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争如不见》尺素

1、上

　　德川七世，她，绘岛，是大奥总管，功高位显；他，生岛新五郎，是歌舞伎艺人，戏班头牌。初见那一年，不过匆匆一眼，却怎知勾连着一世情牵。将军生母月光院心心念念爱恋着越前守大人，听闻传说四谷爱染院里有株姻缘树，只要将写有相爱人名字的纸条系于枝上，便可得长相厮守，特命绘岛赴四谷一偿自己所愿。绘岛找到了姻缘树，近前，踮脚，攀过一树繁枝。正自缠系纸条，风拂纸落，薄红的笺儿逐风而走，飘离她的视线，又被谁的手轻轻捡起。她抬眸，一袭绿衣，清新得恍如满园春色，更有那俊容修雅，撩人心弦。
　　“系这里行吗？”他如此问，一壁将纸条系于枝上。
　　犹自错愕的她目光所及却已是他翩然远去的背影。
　　“谢谢你。”她匆忙致谢，他仿若未闻，身侧一紫衣女子挽住了他的臂。
　　绘岛凝望着那个背影，素来清冷的眼神依稀涣散。这样风华绝代的男子，是只可以错过的吧？
　　他却回头，唇角微曲，淡漠的脸上漾开孩子般的笑容，不等她捕捉，又悄然敛去。
　　自古红颜多祸水，男女皆然。若不是他的回眸，或许他们就如此不经意间做了彼此的过客，各自隐入浩浩红尘。
　　然而，天缘注定，他的笑凋尽三春，是她服下的最烈的毒药，自此而往，绘岛的记忆里再也脱不去那袭水绿长衣。

　　再相见，是在山村座歌舞伎的看台。他受人引荐，对她恭行跪礼。绘岛第一次知道了他的名字和身份。饶是精明如她，亦读不出背后的算计。
　　“我给您倒茶。”生岛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澈柔沉。
　　她专注着看他，倾了茶盏。
　　茶水污了她纤纤素手，他掏出帕子，替她擦拭。肌肤相触，绘岛猛地抽手，眼底是掩不尽的惶乱。
　　“我们在爱染院见过一次。”
　　“是吗？”
　　“你和一位女子……”
　　“啊，那个啊，我只是被她买了而已。”
　　她讶异地望他，又补了一句，“就是说像那样的女人还有很多？”
　　生岛浅笑，“你也想买下我吗？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可以只属于你。”轻率得不像诺言，她肃然拒绝。两人的牵手也被延迟到绘岛回宫的时候。
　　撑一竿篙子，他立于船头，冒充了她的艄公。
　　江水粼粼，清风徐行，绘岛问生岛打算怎样。
　　“只是这样不好吗？一起吹风，一起坐着，看看天上的云，一起聊天，一起沉默，看着坐在旁边的他的脸，默默地想他在想什么……”
　　这样的放松与闲适，绘岛不曾体验过。大奥的宫墙是最坚不可破的屏障，她终日谨言慎行，只为宫墙里是她的职责所在，宫墙里有她必须守护的东西。可是生岛轻轻一篙子便搅乱了她静如止水的心湖，下船时她终于将手放在了他伸过来接应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