，这回都打了蔫儿。
饿意连带着引起的困感浓烈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狄卡罗捏着空间钮叹息。他不打算扔下组长单飞，也不能给伊莱打一针兴奋剂强迫他再走，就只好任劳任怨地去铺开防护装置。
但他不是设备员，只能跟着说明书按部就班地布置，做起事来笨手笨脚。
伊莱盯着他发呆。也许是被饿狠了，伊莱看他就像看一只会跳舞的烤鸡。而等防护装置安装完毕，伊莱抱着自己的腿，脸蛋埋在双膝中间，好像已经倚在石壁上睡着了。
狄卡罗走过来，钉鞋的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吱嘎的声响。
“组长，你要不要过去躺着？”他推了推伊莱，小声问道。
不过伊莱看似只是在地上打了个盹，抱住双腿的力气却不小，叫他也叫不醒。
狄卡罗心跳一突。
老实说，上一个摆出这个姿势的还是罹患急性（八九不离十可以确定）基因崩解症的妮娜，她应该还神智不清躺在医疗舱里。
狄卡罗正要下重手，试试看能不能强行唤醒伊莱，行囊中蓦然开始震动的通讯手环以极熟悉的频率分散了他的心神。
巢穴中还能接到外界的通讯信号吗？
他第一时间只感到荒诞，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深重的畏惧和袭击灵魂的寒冷——当你笃定地吸引力会使苹果下落，但却有一个苹果违背规律向上漂浮的时候，你会想些什么呢？
手环震动了足足一分多钟。
狄卡罗却不敢走近。
通讯手环没有再发出响声，狄卡罗预备做好了心理准备再过去。
但是发送通讯的人并不给他这个时间。
‘呲啦呲啦’的电流声从手环中传出，像极了蓝星时代人类拍摄的老电影中，那些外壳斑驳的留声机或者收音机才会有的杂音。
“这里是蒂卡兰集团i037飞船特邀探索队。”
扁扁的声音失了真，听不出说话的人是谁，狄卡罗只能勉强分辨出那声音说了什么。
“这里是蒂卡兰集团i037飞船特邀探索队。”
它重复播报道，“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特邀探索队……狄卡罗看向伊莱，他记得组长说过他的导师接到了集团的邀请。
入侵通讯手环系统的人，会是地上派遣来的第三支探索队吗？
“在的，第二探索队在。”狄卡罗握紧了空间钮，能够控制、延缓基因崩解症状的医疗舱很昂贵，昂贵到整支队伍只配给三台，而他手中的并没有可以给伊莱使用的医疗舱。
再说句难听的，要是能黑掉通讯手环，那么锁定他们现在的位置也不是什么难事。
狄卡罗不再犹豫，两三下就大步走到了稍远处的行囊前。
“探索队目前仅余两人，需要医疗舱支援！”
不管对面是谁，用了什么方法，为了可能的医疗资源，狄卡罗都只能选择相信他们。
“收到……”对面安静了几秒，好像换了个人说话，“请描述详情。”
“我们没有找到第一支探索队，我们的同伴全军覆没，只有剩下我们两个了。”狄卡罗平铺直叙地说道。
“安全第一，请在原地等待支援，务必小心。”
通讯另一端没有发表人任何意见与情绪。
他几乎是数着秒数等待援助，不过他等来的可能也不是同事——这就要看他们的运气了，看命运女神是否愿意眷顾一下他们。
狄卡罗来回踱着步子，三番两次轻拍伊莱的后背，期盼他能说些什么话。
哪怕是说‘你很吵’、‘别烦’这样的话也好。
如果说之前狄卡罗还想试着叫醒伊莱，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什么也不敢做了。
就像一段打满补丁的代码，乍一看错漏百出，却偏能运行起来，这时除非系统程序全部报废，不然最好就不要去动它，因为没人能保证修补上那一处错误后，程序会不会全盘崩溃。
又或是一处可怖的伤痕。
有经验的战士都知道，利器造成贯穿伤后不要轻易抽出。
现在，伊莱就是这段程序，强制逼醒就是拔出穿透人体的利器。
“拜托……”千万不要是二次异化或者基因崩解，要是必须选一个，那就希望是后者而不是前者。基因崩解还有救回来的可能，前者的话……
只能说压根还没有相关领域的技术积累。
以一个研究员应该具备的科研精神而论，简易的对比实验之下，伊莱和妮娜的情况其实是类似的，他们一个是贝萨卡兽人基因改造者，一个只使用了基础的基因改造针，都不具有相当明显的蒂卡兰虫族特征。
那么他们身上类似的病症会不会都是因为对巢穴环境不适应才引发的呢？
空口白牙，也不能确定。
狄卡罗双手合十，替伊莱向神祷告。人是需要精神寄托的，凡事无可挽回时，虔诚地向虚无缥缈的神祈祷就是最便捷的精神镇静剂。
不清楚时间过了多久，终于有踢踏的脚步声远远地响起来。
他抬起手，想打开防护装置自带的监控看一眼，但又有近似近乡情怯的畏缩。
逼近的人是他们这一边的，还是冰面下蛰伏的海兽，在来者揭开真面目前仍是未知。
“三号探索队，托德·布列塔，请求权限。”
布列塔？什么布列塔？
狄卡罗一时怔愣住，没有及时给出答复。
“托德·布列塔，请求权限。”
防护装置之外的人没有接到回答，语气带上了几分急切。
“疑似失去知觉，准备暴力破门。”
狄卡罗听见外边的声响，干干的喉咙咽了口唾沫，高声道，“请等一下，我还有自主意识，可以给予权限，但我要求核实你们的身份。”
这片角落外一片寂静。
“当然，你们现在还好吗？”
“我没有事，但我的组长深度昏迷，具体情况不明，需要医疗援助。”
“好的。”那声音一下子安定不少。
“我是托德·布列塔，3号探索队领队，编号，i037-10224578。”
八个数字的编号……真的有吗？通行编号都是七位数。
狄卡罗将信将疑地在本地储存的数据库输入了这一列号码。
鲜红的感叹号突然跳了出来，这是权限不足禁止查询的意思，说明这个编号确有其人，但权限等级极高，他的档案不是中级研究员能够查询的。
“放行。”狄卡罗放下终端，向防护装置输入了解除戒备的指令。
如金子般耀眼的长卷发垂落在来者的腰际，折射着光芒。
“啊……”布列塔——是的，又一位布列塔，他掩了掩鼻子，“机油的味道。”
狄卡罗的头脑就像也变成了机械般，在这种轻视和贬低中招致生锈。
“对，是！防护装置需要加一点润滑油所以……”狄卡罗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勉力找补，“很多人都不习惯这个气味所以……”
金发美人向后招招手。
“拿下他。”他只说了这一句话。
镭射枪的发射开关被扣下。
狄卡罗应声倒在了地上。
特制的电流瞬间使他身体中的机械完全地瘫痪掉。
托德用脚尖把他的脸踢过去，细细审视了两秒，“这是巴克曼家族的小玩具，改造的很不错。我想起来了，之前是不是听说他们家有个小孩也跟着殿下来了？”
“是的，大人。”他身后形如仆从的守卫答话。
胭红的翅颤动了一下，落下些微磷粉，托德站定，对守卫说道，“巴克曼不是好孩子，能有一个成员成为母巢的养分，真是他们莫大的荣耀。”
守卫恭敬地应和。
他们低敛起的眉眼中没有半点打工人被迫吹嘘的不情愿。
“只要是被人喜欢的，就算是玩具，也不该被随随便便地损坏。”托德转过身去，“我去看望殿下，你们把他收起来带回去。”
托德身后酒红色的翅轻盈地扇动了两下。
挡板后有温柔的呢喃声旋绕着。
不一会儿，托德·布列塔从挡板后沉着脸出来。
“维克多是怎么办事的？！他要是做不好就去母巢核心自裁谢罪！”他压着嗓音怒骂道，“还有埃尔文，我把殿下交托给他，他就是这样看顾殿下的？一个个地全都瞎了不成？”
要不是他实在是放心不下伊莱，自己来了，都还不知道伊莱会因为饥饿进入短暂的休眠期。
二十几号守卫深深地埋下头颅不敢言语。
在托德发泄怒火时，伊莱嗅到了刻入记忆中的异香。
‘父亲’这个角色在他生命中铸就的嗅觉符号慢慢使他清醒了过来。
不，不能说清醒。
他太饿了。
——于是，【王】要令祂的子民献上血食。
守卫的手化为冷刃，刺入肋骨之间。
滴、答……滴、答……
透明的血滴落。
那里，有【王】酣食的‘糖果’。
而现在，【王】饿了。
作者有话说第22章 二十二只虫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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