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视界》小刀已锈

2、第 2 章

　　天气渐渐变得暖和起来。人类对于春的理解有很多种，但是我只有一种，前辈们告诉我那叫“发春”，我很期待去领悟那种春天。
　　我被那男孩女孩带回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以后天气就转好了，春暖花开什么的我不懂，我只知道我不再特别留恋那家伙的怀抱。他对我还算不错啦，比老板强，他让我睡在他的枕头边，洗完澡后甚至让我躺在两床被子的夹缝里，鼻子对着鼻子睡觉。不过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他花钱买了我，当然得让我好好活着，不然我要是难受了，他可是赔本生意，人在这一点上可精了，非我能及。
　　他虽然对我不错，我还是要叫他家伙——因为他说他要做我爸爸，让那个女孩做我妈妈。这我当然生气啦，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在家族里的辈份有多高，上次有个胖女人带走了我的一个同伴，抱着它一个劲儿地喊乖儿子乖儿子，其实那条“巴基度”管我叫舅公。怎么看这家伙年纪也没那女人大，居然想当我爸爸，门儿都没有！于是我抗议，大声地抗议，他们反而笑了，说一喊儿子它就答应，真乖啊。
　　唉，语言不通，真是郁闷，看来我就是那只中国的巴别塔之犬。
　　不过我算是有个新家了，这个新词汇是家伙告诉我的，我一直不懂得什么是家，我慢慢理解，家的概念除了管饭以外，还要有人陪，有人玩，有人抱，有人和你说话，有人生病了要有人照顾——以前我的伙伴病了就被带走，再也见不到面，我知道没有人给它治病，所以我不把以前那个地方叫做家。
　　家伙经常对我说，快点长大快点长大，长大了好和我打架。这不是明显欺负狗吗？我就算长大了也最多只有他一半大，他不但大，还会用工具，打起架来一点儿也不公平，所以我不要长大。
　　他们想长大，长大可以挣钱，可以结婚，可以得到好多好多想得到的东西。我就不同啦，我只要有东西吃，然后有地方睡觉就行，我从一生下来就知道要求少一点我就开心一点，我为我简单的快乐而自豪。不过很久以后，家伙对我说，为什么人要长大，要想得到那么多东西？我要是你多好。
　　也许他有新认识。
　　小的时候家伙带我出去溜达，我会碰到其它的一些小狗，其实它们有些都是老头子了，只是我知道它们长不大。我以为它们和我从前遇到的伙伴一样的友好，就常常跑过去找它们玩，可是它们每次都咬我、撞我，把我撞在地上爬不起来。我疼得乱叫，家伙把我抱起来，我还是叫，因为除了疼，我的人生观也有改变——也许长大了就可以不受欺负，长大也有好处。所以我在家伙的怀里耀武扬威，叫嚣着，等过两年，老子会找回这场子！然后就很满意自己也有□□气质。
　　于是我就专心地吃饭，期待长大。本来我的食量就很大，身体像气球充气一样疯长着，家伙给我做的吃的可好了，有猪心肺（我不是很了解猪，不过它的心肺真好吃）、白米饭、大白菜，有时还有火腿肠，那是我的最爱（他吃一口给我吃一口），我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的美味。
　　直到有一天。
　　我在外面散步时遇见了上次欺负我的狗，下意识就要躲开，它看到我，竟然也转身就跑。于是我就追上去，它似乎有些惊异，不过谈不上害怕，我往它身前一站就明白为什么了，因为我已经比它高大。
　　你吃了什么长得这么快？
　　我心里惊叹着原来不需要两年我就可以比它大了，本来筹划着要不要找回场子，听它非常羡慕地问起，便得意洋洋地说，我吃了如何如何的美味。
　　它笑得在草地上打滚，一边说，原来你是吃垃圾长大的啊。
　　我很不好意思，就问它吃什么。它说，瘦猪肉和猪肝。火腿肠什么的，淀粉太多，不喜欢。说完它就走了，走得时候又婀娜摇曳起来，我知道它还是看不起我，因为我是吃垃圾长大的。
　　猪身上还有比猪心肺更好吃的东西吗？为什么家伙不给我吃？我开始怀疑他其实并不爱我，这种想法让我很伤心。
　　晚上家伙又给我做了同样的晚餐，但是我不肯吃了，嗅了嗅就走开。家伙吃惊地看着我，捧着我的脸问你生病了吗？我想了想如何告诉他我的想法，就走过去挑了一块心肺吃了，然后吐着舌头盯着他。
　　家伙有些沉默，突然跳起来，拿了一根绳子要来揍我。我吓了一跳，转身就跑，听见他说，狗东西的，开始挑食了，看我不打死你！我一边躲一边真的开始伤心，因为他确实不爱我。
　　我躲了几下便不躲了，因为绳子打在身上不疼。家伙见我不躲，似乎也觉得没趣，便也坐了下来，坐在我的身边看着我。
　　他摸着我的头，但我不想理他，所以避开他的眼光。他轻声地说，不要挑食啊，你要是挑食只吃好的我怎么养得起你？你一顿那么大饭量，我哪有那么多的钱啊。
　　他说话的时候语调很奇怪，是我不常听见的，我便看着他，他的脸色也很奇怪，有一种说不出的没落。
　　钱，哦，家伙没有钱。钱和好吃的挂在一起，有钱才有好吃的，我又明白了一件事。
　　我还明白家伙不是故意不给我吃好的，我感觉到他心里也有些难过，于是我就不再生他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