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的新衣》温昔

3、第 3 章

　　温穆坐在驾驶座上，目光迥然地盯着自家妹妹。
　　直到她把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才猝不及防地开口：“怎么，认识？”

　　温离先是摇了摇头，之后又点了点头。
　　“今天的男模。”

　　温穆轻笑了一声，也回忆起上午自己随意的一句调侃。

　　他缓慢地启动车子，打着方向盘，向出口的方向开去。

　　玻璃半开着，深秋的冷风吹到温离细嫩的脸颊上，她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
　　有种踏实的落地感。

　　枫城读了三年大学，在大四这年，她还是回来了。
　　这是她熟悉的城市。

　　“哥，你帮我找个房子吧。”
　　温离把窗户关上，思索了一下还是开口：“离公司近一点的，公寓就行。”

　　温穆挑了一下眉：“住在老宅不行吗？有人照顾。我上下班的时候还能顺道捎着你。”

　　温离摇头拒绝：“你离我公司十公里，这不叫顺道。”

　　木里娱乐的总公司在国贸，是这个城市的最中心位置，距离这里还有近10公里的距离。
　　赶上上下班高峰期，她既不能早睡，也不能晚起。

　　“我得先回家征得爸妈的同意。”温穆饶有兴致地说：“你刚从枫城回来，才在家待了两天，就吵着搬出去，我可不敢擅自做主。”
　　温离瞪了他一眼，半晌没有接话。

　　在温穆再次望过来时，她张了张唇，放软了声音：“十一假期，我带孩子，你和嫂子度蜜月。”

　　“成交。”

　　温离无奈地闭了闭眼睛，她就知道，她的哥哥，就是条满肚子坏水的老狗。

　　--

　　睡了一觉的间隙，车子已经开到了南郊。

　　温离迷迷糊糊地从车上下来。
　　半眯着眼睛朝屋子的方向走去。

　　刚迈脚进去，就被迎面跑来的一个娃娃抱住了腿脚。
　　“姑姑，我好想你。”
　　细弱的小奶音带着些甜意，也瞬间赶走了温离的倦惫。

　　她一把抱起地上站着的小奶娃，举到怀里亲了一口。
　　“姑姑也想喃喃。”

　　温以喃是她哥哥温穆和嫂子随颜帆的独生女。古灵精怪，嘴甜话蜜，格外讨人喜欢。

　　温以喃得意地看了一眼跟在姑姑身后的自家爸爸，一双圆润的眼睛里裹挟着兴奋。

　　随颜帆听到客厅的动静，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她接过温离怀中的小奶娃，放在地上，温声朝她开口：“让姑姑休息一下，你太重了。”

　　温以喃撇了撇嘴，只能不太高兴的牵着温离的手往里侧的方向走去。

　　--

　　温离看着饭桌上的众人，在这深秋的夜晚，生出几分幸福感。

　　她的爸爸妈妈坐在一起。
　　哥哥嫂子坐在一起。
　　她和可爱的小侄女也坐在一起。

　　是很圆满的一家人。

　　只是开心的情绪不长，就被饭桌上突然开启的话题扰乱了思绪。
　　“离离今年22了，可以考虑一下找男朋友的事。”

　　不知是谁先开启的话题，总之，话音将将落地，众人都表现出了莫大的兴致。

　　“明年就毕业了，的确得提上日程。”
　　“当初你嫂子可是二十多岁就有了喃喃。”
　　“不像你，二十多岁了，还是个母胎solo。”
　　“小姑，我支持你，给我带个帅气的姑父回来，至少要比我爸帅。”
　　“温以喃，你是觉得这世上还有比你爸更帅的男人吗？”
　　……

　　温离默不作声的埋头吃饭，权当自己是空气。

　　只是思绪浮沉之间，她心里有了个主意。

　　“爸，妈，找对象可以，只不过我得从家里搬出去。”
　　“不然，我住的这么偏远，找个男朋友也凉了。”

　　温斯臣刚夹到一块排骨的筷子，停顿在空中，一时竟被女儿突然提出的要求埂住。
　　这……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倒是温穆出声，替众人解围：“房子我来找，你一周回老宅一次。”

　　“绝对没问题。”
　　温离比了个OK的手势，又把盘子里掉落的排骨放进温斯臣碗里。
　　“谢谢爸爸。”

　　她杏眼微挑，眸间是藏不住的得意。

　　果然，古人诚不欺我。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

　　温离的卧室在二楼，面积不大，却很是温馨。

　　随颜帆端着水果进来的时候，她正随意地瘫坐在飘窗上，盯着电脑修照片。

　　听到敲门的动静，她抬眸看去。
　　甜甜的喊了声“嫂子。”

　　“实习还能适应吗？”
　　随颜帆走到她的身边，顺势坐下，又从果盘里夹了块芒果递给她。
　　“你哥说今天给你安排的，是他特意从顾客单里筛选出来的男模。”

　　温离一口咬住芒果，无奈地笑了笑，把电脑屏幕移到她面前。
　　“我哥眼光不错，绝世美男。”

　　随颜帆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朝她的屏幕上看去。
　　一张尚未精修的照片在二人面前铺开。

　　只见画面里的男人五官锋利，身高腿长，目光深邃。
　　她指尖微僵，轻轻喊了声“离离。”

　　温离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不太在意的笑了笑。

　　“他不记得我。”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
　　不知是说过身旁的嫂子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随颜帆侧头看她：“找男朋友的事不要着急，我们都希望离离恋爱是因为喜欢。”
　　“而不是因为合适，因为权衡利弊。”

　　温离握着鼠标的手紧了紧，看向面前的屏幕。

　　画面里男人眼睫很长，上面落着几粒细碎的光。
　　虽是如此，却难掩苍凉。

　　这是张她不用精修，便直接能拿来做毕业设计的照片。

　　半晌后，她干巴巴地对随颜帆说：“我知道。”
　　--

　　之后的三天，温离都住在老宅，规规矩矩地每日早起，按时回公司报道。
　　逐渐地，她和同部门的人也熟悉了起来。

　　作为一个初出社会的实习生，虽然刚进公司就担任了主摄影的工作，但好在照片质量可以，大家也都没有当面说些闲话。

　　很快到了30号下午。
　　因为明天是十一长假的第一天，大家在最后几个小时就变得格外兴奋。

　　林京就是在这个时候从办公室走出来的，他先是扫视了一眼办公大厅，似乎对这喧闹的场景早已习惯了。
　　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最后把目光放在了温离身上。

　　轻轻叫了她一声。

　　温离停下手头的工作，抬眸看他。

　　“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温·打工人·离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下走进了办公室，林京摆摆手，示意她坐。
　　之后又从自己办公桌的抽屉里拿了个客户单递到对面。

　　“晚上得加会儿班，30楼，临时的拍摄任务。”

　　温离点了点头，加班对她来说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反正不在公司加，回到家里，修片到半夜也是常态。

　　只是要去30楼，她心中微动，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30楼的客户你认识，报道第一天拍的那几个程序员，他们点名要你。”

　　温离“嗯”了一声，思考了一下，还是没有多说话。

　　林京倒是敏锐的察觉出了她的异样，问是不是不太方便，不方便的话可以和客户沟通一下，换个摄影老师。
　　反正这次主要是空景拍摄，要求没有那么高。

　　“我去。”
　　温离捏了捏手上的资料：“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林京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她临上楼之前派了个助理和她一起。
　　“让张静跟着你，互相有个照应。”

　　张静也是实习生，不过比她早来了三个月，之前一直负责外景拍摄，给主摄影师当助理。
　　这次被派到30楼出差，也没有什么意见，仔细观察，脸上还有一些不易察觉的兴奋。

　　整理器材的时候，温离只递了一个短焦镜头给她。
　　其余的工具都收拾进自己的包里，背在身后。

　　张静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论资历来说，她比温离进公司早三个月，又比她大了两岁，凭什么自己是助理，她是主拍。
　　如今她没有利用职权对自己颐指气使，她反而对她服气了一些。

　　电梯一路上行，温离捋了捋自己的衣袖。

　　为了拍摄方便，她最近穿的都是卫衣，行动起来较为便捷。

　　今天一头细软的长发也被束到了脑后，形成一个利落的马尾，随意的垂落着。
　　光洁的额头裸露在空气里，看上去既不失灵气，也不失干练。

　　张静打量了她一眼，相比之下，自己精心卷过的长发，和特意提前搭配的纱裙，倒显得有些用力过猛。

　　温离冲她笑了笑。

　　半晌后，张静听见她说。

　　“你穿的很好看，发型也很好。”

　　女孩的声音很轻，很温和，又偏偏被她听出了一种似有若无的怅然。

　　“你要是喜欢，改天我可以帮你卷头发。”
　　张静有些别扭，思考了一下，还是礼貌地向她回应。

　　温离摇了摇头。
　　“我不适合。”

　　她很早就知道，她不适合。

　　不适合红裙，不适合卷发。

　　不仅不适合，也不愿意。
　　不愿意去尝试，也不会心甘情愿去改变。

　　电梯很快到了30楼，温离跟在张静身后走了出去。

　　她在走廊的拐角处看到了目的地。
　　3001，上面挂着一个很大的牌子。
　　“惠民科技。”

　　玻璃门是感应的，她们初初站到了距离门口一米的位置，门便已经自动打开了。
　　前台坐着的男孩，闻声抬起头来。

　　看见门外的人，他兴奋地喊了一声。
　　“温老师。”

　　这气魄十足的一声惹得办公室本来沉浸工作的其他人都统一把目光投向她。

　　温离尴尬地笑笑。
　　“我来帮你们拍照片。”

　　“你们快进来。”
　　男孩快步走上前来，接过她手里的器材。

　　温离又看了他一眼，不太确定地叫了一声：“林雨？”

　　“是。”
　　林雨难得害羞，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昨天失恋了，就把头发换成了绿色。”

　　温离一时梗住。

　　短暂地思考了一下，还是轻声安慰：“绿色也挺好看的。”

　　“温老师，你就别安慰他了。”
　　办公区不断有调侃声传来：“你不觉得绿色比红色还显黑吗？”
　　“这小子一个月失恋八回，现在都成了他换新发色的借口了。”
　　“……”

　　“你们老大不在吗？”
　　张静打量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传说中的大佬的身影，便趁着众人议论的间隙出声询问：“好歹我们也算客人，不用出来迎接一下？”

　　众人这才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只见女孩手里只拿着一个轻盈的相机包，一头披散着的波浪卷发，脚下踩着双足足五厘米的高跟鞋。
　　看起来……就不像是来工作的。

　　林雨收回目光，礼貌又疏离地笑笑：“我们老大不接客。”

　　温离有些无奈，解释道：“我们不是来做客。”
　　“这是张老师，和我一起来拍摄的。”

　　林雨不太在意地“额”了一声，却也止住了自己调侃的话。

　　--

　　温离找了个空闲的会议室，把自己携带的器材一一摆放出来，之后又在电脑上提前建立好文件夹，这才安心地准备工作。

　　她在来之前已经看了客户资料。
　　“惠民科技”是创业型公司，主要是将农业和电商结合起来的一个科技平台。
　　如今刚刚成立，团队只有五个人。

　　除了员工的形象照，今天还需要拍摄一些公司环境的照片，届时会挂在官方网站上，做一个宣传。

　　她大致浏览了一下公司的布局。
　　空间不算大。
　　除了一个集中开放的办公区，就只剩四间屋子。
　　其中包含两个会议室，一个休息间，和一个办公室。

　　她思考了一下，把休息间和办公室拍摄的内容交给了张静，自己则负责剩下的区域。

　　林雨眼睁睁看着领到任务的张静兴奋地走了出去，不禁心里生出一种隐隐的担忧。
　　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他们的一哥可向来不懂怜香惜玉。
　　自始至终的原则都是生人勿近，尤其是女人勿进。

　　思及至此，他不禁有些好奇。
　　温老师是怎么做到完全对他们的门面不感兴趣的。

　　几分钟过去，温离调好了相机的参数，正当她思索着要不要直接开始时，门口传来了一道清冽的男声：“温离。”

　　温离手指微僵，淡然回头。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走进了会议室。

　　男人眉眼倦怠，一时没有再开口。

　　温离不得不在他的注视下，礼貌询问：“您有什么吩咐吗？”

　　一段长久的沉默之后，只听他慢条斯理的话语徐徐传来。

　　“我的办公室，你来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