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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宣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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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宫廷宴会
脂粉的芳香,红酒的浓郁混合出了独属于宫廷的奢华糜烂的味道。名媛淑女们的眼睛从扇子后面露出来,打量着女王面前陌生的银发异族青年。
“真看不出来是个长年在海上的人……”
“听说他在瑞典是一位大贵族,还保有封号和属地,竟然放下那种生活来海上闯荡,真不知该说他有勇气还是愚蠢。”
“北海新霸主么?那么克利福德提督……”
“克利福德提督想必不会高兴吧,听说克利福德提督的私人商会收到了威压信,他那种骄傲的人怎么可能答应?”
议论的声音让空气中多出一种让人难以平静的躁动,柏格斯统用眼角微微扫视着周围人群,议论声在他的目光到处化为沉寂。
“我已经脱离了瑞典海军,在北海的称霸并没有实质性意义。我和您一样,对战争都没有兴趣。我并不为国家而战斗,私人舰队是我的心血,我会很好的珍惜它。”柏格斯统恭敬的说道,看得出来,伊丽莎白女王对他的说辞很满意。
“没有人愿意挑起战争。”女王威严的声音在柏格斯统的头顶上响起,她站了起来,“英国需要的是利益,不是消耗。我们大家都明白这一点。”她有意无意的朝某个方向看去,混在人群中的宫廷新贵明了的微微点头。
接下来一切都顺理成章,照本宣科的赞扬和表彰,拐弯抹角的恭维和讥讽。很明显,柏格斯统对这一套了如指掌,并且游刃有余,他毕竟也是一位贵族,生活在其中总会学会点什么。只是适应不代表喜欢,所以柏格斯统才选择离开。
在觐见结束之后,宫廷舞会开场不久,伊丽莎白女王以身体不适为名先行退出。这令一些在女王面前不敢表现太过张扬的淑女们欣喜过望,而一些急于讨好女王的新贵则是心中连连哀叹,却不得不仍在各位小姐面前表现的风度翩翩。
在所有人送走女王之后,格尔哈特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们的提督已经表明了立场,不会发动战争,也不介入任何战争。这点让女王很满意——他们都知道英国与西班牙一战在所难免,在这之前,英国只需要欧洲各国保持中立,或者加入他们的阵营。
不知道是谁提议了来演英雄救美的经典戏码,在场的诸位贵族纷纷表示出强烈的兴趣。名媛们带上了面具,在假城堡后面扮起了被魔王困住的美人。而各位男性贵族也带上了挑选的面具,在城堡下准备冲锋。
柏格斯统感到十分头痛,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的游戏上对他来说简直就像是一场谋杀。
“柏格斯统提督,不来参加么?”带着太阳神面具的青年男子戏谑的问。蓝色宝石点缀的红色花纹缠绕着如藤蔓一般附着在面具上,威严中带着些许妩媚,面具后的蓝色眼睛透出刀锋般的凌厉。青年男子抛给柏格斯统一张火神面具,“最后一张了。我想,以柏格斯统提督称霸北海的能力,解救城堡里的公主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柏格斯统带上了面具,接过侍从递来的木剑:“的确不是什么难事。”他不带任何语气和感情的答道,然后在发令炮响起的时刻像个傻瓜一样朝着木质城堡冲锋。
算了,反正还有另外一个傻瓜陪我。柏格斯统看着前方不断在眼前跳跃的“太阳神”想。
“太阳神”借着出色的弹跳力和臂力率先攀上了城堡顶点,温柔的扶住被解救的美人的腰,与此同时柏格斯统也不甘示弱在他旁边站定,对另一名小姐行礼。“太阳神”摘下了自己的面具,将有些汗湿的额发挑开,带着暖人的微笑看着柏格斯统:“柏格斯统提督果然身手很不错啊。”
“克利福德提督也让我大开眼界。”柏格斯统并不意外的与如今的对手对视着。
克利福德提督没有答话,牵起自己舞伴的手,向城堡下走去。
几对男女站在舞厅中央,向对方行礼,迈出轻盈且优雅的舞步。克利福德仍旧是众人的焦点,此时的他锋芒尽敛,像个家教良好的贵族青年,看着自己的舞伴就像是看自己的情人一样,目光中带着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深情和魅惑。他微微抬手,碰上女伴的手腕,舞步交错。
一曲到了中段,是轮舞的时刻,玛祖卡轻巧的颤音带动着脚步,女人们的裙子随着旋转而展开,舞伴交换。柏格斯统和克利福德身姿相错的那一刹那,柏格斯统耳边传来克利福德的低语:“您是个有趣的人。”
柏格斯统嘴角微勾,站定。他目光不动,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楚的声音问:“为什么?”
“您是一个很喜欢冒险和挑战的人,我很欣赏您。”克利福德双击舞伴的双手,动作流畅严谨的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但我不喜欢您在我的视野中出现,因为我们是同类。”
“既然身为同类,为何如此排斥我的存在?”柏格斯统转身,与克利福德相对,目光深邃。
“北海之王只有一个,那是你,赫德拉姆·约阿其姆·柏格斯统。”克利福德顿住脚步,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冰蓝色的眼睛透出杀意,“而把手英吉利海峡的人也只有一个,那是我,詹姆斯·克利福德。有我在一天,我所在的港口决不允许除英国以外任何一国的人染指!”
“若想让克利福德提督心甘情愿的归于我的麾下,看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啊。”一曲结束,柏格斯统与克利福德同时向自己的舞伴鞠躬,心思都不在跳舞上的两人很快的拒绝了更多淑媛们的邀请,向着僻静的地方移动。
“这里很吵……我们的谈话应该在更安静的地方。”突然克利福德凑近柏格斯统,在他的耳边轻轻仰起下颌,柏格斯统因为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身体微微一僵。
虽然两个人的身高并不是相差很远,但毕竟也有一指长的距离,再加上柏格斯统本身双肩开阔,显得更为魁梧,克利福德与之相比就瘦削很多。
克利福德退开,引导着柏格斯统来到一处僻静的花园。
躁动的空气一瞬间被隔绝在灯火通明的宴厅中,柏格斯统明显的感觉到克利福德松了口气。
他斜靠在柱上,双手环胸,红酒杯在他左手两指间晃着,银色的月光融进了殷红色酒液里,慢慢破碎,聚拢。
“呆在宴会里你会紧张?”柏格斯统问他。
“不,只是抗拒而已。”克利福德慵懒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在红酒中浸泡过一样,晕染上了醉意。他往花园深处多走了几步,转过身看着柏格斯统,目光清醒而自制,“柏格斯统提督,您认为威压信对我来说有用么?”
“那是一个警告。”
“什么?”
“警告你不要再试图接近我的下属,尤其是您曾经的老师,我的副官格尔哈特·阿迪肯先生。”
“我没有去见过他。”克利福德皱眉。
“那么就请您管好您的下属。我无意与您交恶,但是我也有自己的底线。”柏格斯统看着克利福德骤然笼上一层阴霾的脸色,喝尽杯中的残酒,准备离开。看来他的谈话已经达到了他需要的效果。
“站住!”克利福德叫住他,从怀中掏出那张威压信,“柏格斯统提督,我再说一次,我们是同类人。我们同样骄傲,但不会被骄傲冲昏头脑,如果您想利用这种方法来离间我和下属,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诉您,这没有任何用处。您的威压信,我收到了……那么这样就是我的回答。”
柏格斯统看着那封威压信在克利福德手中变成碎片。
克利福德大步朝柏格斯统走过来把那些碎纸拍在柏格斯统的身上:“宣战!”
“你发什么疯?”柏格斯统一手抓住了克利福德的胳臂,把他按在了花廊的廊柱上,另一手按住他的肩膀,“克利福德,想清楚,你在挑战谁?”
“放开!”克利福德从未被如此对待,尤其站在对面的还是自己的敌人,让敌人如此的接近自己的身体这还是第一次。他挣动了一下,被更强大的力量按了回去。
“你现在做出的选择将会导致我们两败俱伤。”柏格斯统强迫克利福德看着自己,阴沉的语气几乎让空气都凝成了冰,“你确定你在做出宣战这个决策的时候保有理智?”
“两败俱伤?您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么,北海霸主?”克利福德冷哼,对这个称号不屑一顾,“我用私人舰队就能把你整个舰队拆掉!”
柏格斯统嘴角动了动,半阖双眼,却依旧没有放开克利福德的打算。
“提督!”格尔哈特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打破两个人之间紧张的对峙。
克利福德按上柏格斯统的肩膀,猛的把他推开,警惕的看着他,沉默了数秒后,他对走上前的格尔哈特微微点头:“阿迪肯先生,很抱歉一直没有机会亲自拜访,我想以后也没有必要再拜访了。”克利福德说完话,疾步离开。
“提督,到底怎么回事?”格尔哈特飞快的问。
柏格斯统抬起头,看着克利福德离去的方向,眼中蓝色的怒火在灼烧。
“发宣战通告,这次我们的对手是克利福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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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利福德直直的冲出花园,他不敢有一刻停留。绕过宴厅走进露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情绪稳定下来。他不得不承认,被柏格斯统按在廊柱上的一刹那,他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几乎乱了阵脚,他不明白柏格斯统为什么那么做,那根本就不在他的预料之内。
“放轻松,詹姆斯。”他对自己说道,“只是一场战争而已,用火炮去吞噬他的舰队吧。让他记住这个教训,英国的海上称霸之路是不允许有任何人阻挡的。”
他说完这些话,又重新挺直身体,骄傲的看着远方,目光延伸之处是蔚蓝的海洋,在静谧的月色之下暗潮汹涌。
裙裾拖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他看着声音的方向,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站在露台的另一侧正打量着他,两人的目光碰撞,女子有些羞怯的低下头,后退了一步。
克利福德走上前:“抱歉,打扰您了,您的脸色看起来不好,不舒服么?”
“不……没有……只是不喜欢热闹而已。”少女朝宴厅的方向一望,无奈的笑笑。绿宝石一样的双眸映衬着宴厅的暖光,显得有些寥落。
“如果可以的话,一起走走吧,我不会说些无聊的话来烦您的。”克利福德建议。他站在了少女的身旁,宽阔的肩膀让人感觉十分有安全感。
他们并肩走了很久,空荡荡花园里不时传出清朗的笑声。
这是未来的法国王后克利雅·波福特和克利福德第一次相遇,之后他们不约而同的坠入了爱河。这段往事在贵族们的茶余饭后屡屡被提起,并且被当做是一段几乎与百年前白金汉公爵与法国王后安娜媲美的风流韵事。贵族们在当事人背后比对着两段恋情惊人相似的地方,用叹息和一些风凉话作为这件事的总结。
在他们看来,克利福德失去了爱人,但是被赐封子爵,直接跻身为贵族行列。这对他,以及他的家族来说都是不小的荣耀。克利福德会成为他们整个家族骄傲。而之后,克利雅放弃了克利福德远嫁法国,成为了法国皇后,享受荣华富贵,并且在两国邦交的历史上添上一个永远抹不掉的名字。
毕竟谁都没有损失什么利益,对吧。他们这样议论着。
很多年后克利福德听到他们这么说,他微笑应对,是啊,没有任何损失呢。
当唯一的爱人远嫁法国,信任的朋友一个个离去,他已经明白了。
詹姆斯·克利福德本不该奢望任何私人的感情,因为他效忠于皇家,所有的声望,地位,财富都是来自女王的恩泽。
英国的损失就是他的损失,英国的获益就是他的获益。
他站上指挥台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是大不列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