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犯难》就爱晒太阳

44、第四十四章

　　墙的那面没有回音。

　　宁晟似乎也没觉得那边会给自己什么反应，于是顿了顿，他再道：“与你谈，是因为相较他人，你有更好的理由做这件事，但你不愿意，我手上也自有其他人去做。”

　　“若是如此，我就没有帮你的必要。”

　　“但现在，我不帮你，也有人拼了命要帮你。”宁晟垂眸，“她究竟是何种脾性，我想你与她相处的这段时日应该很了解，她到底会为你做到什么程度，你心里应该也会大致有个预估。”

　　“而说这么多，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抱着和她同样的心思，最好不要继续坐以待毙，因为我不会给她任何动手的机会。”

　　目光仿佛透过灰色的墙面落在隔间里的人身上，宁晟神色微冷：“今夜亥时三刻，牢中狱卒换班之时会有我的人来，在那之前考虑好。”

　　“明天之前，我要听到答复。”

　　*

　　宁清和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她看见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而火海的中心，萧行云静静站在其中。

　　她想穿过火海把萧行云拉出来，却被炽热的气息与烟雾死死拦在外面，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转身走进火海深处。

　　梦也因宁清和的惊醒，戛然而止。

　　心有余悸地呆坐半晌，直到急促的呼吸渐渐平息下来，宁清和才扭头望向窗外。

　　夜已深，月光透过窗外茂密的枝叶落在她床边，有风起，不大的风卷过遮蔽月光的枝叶，带起一阵沙沙轻响。

　　冷冽的水汽自窗边飘至鼻间，宁清和深吸一口气，叫起门外的阿钰。

　　被叫进来的阿钰提着灯笼推开门，远远瞧见宁清和坐在床上的影子，顿时无比担忧：“怎么了公主，你怎么这个时候就醒了，是做噩梦了吗？”

　　“没事。”

　　示意阿钰将灯笼放在桌边，宁清和捏了捏眉心：“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公主，马上亥时了。”凑得近了，阿钰便看清了宁清和有些苍白的脸色，于是更不放心，“公主，真的没事吗？要不奴婢让小厨房做些安神养心的甜羹来。”

　　宁清和连忙制止：“不用，我只是想问问时辰罢了。”

　　“哦，那好吧。”

　　阿钰点点头，片刻见宁清和一直望着窗外，便也跟着看了过去：“今夜的月亮格外大呢，公主是因为太亮了才醒的吗？”

　　不等宁清和回答，她又皱着眉头自言自语：“可是不对呀，这窗平素都是开着的，月亮更大的时候不是没有，也没见公主你突然醒来啊。”

　　“那究竟是为什么呢？”

　　“是啊。”

　　目光从枝头移到天上月，宁清和语气轻得像风：“为什么呢？”

　　*

　　第二天，行宫内的锦衣卫突然变多了。

　　仿佛是故意要让宁清和知道般，除了惯常隐身的那批人，剩下的锦衣卫全部现身在明面，他们沉默地守在行宫内的各个出口与围墙，严阵以待的模样好像行宫里住着的不是公主，而是什么犯了重罪的犯人。

　　宁清和看得直想笑。

　　相较于宁清和的悠然自得，阿钰已经被这架势吓得眼圈都微微发红：“公主，怎么办啊，锦衣卫怎么越来越多了，太子这是不打算让咱们出去了吗？”

　　“别怕，该干什么干什么。”

　　示意身旁焦急的阿钰稍安勿躁，关上房门，宁清和慢悠悠地开始收拾东西。

　　将所有要带的东西全部放进小箱子里装好后，门外果然传来另一个宫女阿珏的声音：“公主，慈宁宫的嬷嬷来了，说是太后想您，想叫您过去说说话。”

　　“好，知道了。”对上阿钰震惊的眼神，宁清和好笑地点了点她额头，“你这是什么表情。”

　　阿钰做贼般朝外瞥了一眼：“公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啊。”

　　宁清和倒也没打算藏着掖着，爽快点头：“太子只是不让我自己出去，却不能阻止别人把我叫出去吧？反正只要能出去，也没什么区别不是。”

　　“公主，您真是太棒了。”阿钰朝她竖起大拇指。

　　被她煞有介事的模样逗笑，原本还有些沉重的心情稍稍放松，宁清和摸了摸她的头，把手里的小箱子递给她：“走吧，去慈宁宫。”

　　欢快地应了声，阿钰接过小箱子背在身上，跟宁清和在一众压迫力十足的锦衣卫齐刷刷地注视下，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行宫。

　　宁清和没有在慈宁宫待太久。

　　本就是借着去慈宁宫脱身，于是刚坐在太后身边不到一刻钟，宁清和就开始东张西望。而太后向来纵容宁清和，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只当她是受不了被宁晟关在行宫里，出来了就一心想到外面玩，是以最后说了几句话，便大手一挥放宁清和离开。

　　宁清和乐得借驴下坡，应了声是行礼离开。

　　一出慈宁宫，她立刻找了理由打发走随行的阿钰，按照那天的记忆自己背着小箱子去了天牢。

　　按推算的时间，在狱卒换班时悄悄潜入天牢，加上宁晟那日没有故意绕弯路，宁清和没费多少功夫便找到了萧行云所在的天牢，看着垂头瘫坐在隔间里的人，以为他是被狱卒用了刑的宁清和心一紧，下意识想冲上去查看。

　　却在即将走出藏身墙的最后一刻猛地停住了脚步。

　　因为牢内那人突然抬起的脸。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宁清和从未见过的脸。

　　立刻意识到不对的宁清和第一反应就是跑。

　　然而刚转身，便猝然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差点一头撞上去的宁清和猛刹住脚步，抬头，一张意料之内的脸落入眼中。

　　对上那双平静的眼睛，宁清和表情空白了一瞬，嘴张了半天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哥……太子殿下。”

　　宁晟就那么垂眸望着宁清和：“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吗。”

　　他甚至没问她是怎么从慈宁宫找到这来的。

　　自知已经没有说谎的必要，宁清和抿唇：“没有。”

　　空气一瞬安静。

　　不敢抬头，但也知道宁晟一直在盯着自己，他不加掩饰的审视目光让宁清和实在难熬，于是心一横，干脆决定破罐破摔。

　　宁晟却转身就走。

　　拿不准他的意思，加上萧行云本也不在天牢，宁清和怔了怔，决定跟着他离开。

　　两人来到小殿。

　　这次，桌上没有了准备好的茶水，整个小殿除了桌椅板凳和角落的一副水墨画外，什么都没有。

　　这让本就因为刚才的事而惴惴不安的宁清和，更觉得整间屋子都蔓延着一种和天牢一般的氛围，连带着身前宁晟的背影，都不由得多了几分压迫感。

　　宁清和心头不禁多了几分烦躁。

　　“说说，刚才跑天牢去是打算做什么？”

　　乍然响起的问话声打断纷乱的思绪，宁清和抬头，便见宁晟不知何时已经坐在桌旁，正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

　　该说吗？

　　平心而论，她的这个计划一旦成功，不只是天牢，宁晟、吕英，甚至是宫里，都会掀起一阵不小的风浪，她不是不知道，而是相较于因此而起的风浪，风浪中心的那个人对她来说更重要，所以在实施计划之前，她已经想好了后果。

　　可如今不同，她失败了。

　　失败了，也就意味着这所有的危险与麻烦都不复存在，她就没有必要将计划托盘而出，毕竟说到底，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但宁晟是真的一无所知吗？

　　思忖着，宁清和偷偷瞧了一眼对面的人，继而毫不意外地被逮了个正着。

　　而当看清宁晟眼中的了然与脸上那‘看你准备怎么编’的表情时，宁清和当即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必要再费什么心思编谎话。

　　于是定了定神，她开口。

　　不过说到底，这计划确实太过无法无天，宁清和实在没有勇气照实说，所以她还是好好把计划掐头去尾了一番。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原本的计划，是想偷偷把他换出来，然后自己好好劝说一番，让他愿意配合我们？”

　　静静听完全程的宁晟，慢悠悠地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

　　“昨天。”背在身后的手下意识绞着衣服，宁清和声如蚊蚋。

　　“一回去就开始想？”

　　“……是。”

　　宁晟突然笑了一声，不知是气的还是乐的。

　　宁清和没敢抬眼，呼吸都慢下来。

　　接着便听他再道：“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是真的将他带出天牢，以他的身手，立刻就能挟持你，反过来与我们谈条件？”

　　宁清和哪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却依旧试着挣扎：“宫中高手云集，他跑不了多远。”

　　“宫中高手可以拼着伤你的代价捉拿他是么？”

　　“……”

　　“而且你确定你真是这么想的？”

　　宁清和彻底没了声音。

　　眼见着对面的人从一开始的战战兢兢，到最后整个人都如同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去，宁晟顿时只觉得一阵头疼。

　　长叹口气，他捏了捏眉心：“你真该庆幸事情没闹大，否则我现在就会送你去郊外的碧珠宫，让你在那里待上一年。”

　　眼下这种情况去郊外，无疑就是软禁，一旦被软禁，则等同于彻底和外界断了关系，这是宁清和无论如何都不愿见到的。

　　而察觉到宁晟相当不客气的话下，并没有真的要给自己一个教训的意思，宁清和连忙告饶：“哥……太子殿下，我知错了，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过我这次吧。”

　　说到最后，她话音里多了些两人惯常说笑时会带的抑扬顿挫，宁晟板着脸忍了半晌，最后还是忍不住掀起唇角无奈道：“看在没有真出什么事的份上，这件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但是绝对不能再有下次，听懂了吗？”

　　眼见着宁晟的神情重新变得严肃，宁清和张了张嘴，最终选择将询问萧行云下落的话咽了回去：“知道了。”

　　宁晟终于满意点头，示意宁清和离开。

　　“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