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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谢九楼418生贺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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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荣华一事翻过,转眼便是初夏。
那日傍晚,谢九楼从大殿出来,穿过一院斜阳,去卧居找提灯,左右走遍都没见到人影。拉着界差一问,方知这人老早就穿过冥桥跑到外面去了。
谢九楼知道,提灯因着喜荣华那事怪他联合祝神一同捉弄自己,这段时间做什么都比以前放肆些,谢九楼也只管惯,惯得人无法无天——这话也恰当,如今世里世外,对提灯而言,确实是无法无天的。黄泉便是法,观音便是天。
谢九楼么,平平无奇管黄泉和养观音的人罢了。
如今家里这尊观音做什么他都纵着:满屋子的玉雕想薅几个抱着睡就薅几个,床上硌着腰,谢九楼也不吱声;跑到外头一玩就是天黑也随便,只要能回来睡觉就行;清早才换的新衣裳一顿饭功夫跟小狼滚得满身是泥也依他,一天三套换着穿就是。有时提灯玩过头了,无界处天翻地覆的,谢九楼想训劝两句,提灯就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扭过头拿两个眼珠子斜他,意思是:喜荣华的事还没过去,你又要拎着我教训什么?
谢九楼眼观鼻鼻观心:算啦算啦,是怒火悲汤里不见天日那一百年把他憋坏了,今时今日自己能看着他闹腾就很不错。
然后巴巴跟在提灯屁股后头收拾残局。
渐渐的提灯得寸进尺,还养成了专在谢九楼去书房看书练字时跑进去捣乱的蛮横习惯——这事儿还得追溯到前几天一早。
这些年二人相依相伴,提灯好顽,谢九楼闲时便自己会的东西七七八八都教给了提灯。骑射,下棋,煮茶,只要不沾墨水儿的活计在提灯那儿都好说。
前些天谢九楼一时兴起,自创了一种新的棋盘游戏。
当时满屋子成百上千个玉雕,除了提灯的,还有每逢楚二忌日谢九楼雕刻的楚空遥,又或白老头子生辰时,他每年也会雕刻一个白断雨,偶尔来了兴致,也雕几个鹤顶红的拿给对方摆弄。几百年下来这些玉雕也凑了千八百个,因数量不如提灯的庞大,便与谢父谢母的放在一室。
后来提灯两个玉室来回窜,除了谢九楼爹娘的不碰,其余玉雕全和自己的混拿混放,两室玉雕打乱了搁,谢九楼先时还管管,亦步亦趋跟着,这人前脚乱放,他后脚就捡起来分门别类送回去,日子一久,提灯跑得越来越勤快,拿得越来越多,放得越来越杂,一不注意哪个犄角旮旯里就被他藏了几个,谢九楼捡的速度跟不上他扔的速度,便也懒得管了。
一个晚晴天里,谢九楼照常从书房看了书出来,提灯一如既往坐在门前台阶上摆弄他的一堆玉雕。玉雕列成四四方方的矩阵,提灯时而挪挪白断雨的,时而给楚空遥换个位置,总之他自己模样的一堆小人儿一定时时刻刻包围着唯一一个谢九楼,这是不变的。
暖阳西斜,照在提灯和那一堆玉雕身上,连同他头顶两支玲珑箸也泛着莹润微光。
谢九楼悄无声息靠在门前看了会儿,心想这许多年来,提灯怎么就玩不腻呢?
思绪到了这头,他又反过去想:玩不腻好,若是玩腻了,这世上能使提灯开心的东西又少一样。少一样,便不好。
他在提灯身后陪着,一直到暮色尽收,才过去牵起提灯:“我教你个新玩法。”
其实就是象棋的玩法换了个壳。
车卒将帅换成他们手里的玉雕小人,凑不齐的拿泥人捏几个别的模样凑数。
虽是旧瓶装新酒,提灯却比正儿八经玩象棋时兴致要高。二人第一次下,便尽兴到深夜。
提灯没过瘾 ,被谢九楼扛着去睡觉,半个上身倒挂在谢九楼后背,两个眼睛还望着桌上离他越来越远的棋盘。
两人倒在床上,提灯搂着谢九楼脖子,蹭过去一顿乱亲。
谢九楼被哄高兴了,挑了提灯衣带,低头笑道:“又打我哪门子主意?”
(……)
提灯眼里重新聚了神,指尖无力地抚过谢九楼眉眼,说:“下棋……你我也这样……推来推去。”
谢九楼足足怔了小半刻,蓦地反应过来,无奈笑道:“下棋那是用手……”
提灯不吭声。
他抱提灯坐好,慢慢合好提灯早已掉在小臂的衣领,想了想,实在哭笑不得:“想叫我再陪你下几场便直说,何苦费尽心思想这些暗话。”
提灯脑袋挂在他肩上休息,闷不作声的,低头在他肩上磨牙似的轻轻咬了几口。
结果第二天谢九楼就起了坏心眼。
也不全坏。
因念着昨日二人下棋,桌上玉雕类别不够,谢九楼便琢磨,这几日加快再给提灯多做些不同模样的。转念一想,总归做玉雕要耗费不少时间,这段日子提灯仗着他喜荣华之事没帮他,在无界处愈发肆无忌惮,也该轮到自己趁机好好把人拿捏一顿。
午后谢九楼同界差处理完杂事,踏出大殿,一眼瞧见蹲在河边守着玉雕矩阵的提灯。这人蹲在一堆小人儿跟前,两只胳膊交叠放在膝盖上,什么也不做,只偏头在玉雕上来来回回地看,大概是一想到谢九楼待会儿要陪自己玩棋,如此百无聊赖的时光竟也叫他等得眼底熠熠。
谢九楼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忍得住的,真就挪了视线,装没看到,一径直往书房走 。
那边提灯见人出来了,噌地站起,眼中满是光彩与期待。
结果眼睁睁目送谢九楼越走越远。
提灯的笑容瞬间消失。
眼神很快阴暗下去。
观音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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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九楼踏进书房前提灯从一边远远地过来,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做什么去?”
“还能做什么?”谢九楼袖子里藏着刚刚切出人型的玉块和刻刀,冲房门示意,“进去看书。”
提灯盯他少顷,仰起下巴,缓缓道:“哦。”
看来他当真忘了。
谢九楼问:“有事?”
提灯提起一遍嘴角笑了一下:“无事。我能找九殿有什么事,只有阿海海记得我的事。”
谢九楼忍着笑:“那阿海海呢?”
“是呢。”提灯皮笑肉不笑,“阿海海去哪了,我倒得找找去。”
随即转身离开。
谢九楼低头偷偷一笑,笑过推门进去,坐在书案前一心刻起玉雕来。
又过大半日,他雕得眼干,便停手歇息一会儿,同时纳闷,这提灯今天怎这样乖,被得罪了也半点不闹腾。
正想着,听见门外,不,应是门槛上,传来咚咚咚的撞击声。
谢九楼皱眉看着自己书房的门槛,又听了片刻动静,没几下,书房两扇板门竟被外头的东西撞开了一条门缝。
光与尘泄进房中,束束金黄的日光下,灰屑飞扬,门外气势汹汹跳进来一个怒目圆睁的——
玉雕小提灯。
谢九楼第一反应是拿书把自己手上的玩意儿盖上 。
巴掌大的小人越过门槛落地,先是横眉瞪了谢九楼一眼,然后趾高气昂走向前方巍峨的书柜——谢九楼给提灯做的玉雕皆是长袍及脚的模样 ,便没有腿,这小人儿走起来也只能靠左右扭动身体到达前进的目的。
左,右,左,右,左,右。
小人儿在书柜底部站定,眼睛从下到上扫视一遍高不见顶的柜子,又横眼瞪了一次谢九楼,随后往下一顿,蓄足了力,一飞冲天。
谢九楼生怕他飞得不稳摔了,忙不迭起身要过去接着,哪晓得下一瞬那小人便飞进顶部一个书格,伸手拽住一页书角,又往下瞪一眼谢九楼。
谢九楼 :?
下一刻,小人儿拽着书角往外一拉,一格子书哗啦啦往下飞,很快七零八落撒满一地。
谢九楼:……
谢九楼刚要开口说话,小人儿又飞到另一格书柜,按部就班,一拽一拉,又是满堂风吹页。
一连数次,小人儿飞到哪,谢九楼就在地上跟着挪到哪,挪到中途小人儿不动了,只低眼恶狠狠凝视着谢九楼时,谢九楼才说:“可撒够气了?”
小人儿不说话。
谢九楼又道:“不恼了便下来,别摔着。”
小人别开头不叫他看,谢九楼似乎幻听到“哼”的一声。
他揉了揉鼻梁:“听话,下来。”
两方僵持几息,小人儿一跃而下,稳稳落入谢九楼怀中。
但面容仍是怒发冲冠的。
谢九楼暗暗发笑,只握着他往书案走,揭开倒盖的书页,露出底下新做的玉雕:“我只怕你棋子不够不能尽兴,便想先赶工多做几个,总比泥人凑活来得好。”
小人儿从他掌心坐起,凑过去仔仔细细看了一遭他新刻的人脸,又仰头审度谢九楼的神情,顷刻后,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谢九楼知晓提灯已抽离出这座躯壳,便将它放好,一会儿功夫,门外传来谁的脚步声。
提灯推开漏了条窄缝的门,逆光迈步而入,谢九楼负手转头,眼角带着笑,看这人要怎么给自己找台阶下。
四目相对一瞬,提灯错开眼,望向满地狼藉,煞有介事一般蹙了蹙眉:“这是谁弄的?”
装得挺像。
“不知道是哪个淘气的。”谢九楼一面摇头,一面从脚下慢慢收拾起,“平白无故,也能拿书来撒气。”
提灯没接话,只也跟着收拾,两个人在房里埋头四处捡书。
“也不尽然。”他闷头捡会儿忽然说道,“不见得书就是无辜的。”
“……”
谢九楼沉默良久:“……你说得也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