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世界上的你》头菜

88、第 88 章

　　萧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萧寒生就坐在旁边，好像是一直在这里，就为了等她醒来。
　　脸上的伤口已经重新清理包扎，脖子上针口的疼痛更甚于脸上的伤，药物导致萧冉浑身无力，她怨恨地看了他一眼，背对着他睡下，当他是空气。良久，忽地轻声说：“你在骗我，一定是在骗我的，我才不要上你的当”

　　萧寒生仍是一言不发，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床垫一轻，他出去了。
　　不一会儿去而复返，轻轻将她从床上抱起来，只觉得她温软如棉，竟无一丝重量。拿起床头的一碗热粥，沉声说道：“瘦的跟鬼一样。起来吃点东西，别饿死了”

　　萧冉偏过头，不想吃他的东西。

　　萧寒生不是霍丞，他不会纵容她，更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去哄她，求她。摸着碗身已是温热，索性捏住她的鼻子，像灌小孩子吃中药一样硬往她嘴里灌。

　　萧冉被米粥呛到气管，胡乱挥手打翻粥碗，伏在床上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萧寒生看着地上破碎的瓷碗，气得面色铁青，伸手将她从床上扯起，恨声道：“怎么，难道没有他你就活不下去了吗？！萧冉，你几时变成这副样子？不想吃是吗？学会绝食抗议了是吗？那就饿着吧，反正两顿不吃也饿不死！”

　　萧冉仍在咳嗽着，本来嗓子就疼，现在更是疼得像是整个喉管都要裂开来。萧寒生眉眼阴沉，却不由自主地伸手轻拍她的背，去擦她嘴角的米汤，被萧冉挥手打开。

　　萧寒生气恼至极，真想一把将她从窗口丢下楼去，可看她一副落叶飘摇的脆弱模样，却是怒极而笑，捏住她的下巴强迫与他对视，道：“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才是真叫我瞧不起。萧冉我现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过两天船一到我就带你回墨西哥，到了那里，我会给你一个新的名字，新的身份。我会和你结婚，生育子女，给你数不尽的富贵荣华。这是你欠我的！”

　　“我不欠你”萧冉低喘着抬起头，说，“是你执迷不悟，你最好把他还给我，不然我就是死，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好啊，我等着”

　　他咬牙切齿说完这一句，一把将萧冉丢回床上，往后退开一步，静静地看她片刻之后，转身摔门而去。

　　那晚萧冉没有再见过萧寒生，到第二天清晨的时候，有人轻轻敲响房门，等了一会儿不见响应，便直接开门走了进来。

　　是一个陌生男子，他把装着早餐的餐盘放到床尾的小餐桌上，就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像完成一件任务，全程没有看躺在床上的萧冉一眼。

　　有人敲门时萧冉就已经醒了，但是没有力气理会，听到关门的声音，她费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眼墙角画框里的针孔摄像头，又缓缓合上，昏昏沉沉就又睡了过去。

　　她警惕性不低，视力极好，一早发现了那个摄像头，也猜得到是为了监视她，大概是怕她想不开。她不知道萧寒生此刻是不是正坐在监控设备后面看着她，既然他想看，那就让他看好了。她没想过自杀，就算是要死，她也要先见霍丞一面，知道他安好，这样才能了无牵挂的去死。

　　一想到霍丞只觉心痛如绞，皮肉筋骨都是痛的，痛得她十分难受。到了中午突然听见外面隐隐的喧闹声，萧冉沉寂如水的心跳，莫名有些不稳。她费力从床上爬起来，裹紧衣物，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外面一派诡异的寂静，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忽然听见楼下有人说话，接着有脚步声从楼下走了上来，那人看到她时愣了一下，客客气气道：“萧小姐，有什么需要？”

　　这个人萧冉没见过，长得人模狗样，眼神却是冷漠而冷血，毫无人之情感，想来是萧寒生的心腹。萧冉看着空无一人的楼下，说：“刚才，我好像听到有东西打碎的声音”

　　心腹说：“一只野猫打碎了瓶子，打扰您休息了”

　　萧冉压制着胸口痉挛的疼痛，走出两步，朝楼下多看了几眼，“阿风呢？怎么没见到他？”

　　“出去了，您找他有什么事吗？”

　　“去哪了？”

　　“不知道，您如果真找他有急事，可以问问生哥”

　　萧冉晓得他们嘴严，闭了闭眼，没说什么，也不想出去被他们跟着。将要把门关上，却看见楼道对面的房门突然打开，萧寒生从里面走出来，站在门口神情莫测地看着她。

　　隔着空旷挑高的双层中庭，两人就这样定定地对视着，就像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拉锯战，彼此角逐，都像是要把对方的心思看透。良久，终是他先软下心肠，向着她轻轻翘了翘嘴角，道：“过来，给你看样东西”

　　是监控器。在他房间的一整面墙壁上，数面监控器已经打开，而正中的画面，正是她醒来的那个房间，正对着床。

　　萧冉有些发怔地盯着监控器，目光焦急地搜寻，发现最右边有一台电脑显示黑屏。不知何故，萧冉竟觉松了一口气，身体也有些发软，她跌坐在身后的沙发里，腿也收了起来，缩成小小一团。

　　“你看，他们正在找你呢”萧寒生的声音淡若流水，不疾不徐地说道。

　　电脑屏幕快速切换，熟悉的建筑、街道、人潮，最后呈现的是山上那栋别墅客厅的画面，最先出现在监控区内的是罗队，举着枪，接着一群身穿特战警服的警察持枪鱼贯而入，楼上楼下疾速搜寻。
　　那时正是黑夜，下着雨，应该是她被迷晕的那一晚，在她之后。

　　萧冉的心再次悬了起来，警方的动作太快了，快到让她感到害怕。

　　不知怎么的，萧冉忽觉视线变得模糊，低下头闭了闭眼睛，再次看向屏幕时，竟看到了傅修直！罗队垂头丧气走下楼梯，很轻地摇了下头，就见傅修直重重一拳砸向墙壁，俊脸因极度愤怒而变得扭曲，他忽然抬头，萧冉竟觉得他是朝监控的方向看来……

　　“想不到这位傅董事长，还挺重情义”萧寒生唇上泛起一丝讥讽，丢了耳机，优雅踱步到萧冉面前，修长挺拔的身躯挡住了屏幕，微微弯腰，笑吟吟地道，“萧冉，你猜猜，他们能不能找到这里？”

　　萧冉仰面看他，“你这样做，实在没什么意思的”

　　萧寒生微微一笑，单膝跪在沙发上，捉她的手过来握住。小手滚烫，摸摸脸，也是烫的。
　　“发烧了？”

　　“烧不死”萧冉说。

　　萧寒生对她的冷嘲热讽听若未闻，站直身，转身走进暗处，拿起桌上的烟盒点燃一支香烟，咬在唇上，“那就好”

　　烟灰缸里已经堆满烟头，从她一进来，就闻到了空气中浓浓的烟草味道。之前以为他不抽烟，没想到竟也是抽的，只是隐藏得太好。

　　房间窗帘紧闭，灯光灰暗。萧冉知道自己病了，身上一阵阵发冷，头也昏昏沉沉，她抱着腿往沙发里缩了缩，沉默下来。

　　“找阿风做什么？”萧寒生丢过来一张毯子，问道。

　　萧冉也不客气，摸索着抖开毛毯，裹住自己，“他烧了我的房子，绑架了我的丈夫，还想要我的命，你说我找他做什么？”

　　萧寒生默默看她两眼，竟笑了出来，不知是她的话好笑，还是看她把自己裹成一只粽子好笑。

　　萧寒生的颈上还敷着白纱，如果她当时咬准一点，咬破颈部动脉，或许他现在就不能够站在这里了。一想到这，萧冉竟也扯起嘴角笑了笑，“其实你一直都很纠结吧？”

　　“什么？”

　　萧冉坐在暗中，屏幕的余光照在她脸上，她抬头迎视他，“如果我只是路边的一个乞丐，阶下囚，又或者是红灯区站街的妓.女，生活乌烟瘴气，臭气熏天，或许你会大发慈悲的放过我。可我让你失望了不是吗？你看到的萧冉，要学历有学历，要工作有工作。关键是，她还有一个深爱着她的丈夫，即便她是一个疯子，聋子，即便你处心积虑离间他们的关系，让他恨她，厌恶她，一辈子远离她。可你机关算尽换来的结果却是，她的丈夫依旧对她不离不弃，关爱备至。这样的萧冉，怎能不招人妒，招人恨呢？你说是不是？”

　　萧寒生冷笑道：“是，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我把裴家康的诊所翻了个底朝天，这才找到那些藏得严严实实的病例。哦，对了，我还把我们在车里亲吻的照片也一并送给了他，你告诉我他看过之后是什么反应，他骂你了吗？打你了吗？你们吵架了吗……”

　　萧冉看着萧寒生的嘴唇一张一合，有些发怔，似乎听不到他在说什么。转头看向那面不曾打开过的屏幕，一股剧痛猝然从内心深处撕扯而上。

　　她咬牙忍着，片刻后，却忽地惨淡一笑，“既然你同我说了这么多，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知道我的耳朵是怎么坏掉的吗？是被人硬生生用铁棍子打坏的。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他们要教训的人根本不是我，只不过是傅景行抢了他们的生意，所以才拿我泄私愤，杀鸡儆猴”

　　萧寒生瞳孔骤然扩大，脸色惨白。

　　因为低烧的缘故，萧冉浑身虚软无力，喉头剧痛，声音也是气若游丝，“你知道最令人绝望的是什么吗？是当我耗尽全部的力气，几番折磨，好不容易修补出一个看似完整的自己，是当我以为自己的生活马上就要步入正轨的时候，我最好的朋友却给了我重重一击，生生将我打碎，碎了一地，怎么捡都捡不起来。你知道那晚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本来都快要忘了的，是你让我想起那段痛彻心扉的记忆，亲手把我丢回那个鲜血淋漓的深渊，让我生不如死。那个窥不见天光的无声世界有多令人绝望，你根本就不会懂。萧寒生，你比傅景行更可怕，更残忍，更让我恐惧”

　　“不，你闭嘴！不要再说了……”

　　“更可笑的是，在你对我做了那么多可怕的事情之后，竟还奢望我会爱上你，跟你结婚生子”

　　致命的一击。

　　萧寒生猛地扣住她的肩膀，眼睛里竟有一丝异样的痛楚。不过片刻，他突然大笑了出来，阴狠的戾气扑在她脸上，“原来是这样，原来你的目的在这。跟我说这些，是想要我对你心生愧疚，然后放过你？上次你就是这样骗我，让我相信了你，现在又如法炮制。我简直不敢相信，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对我耍心眼？萧冉，论起可怕来，我还真不及你的万一”

　　萧冉不语，嘴角却露出一丝笑。

　　萧寒生怒到极致，发狠地掐住她的下巴，几乎要生生将她的骨头捏碎。萧冉忍着挫骨扬灰的剧痛，倔强地直视着他，眼泪却不争气地滚了下来，炽烫烫地砸在他的手背上，仍不肯出一言央求。
　　理智和情感折磨着他的神经，良久，他终于落下了手，贴在她耳边狠声道：“这可由不得你。萧冉，你就算是死也要埋在我的身边，继续纠缠不休到下辈子，做鬼也别想再找到他”

　　临睡前，萧寒生又给她注射了一管药物。萧冉全身发疼，使不上半分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萧寒生拿起她的一只手臂，将针管里泛着银光的透明液体一点点推入她的体内，如坠冰窟。

　　这样的触感，不期然地让她忆起许多年前，曾经也有这么一个人，这样残忍地对待过她……

　　不知是因为那管药物，还是因为身体已经承受不住那巨大的绝望和悲痛，企图借睡眠强行压抑住那濒临崩溃的情绪，萧冉开始陷入无休止的混沌中。

　　真是冷啊，冷得她整个人都蜷在一起，蜷成小小一团，脖子上的玉麒麟似也渐渐失去了温度，她再一次，见到了那些被她遗忘的人，仍是温柔的容颜，微笑着，声声唤她的名字，却仿佛隔着无尽的岁月和悠远的时光，光怪陆离，仿佛飘在天上。
　　她哭了，在梦中哭得撕心裂肺，像个孩子一样放肆地哭喊——

　　不知又过了多少个日夜，恍惚中，感觉有人用手指碰了碰她的脸，很轻地，又将手指凑近她鼻下，似是在探她的鼻息。
　　萧冉费力睁开双眼，黑暗中，看到一双漆黑深沉的眼睛。

　　“跟我走”霍丞将她从床上扶起，半跪下去，替她穿好鞋袜。

　　萧冉一瞬间静止，圆瞪的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惊愕和失魂失魄，又很快反应过来，急迫地抓住霍丞，“这里有监控！”

　　“别慌，他们出去了”霍丞说。

　　“你受伤了？”

　　萧冉看见霍丞的脑袋破了，左肩膀被子弹开了个血洞，血凝固在毁坏的衣服上，已变暗色。很明显萧寒生没给他诊治，连子弹也没挖出来，只命人用一条布带子勒住肩膀止了血。之前阿风在霍丞这里吃过不少亏，得了这个机会，这段时间还不知道怎么折磨他泄私愤，萧寒生才不会管这些。

　　“我没事”霍丞微笑，望着她的神色却说不出的沉痛，懊悔，又流露失而复得的柔情，“只是有一点疼，他们骗我，说你已经……可我怎么都不相信”

　　“我没事的，一点事都没有。你护住了我不是么？替我挡了子弹”

　　“可你受伤了。疼么？”

　　萧冉泪中带笑，摇头，用他的话说：“有一点疼”

　　霍丞轻轻拨开她脸上的乱发，擦了泪，搂着她走出房间。

　　屋外头，楼上楼下昏暗一片，十几米高的落地长窗外依稀有夜色渗进来。霍丞跟萧冉顺楼而下。不知是否错觉，萧冉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到了一楼，果然看见拐角处的地面上趴着一个黑影。萧冉骇得后退两步，又看到角落的门口同样坐着一个，角度扭曲地歪靠在墙壁上，低着头，身体微微地抽搐着，喉管喷出的鲜血溅了一墙一地，在黑夜中散发着阴冷的光。

　　霍丞及时捂住她的眼睛，拥着她快步朝外走去，“别看！”

　　刚到门口，楼外忽然传来车轮擦过石砾的声音。
　　天，总是不遂人愿。

　　霍丞扫视四周，猛地将萧冉护在怀里，快步迈入左侧那个房间。锁紧房门，跨上窗台，转身抱萧冉。萧冉担心他扯动伤口，赶紧自己爬上去。
　　窗户不算太高，霍丞跳下去，不由分说将萧冉抱下来，转身奔进黑黢黢的树林深处。

　　一瞬之间，阵阵惊呼在身后响起，紧接着子弹打在门锁，惊破长空。

　　远远群山深处，群禽齐齐尖啸着向夜空飞去。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两个人都不知道，情况紧急，他们只能朝房子相反的方向，奋力狂奔。脚下的枯枝败叶被踩得喀喀作响，身后同样的声音越逼越近，越逼越近，仿佛离他们不过寸尺之距。

　　萧冉心惊肉跳，筋疲力尽，仍不停奔跑。

　　枪声密集，有一发子弹擦着萧冉划了过去，在旁边的树干上打出一个弹坑，木刺飞溅。

　　萧冉脚下一绊，一声惊喘，向前倒去。

　　一阵寒意从头而降，霍丞捞住萧冉，迅速翻下土坡，矮身躲在一棵粗树后面。从头到脚粗略查看，最后在她手臂上摸到一道血痕，温热的，粘稠的，湿润了他的手心。
　　他心下一紧，“冉冉？”

　　萧冉躺在他怀里，微微喘着粗气，也探手摸了摸左臂的那处疼，还好衣服厚，只是开了一个口子，血也没有流多快。
　　“一定很难看”她轻描淡写，虚弱的语气掩饰不住疲惫。

　　雨渐渐下了，夜风穿过树叶，将寒意从四面八方带了过来。

　　疾促的脚步声渐渐慢了下来，他们在附近搜寻。

　　萧冉恐惧得无以复加，害怕地抓紧霍丞的手，脸色发白。
　　两个伤员，跑不过他们的。

　　霍丞神色凝肃，一双眼睛在魈魈夜色下闪着愠怒的光，用力撕下身上的衬衣，将萧冉的伤口缠绕住止血，然后从腰后摸出一把枪，拉起保险栓，很轻微的一声。

　　远处，有同样的声音传过来。

　　霍丞贴一贴萧冉的额头，“等我”

　　萧冉阻止不及，眼看着霍丞在树木和夜色的掩护下，携枪快速翻过高高的土坡，不见了踪影。

　　似曾相识的一幕……

　　霍丞身上中过两枪，一发子弹还留在身体里，一番折腾，现在是疼得冷汗直冒，一双眼睛却依旧狠厉，甚至透着丝陌生和令人惊惧的嗜血气息。手在草地上压了压，感受地面上的动静，片刻后放下抢，从口袋拔出一把刀，仍在侧耳细听。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无声地等待着。

　　下一秒，一道高大而恐怖的黑影从树后闪过，霍丞骤然站起，一掌压住对方口鼻掼倒在地。那人闷哼一声，霍丞反手掠刀，从他的喉咙割下去……

　　雨越下越大，树林中浓雾四起，难以化开。

　　萧冉紧贴树干，看不到那里发生的一切，但仍一瞬不眨地盯着霍丞消失的方向，双手握拳抵在唇边，祈祷着，等待着，渴望他安全归来，带她离开这里。

　　巍巍黑山，莽莽野林，森冷气息无处不在。

　　喉管喷出的鲜血溅在落叶上，腥味浓重，霍丞仍死死扣住他的头颅，那人喉咙耸动，不时发出诡异的嘶嘶声，口中还在不断喷出血来，直至手脚无力地垂落在地，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气绝。

　　霍丞拖着尸体藏入深草之中，轻轻放下，这时，身后突然寒光一闪，一把匕首高速旋转着从他背后破空而来。霍丞反应极快，偏头躲过，只觉一道劲风紧贴着耳郭削过去，刀刃深深没入身侧粗壮的树干之中。

　　那瞬间霍丞意识到对方是极其专业的，力道惊人，应该是墨西哥那些黑市拳手。深山野林可视条件极差，霍丞看不清来人的面孔，只听他低笑一声，“找死！”，再次拔刀跃身而出。蝴蝶刀刀锋转动，足下生风，一派诡谲狠厉，招招致命。霍丞赤手空拳与他搏斗数个来回，却是回回落于下风，只能提了一口气强撑下来，同时意识到这样下去必无活路。当刀锋再次斩向自己喉咙的瞬间，霍丞准确架住那人的手臂，狠命撞出去。

　　那人后背撞上一块石头，剧痛之下只觉胸口一凉，他缓缓低头，看见自己的蝴蝶刀不知何时扎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霍丞拔出匕首，身体不由自主晃了一下。他拿刀的右手本能地扶住树干，低着头一下一下，缓慢而粗重地喘气。他额前的碎发被血汗浸湿，肩膀的枪口已经发炎溃烂，鲜血汩汩涌出，淌出衣服，渗进树根。

　　眼前的景物黑一片，红一片，树木黑色的枝干变得扭曲开裂，张牙舞爪。

　　霍丞咬牙忍着，竭力保持头脑清醒，他不敢歇太久，用衣服草草擦净手上的血，伏低身体，悄无声息朝萧冉的方向走去。

　　雨茫茫落下，夜风呼啸，枯草掠动。

　　连日的低烧烧得萧冉头晕目沉，她靠着树干蹲在地上，呼吸灼热，感觉不到时间。
　　霍丞还没回来。

　　突然一个黑影从迷雾中走出。

　　萧冉惊恐得连呼吸都停止，缩进旁边的草丛里。

　　竟是霍丞！

　　萧冉心中一喜，下一秒，又骤然变了脸色，当即大喊：“小心！”

　　霍丞瞬间拔枪转身，但萧寒生已将枪口瞄准他。

　　两个男人目光黑沉，凶光毕露。

　　谁料下一秒，霍丞却以迅雷之速抓住萧寒生的手.枪用力一折。

　　“砰——！”

　　萧寒生立即开枪，子弹打到旁边的木桩，碎木飞溅，划伤两人的脸。血腥味激起男人的斗志，彼此都红了眼，撕扯着扭打在一起。

　　“砰！砰——！”
　　子弹乱飞，没入深草之中。

　　浓雾淹没了一切，只听一连串的枪声。
　　萧冉心猛地往下坠，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竭力跑去。

　　霍丞转手掐挡住萧寒生的手腕卸了枪，弹夹落地，随即曲肘狠狠捣向对方太阳穴。

　　嘭——

　　萧寒生被砸得头晕目眩，趔趄向后，手中枪支应声落地。
　　他哼都没哼一声。

　　霍丞恨毒了萧寒生，狠厉拳风再次直逼过去。但萧寒生身体素质非常强悍，仅仅两步就稳住了身形，利落避开攻击，探手从腰后抽出折叠匕首，刀刃弹开，裹挟着寒风的雪亮刀刃对着霍丞的喉咙就划了过去！霍丞眉峰一凛，身体下意识后仰的同时抬手去挡，只觉手背一凉，继而一热，鲜血逆着刀锋飞溅出来。

　　萧寒生目光凶狠，再次挥刀向前，不及他动作之快，转手扣住拿刀的手臂，一个过肩将萧寒生的脊背重重砸到树上。

　　粗壮的树干颤抖起来，头顶枯枝咔咔砸落。

　　萧寒生脸色瞬间转为青白，嘴角洇出丝丝血痕，他粗喘着，用手指擦过嘴唇，眼中深沉的黑。突然，萧寒生一记扫腿劈向霍丞膝盖，借着这瞬敏捷翻滚开，乘势抓起地上的手.枪，紧接着后脑勺顶上了枪口。

　　“别动！”

　　霍丞右手血肉模糊，一滴滴血迹从指尖砸落。他薄唇一抿，朝萧寒生的后脑勺抵了上去，手指落在扳机上。

　　“放下枪！”一道喊声，穿透黑暗，“如果你想看着她死！”

　　雨雾中，萧冉被人箍着从白雾后走出，一把匕首死死抵在她脖子上……